《青春红》天色青纯

49、血狼红

　　传说当苍穹漏下泛红的月光，就有野狼发出悲怆的嚎叫，这就是血狼月，那轮悬于夜空的血狼红，将云层深处的暗夜拉长，也让灵魂深处的那份孤独再次游荡……
　　再轰轰烈烈的聚会，也会慢慢落落地如烟随风散去。
　　刘军万般不舍地说道：“哎呀，这是我最难忘的一次聚会，我真舍不得离去，白洁，希望你能年年组织一下。”
　　白洁不假思索地说道：“没问题啊，只要找得到人，我一定会组织的。”
　　然后，白洁有些感伤地说道：“哦，每次的同学聚会，我都当成老熟人的聊天儿，可这次，不知怎么，看见你，妙言，还有你，崔大力，我忽然发现，我也曾拥有那么美好的青春，可我就这么虚度了。”
　　我也流露出丝丝遗憾地说道：“哦，这聚会虽然迟了，青涩也不及当初了，好在我们同学情谊依然在，白洁真的谢谢你，让我回到了美好的当初。”
　　崔大力虽然没有流露出如我们那样的心潮澎湃，但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我虽然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但依然是一见如故，这说明我们的同学情未了，我们没有聚散，有的只是想念。”
　　白洁好像被说得有所触动，她真情且带着抱怨地说道：“呦，崔大力，没想到，你还真对我们这里挺有感情的，看来，这聚会真的叫你晚了，这也怪你，谁让你一去不回头，还隐藏得那么深。”
　　崔大力打趣地说道：“我能藏哪里去呢？我肯定出不了这地球，那只能说明你诚意不够呦！”说着，他们相视莞尔一笑。
　　尽管走出酒店很久，但我们还在彼此寒暄着，依然诉说着过去的时光……
　　直到白雪略显心事地对白洁说道：“姐，咱不是还得早点回去看看爸呢吗？”然后，笑着且不解地对白洁和刘军地说道：“哦，姐，刘军儿，哪回聚会也没见你们这么墨迹啊？这车都开过来好久了，还没走呢？哦，崔博士，你是不是有专人专车来接你啊？”。
　　崔大力说道：“嗯，我可以叫出租车的，但我们办事处还是派出了司机，刚才司机发来消息说要稍微晚点来，我正好跟我姐回筒子楼看看。”
　　刘涛意犹未尽地说道：“看看吧，再不看就看不到了，哦，小尤，崔大夫，别忘了去海南找我。”说着，坐进了刘军的轿车里。
　　崔孝贞接过话茬并摆着手说道：“是的，马上就要拆了，估计都等不到过年了，刘哥，我有空一定去的，我还没去过海南呢。”
　　刘军一边拉开车门，一边不忘左右地提醒着白洁和我：“白洁，别忘了，聚会的事儿你还得上心呦，妙言，你可还得来呀。”
　　白洁一副责无旁贷地说道：“哎呦，放心吧，我尽可能地多叫些让你喜欢的人来。”
　　我则笑了笑，并做着挥手道别的姿势。
　　我们在话别，却没有说再见，不知是留恋还是纪念？也许再也没有三十年……
　　因为，崔大力叫的轿车稍微晚一些来，他跟着我们向筒子楼走去。
　　崔孝贞还沉浸在重逢的情怀中，她恍若做梦般挽着崔大力，双目在他的身上漂移着，脸上露出快意的幸福，她说道：“大力，见到你，和听到你说你们都还惦记着我，让我觉我以前所有的委屈都值得。”
　　崔大力真诚地说道：“姐，你永远是我和小红的亲姐姐，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哦，你可以来美国，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和以前一样。”
　　崔孝贞更用力地挽了挽崔大力，激动地说道：“大力，你能这样讲，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崔大力抽出一只手，从西服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姐，我来的匆忙，也没买什么礼物，这是五百美金，你拿着吧。”
　　崔孝贞惊讶且不解地地说道：“哦，大力，我干嘛要拿你钱啊？”
　　崔大力说道：“哦，就算是给我的外甥女吧。”
　　崔孝贞吃惊地说道：“啊？大力，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我刚才就一直没有机会讲我自己，你还知道我有个女儿？难道，合着你，你一直就在关注这边？”
　　崔大力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哦，以前恰巧曾经和你们医院的人有过合作，就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知道你，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崔孝贞发着感慨道：“啊，没想到，大力，你一直都在关心着我，我在这个家也算没有白付出 。”
　　看着他们姐弟情深的叙谈，我有意放慢了脚步，不想打扰他们弥足珍贵的手足情。
　　但是，崔孝贞好像察觉到了，她一把拉过我，并往崔大力身边推了推，说道：“哦，大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
　　崔大力一脸惊讶，随后笑着说道：“姐，你，你真会开玩笑，你给我介绍她？尤妙言？我们是同学啊，而且刚聚过会。”
　　崔孝贞说道：“哦，不，妙言，她现在是我的小姑子，我就是和她哥结的婚，我们是一家人。”
　　崔大力瞠目结舌地说道：“啊？是吗？真的吗？哦，这，这太戏剧性了，我可真没想到？！你怎么刚才没有讲啊？”
　　崔孝贞说道：“我是结婚了，但跟谁结的婚，我从来没说，若细问，我也会搪塞过去，哦，我不是不好意思说，我是想更好地保护春生和我的孩子。”
　　崔大力仍然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转向我，投来征询的目光。
　　我微点了一下头，充满感恩地说道：“我哥遇到孝贞姐是莫大的幸运，哦，我也是。”
　　崔大力听罢，很是钦佩地对崔孝贞说道：“姐，你太让我吃惊了，没想到你那么有主见，我真的从心里佩服你。”
　　崔孝贞笑意满满地说道：“哦，是吗？大力，听到你夸我，让我很骄傲呢！”
　　崔大力把信封往崔孝贞手里塞去，诚恳地说道：“哦，姐夫居然是妙言的哥哥，姐，你这钱更得收下了了。”
　　崔孝贞抚平了一下情绪，轻轻推开崔大力的手，说道：“这钱我不能要，我过得很好，我有家，有老公，有孩子，大力，我跟你这样讲，就是为了让你放心，也告慰妈妈的在天之灵，我知道她最疼我了，你和小红还认我这个姐姐，爸也没忘记我，我就很知足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崔大力说道：“姐，我们都挺想你的，更想念以前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若愿意，我安排一下，你，你们一家可以随时来美国生活，这个是不成问题的。”
　　崔孝贞语气坚决地说道：“哦，大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们一家更适合在这里生活。”
　　本来酒店就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单元门口。
　　崔大力迈入单元门口前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思绪万千。
　　崔孝贞迟疑地问了一下：“大力，你还上楼看看吗？”
　　崔大力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我就是来看看小时候住的地方的，走，上楼。”
　　我们一起上了楼，当走到第二层时，崔孝贞看着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往楼上走时，就对我说道：“妙言，要不你先到我们屋吧，你可以和大力再聊聊。”
　　崔大力也立刻带着请求的语气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再聊聊一会儿吧。”
　　我有些踟躇，但脚步却有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
　　在我和崔孝贞看来很平常的房间，让崔大力十分震撼，进门的一刻，他怔住了，他表情复杂地说道：“姐，跟我去美国吧，这里太破旧了。”
　　崔孝贞笑笑，说道：“哎呦，不至于，我们住了多少年啊？主要是马上拆迁了，前两年还粉刷过呢，大力，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会住新房子了。”
　　崔大力慢慢走进屋，我们都感受的到他此时心潮澎湃的心情，他发着感叹道：“哦，我梦见这里多少回了，今天终于回来了，我这心愿算是了了，这是我心中的圣地。”
　　崔孝贞深有感触地说道：“哦，大力，看来你对这里太有感情了，我也是，毕竟，我们小时候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想着要拆迁了，我也真的很留念呢。”
　　崔大力难掩激动地说道：“是的，我和小红一出生就在这里，想想我们那时那么多人，都是怎么住的？我睡的最舒服的床就是那个上下床。”
　　崔孝贞大感意外地说道：“哎呀，是嘛？你还记得这些呐？床，我早就换了，就我一人住，我不想让屋子显得太小，哦，妙言他们家就没有换，还是那个上下床呢，这里好多人家也还是上下床呢 ，毕竟屋子小。”
　　我带有解释地说道：“哦，那个是铁床，很结实的，现在上面都不睡人了，主要是放些东西，不过，很快就要拆迁了，就懒得换了。”
　　崔大力也点着头说道：“哦，还是赶紧拆吧，估计现在的小朋友一天都不想住这里。”
　　崔孝贞说道：“是的，我反正是不想让我的女儿住进这样的屋子里。”她看了看时间，说道：“哦，就是现在太晚了，不然，真的让我女儿看看你这舅舅。”
　　崔大力说道：“我还真想看看她，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
　　崔孝贞拿出手机，说道：“哦，我这里有照片，来，给你看看。”
　　当崔大力看着照片时，忽然转向了我，情绪有些激动，我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自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努力地压抑着对他深爱入骨的感情，我都不敢盯着他看，即使偶尔目光相及也即刻匆匆移开，尽量显出轻松自如的神态。此时，被他盯着看，我的内心慌乱不已。
　　崔孝贞也愣了一下，随后恍悟地笑道：“啊？大力，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像小时候的妙言？侄女像姑姑嘛，是不是特漂亮？妙言上学时就是校花呀。”
　　崔大力不住地点着头，说道：“是，是。”
　　崔孝贞看着满眼爱怜地盯着照片看的崔大力，有些遗憾地说道：“哎呀，就是他们都休息了，南方都是很早睡觉的，不然，我真的想让他们与你视频一下。”
　　崔大力连忙说道：“哦，看见照片，我就很知足了，姐，你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我真替你高兴啊。”也许，他有些激动，不禁咳嗽了两下。
　　崔孝贞立刻关心地说道：“哦，大力，我去做壶开水，你先坐一下。”
　　说着，走出房门，但她很快折返回来，对我说道：“哦，妙言，这些天我都没开火，都是在你那儿吃的的，你把钥匙给我，我去楼上做壶水，也正好，一会儿省的你做了。”
　　我说道：“我去吧，大力，你们三十年未见了，你们再聊一会吧。”
　　崔孝贞向我伸过手，说道：“哦，不，你和大力再聊会儿吧，毕竟，你们也是那么多年没见了，快把钥匙给我，哦，你别站门口呀，进来。”
　　她把我往崔大力身旁拉了一下，并不容置疑地伸出手，让我把钥匙交给她，我只得拿出钥匙递给她。因被她猛的一拉，我有些踉跄，看着与崔大力挨着很近，我便往窗户旁挪了两步并站稳。
　　屋里只剩我和崔大力两个人！
　　自从见到崔大力那一刻，我就心慌不已，我尽量地克制着自己，也好在刚才人很多，而我看到崔大力也在风轻云淡地跟我们交谈着，让我内心的慌乱慢慢得到缓解，现在反而平静了许多，但是，崔大力好像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的眼神开始有些茫然失措，想躲闪，可又无法移开，他声音发颤地叫了我一声：“妙言！”他自觉有些失态，停顿了一下，笑容牵强地说道：“哦，没想到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则很自然地笑笑，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我便将头转向了窗外。
　　夜空薄雾弥蒙，凝神望去，虽是圆月，但没有往常的皓白，黯淡还泛出微微的红色，而正是这古铜色的红，令我心悸。
　　也许屋里空气太憋闷，崔大力也走到窗前，并深呼了一口气，我也已渗出了汗，我赶忙将已开着的窗户又往外推了推，崔大力有些拘谨地说道：“哦，屋子还是小了些。”
　　我赶忙接过话，说道：“是啊。”
　　崔大力听见我接话，语气比刚才轻松些，但仍小心翼翼地问道：“妙言，你，你还好吧？”
　　我没敢看他，眼睛向天空望去，所答非所问地说道：“呦，今天的月亮是红色的。”
　　崔大力也看了一眼，说道：“哦，按照美国土著人的说法，这是血狼月，此时，有狼在村外嚎叫，不过，也有另外一种说法，说这是月亮被刺伤了心，月亮受伤了，需要治疗。”
　　我禁不住笑了一下，崔大力有些忐忑地说道：“哦，我是不是太无趣了？”
　　我连忙回头看着他，急切地否认和解释地道：“哦，没有，我只是想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爱给我们普及知识，到底是学霸啊。”
　　崔大力面露窘态地说道：“哦，你们是不是都很嫌弃我？嘲笑我呢？”
　　我立刻认真地说道：“真没有，我们都你为自豪呢，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白洁，刘军都为能和你一个班而感到骄傲呢，白洁更是对你羡慕不已。”
　　崔大力突然表情凝重地看着我，语调柔和且深情地问道：“妙言，我只想问你，你为我骄傲吗？”
　　我被他冷不丁地发问和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有点不知所措了，我赶紧扭过头，不敢看他，而崔大力声音有些激动地说道：“我就是知道你也来参加此次聚会了，所以，我才来的，我，我还想----”
　　这时，楼道传来脚步声，因为，此时住在这里的人不多，很明显那是崔孝贞回来了，崔大力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妙言，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爱过我吗？”
　　我内心此起彼伏，因为，崔大力是唯一让我动心的人，一个让我一想起就出神的人……
　　我转过身，在崔孝贞开门的同时，对崔大力说道：“大力，能跟你成为同班同学，我真的很骄傲和荣幸。”
　　崔大力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我的话很不满，他目光不移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充满探寻和渴望得到一个他所希望的答案，我竟出奇的淡定，迎着崔大力的目光从容自若。
　　看着崔孝贞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走进来，我们立刻走向门口，帮着她拿水壶和茶杯。
　　崔大力说道：“哎，姐，其实我不渴，不用那么麻烦还去做水。”
　　我也说道：“孝贞姐，我应该跟你一起去。”
　　崔孝贞松了松手，说道：“哎，这也不费什么事儿啊。”
　　倒好水，崔孝贞看看我和崔大力，说道：“呦，你俩也是三十年没见了，彼此应该还有印象啊。”
　　崔大力没有说话，表情十分落寞，我则说道：“我们是同班同学，当然有印象的。”
　　崔孝贞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呀，你俩怎么站着呀，这不是有两把椅子吗？来，赶紧坐一会儿，喝口水，我坐床上。”
　　崔大力没有动，他对崔孝贞说道：“哦，不坐了，那个，姐，你要是有空就来美国吧，旅游和居住都行，我会给你办好一切手续的。姐，我是真心盼望你和你一家人来啊，妙言，你也来，我们已是一家人嘛。”
　　崔孝贞开心地笑了，她说道：“哈哈，好啊，有你这句话，那我和妙言就说不定一高兴便去喽。”
　　崔大力真诚地说道：“我随时恭候和盼望你们的来访。”
　　此时，崔大力看了看电话，说道：“哦，我的司机已经到了，我该走了。”
　　崔孝贞说道：“哦，那我送送你，妙言，你也一起来送送吧。”
　　我“哦”了一声，没有表现得像她那样积极，而崔大力则客套地说道：“哦，不用，不用了。”
　　我立刻就势说道：“那好吧。”
　　崔孝贞已经挽着崔大力，语气坚定地说道：“哪能不送呢？我还是要送送你的。”然后，回头对我说道：“哦，妙言，那你把门带上，就回你那儿吧，我一会儿找你去。”
　　我则顺从地说道：“好吧，孝贞姐，那我就先上楼了。”
　　崔大力故作镇静地，声音中尽量透着亲切地对我说道：“哦，那再见了，老同学。”
　　我也强露微笑，在崔大力快要走出门口时，轻松地说了句：“哦，那再见了，大力子。”
　　崔大力停顿了一下，崔孝贞此刻则已迈出了门口，因为，他们是挽着走的，所以，崔大力好似被拽着般走出了屋子。
　　望着他们的背影，看着关上的屋门，我呆立在屋中间……
　　崔大力的出现，一下子让我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我自认为最灿烂的日子，崔大力对我的爱慕追逐，让我忘了自己泛泛的平庸，重拾女孩独有的尊贵娇矜，我怎能对他不动心呢？可是，我没想到代价竟是我灵魂深处三十年无以述说的孤独……
　　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轮红月，我紧咬嘴唇，悲愤之怀油然而起，如果我有能力，我定要让那时光倒转，我要将那铺满月亮的血红色收起，因为，那是从破碎的心中溅出的血红色！忽然，我感到嘴角渗入一丝淡淡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