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不如奶孩子》甜田茶

107、金沙行

　　原来，舞女们预备的舞曲名唤《飞天》，是领舞姑姑胡姬的一位修士朋友所作，舞蹈中掺杂不少新颖的修士小技，使得本来默默无闻的舞团脱颖而出，自此有了名气，这才引来金沙城的邀约。

　　往日里，主舞便由胡姬的那位修士朋友担当——她既是这支舞的核心，也是舞团唯一的外援修士。

　　此次，按照惯例，与朋友约定后，胡姬先一步领着一众舞女们来到金沙城，提前做好准备。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约定时日，也就是庆典前两日，不知怎的，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只等到一封信，上书寥寥数字，曰：“近日有事，无法赶至，见谅。”

　　闹得胡姬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仓促，胡姬立马想办法，去找能做主的管事，想说明情况让人通融几分。却也是巧了，一夜之间，仿佛整个儿金沙城都忙碌起来，她能接触到的管事，是半个都寻不着。

　　局面僵持在这里。

　　“可是……我又能帮忙做些什么呢？”苗苗眉头轻蹙，认真思考。又一想，舞团里好似只缺一名主舞的修士，便有些不太好意思，带着几分羞赧诚恳地道：“虽说我确是修士，但我并不会跳舞。”

　　她的跳舞，上一次还是在久远的童年时代，而所谓的舞蹈，也不过是甩甩胳膊蹬蹬腿儿罢。全天下大概只有哥哥会目不转睛地看，并真情实感地认为那就是仙子舞了。

　　想到这里，苗苗嘴角弯起了小弧，旋即，又坠落下去。

　　……她又开始想念他了。

　　也不知怎的，最近想到哥哥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了，苗苗的心里仿佛吞下了一整颗蜜桃，涨涨的，酸酸的，呼之欲出的涩意里，又掺杂着若干属于回忆的甜。

　　她停下脚步，侧头回望，一时分不清今夕昨夕，就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子，每每回首，哥哥都在她的左右，浅笑着看她。

　　但此刻，此地，身畔空无一人。

　　苗苗情绪低落下来，心底涌起伤感。

　　这时，胡姬抹去了脸上一瞬间的不自在，回道：“不敢劳贵人如此大驾。”

　　她所说的需要一名修士，其实只不过是句托辞罢了。

　　一名修士，特指的是姓方名景成的某人——消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寻不着管事，寻个能做些什么的大少爷也行。据说，方小公子是金沙城城主的独子，总爱闯祸，但有一副侠义心肠。她想，若能请动方小公子参与进来，即便最后得到诸多不满，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来问责——她们小舞团，是真赔不起违约的钱财，只能出此下策。

　　想到此，胡姬有些恼怒，怎的就这次，朋友爽约了呢？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今，再指望方小公子是不行了的，眼前漂亮的女修，她听都没有听说过，问她怎么办，她自雅间出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姬也停下脚步，看看苗苗，又看看俩小舞女，表情愁苦。

　　方还活泼插话的俩小姑娘，仿佛感觉到什么，眉眼霎时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极了渴久了的小树苗。

　　不快乐的情绪，一传二，二传三的分散开来。

　　苗苗觉得源头好像是她，有些无措，实是不知她能做些什么，叹了口气道：“不然，我帮你们问问旁的修士？”总不能应了人家，什么忙都没帮上吧。

　　但转念一想，金沙城的修士，她又认得几个呢？苗苗摇摇头改口道：“算了算了，直接问师兄吧！”刚刚兴奋过头，走太急啦！该先问问师兄，让他拿个主意的。

　　说干就干，苗苗扭头就走。

　　胡姬吓了一跳！

　　方才那个男人？她可不敢！就见了一面，她便对人印象不好，虽然那人一直笑着，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样子，但她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胡姬赶忙伸手去拉往回走的苗苗：“贵人，使不得——啊！”

　　惊叫声响起。胡姬连同两个小舞女，被一股大力突兀掼开，狠狠摔在地面上。

　　只见苗苗身侧陡然竖起一道透明的墙，细细的罡风与闪电微弱伴随左右，冒着小小的火星。

　　胡姬深吸一口气，捂住手，惊骇地挡在俩小舞女身前。

　　苗苗懵懵懂懂地回头，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后，她才从面前的状况中理清，她这件衣服是一件法宝，上绣的法纹全是防御系的，对陌生气息十足警惕，尤其是背后的动作，更是像个吝啬的掌柜一样，一分一厘的力道都算的明明白白，借力打力——方才，它大概以为胡姬在偷袭，反弹回去。也幸好所施与的力道不大，不然她可罪过了。

　　苗苗捏了捏衣角，十分歉疚地蹲下.身，一边解释，一边想将人扶起。

　　胡姬没有回握她的手，自行起身，拍了拍俩小姑娘身上的灰，干笑着道：“贵人恕罪，是我有眼不识法纹，自作自受。”

　　苗苗哑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喜欢这样，心底便有些意兴阑珊，一双手不自觉地揪起闯祸的衣摆，百无聊赖地抖了抖。翠色的布料上，不甚明显的星点光芒若隐若现，随着来来回回的抖动，它们仿佛瓶中流萤一般，在复杂的绣工上哗啦游走。

　　俩小舞女瞬间被吸引注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苗苗瞥她俩一眼，她俩犹犹豫豫地往后一缩，更加小心翼翼地瞄裙子。

　　苗苗眨巴眨巴眼睛，被可爱到了，正琢磨着乾坤袋里是不是有这种布料，送她俩玩玩。

　　忽然，她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贵人？”胡姬被这一惊一乍地搞怕了，以为俩小孩儿看出了事。

　　苗苗倏地抬头看她，双眼闪亮，一拍手道：“我有办法了！”

　　夜深了，金沙城的中心处越发鼎沸，大宅上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只胖乎乎的虎兽狂奔而来，像一股旋风一样，钻入了门口。才跨过门槛儿，小旋风突兀地停了下来，湿漉漉的鼻头嗅了两嗅，在两个方向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对着其中一个露出嫌弃的表情，踩着轻巧的步子往另一处去了。

　　在它身后，黑衣男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挥了挥手，让卡在门口、试图压垮泥墙往内闯的黑蛇老实待在门外，而后朝虎兽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尖微挑。

　　男人站在门口，似乎想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过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跟着往前走。

　　庆典之地的灯火明明灭灭，夹杂着觥筹交错的人影，洒在他身上，有种深深浅浅的寂寥。

　　憋气紧跟的金城主是不敢说话的，他感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又琢磨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沉默地跟着，把自己当做是随叫随到的工具。

　　黑衣男人继续往前走。

　　“砰”地一声，黑夜骤然亮起半边，绚丽的烟花于夜空绽放，璀璨夺目。

　　一道轻烟吹入正中舞榭，在七彩的流光下，显得静谧又梦幻。

　　最前方的虎兽猛地刹住车，抽抽鼻子，在纷杂的气味中略显焦躁，四爪紧紧抓住地面，任由夜风吹乱它的毛发，瞧向某处，一动不动。

　　黑衣男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儿，视线才轻轻抬起，仿佛不经意般，扫过那个地点。

　　半空中未散去的雾色与各式火光交融，微微映亮了男人面无表情的半张脸，竟好似春风消融了冰雪一般，扫去深寒的冷意，带来脉脉温情。

　　方城主疑心自己是否看错了，瞪着眼睛往舞台中央瞅去，却也没瞅出什么不同。

　　一道冰冷的目光突然从身侧射来。

　　方城主一个激灵。果然，刚刚是他看错了，从极寒之地从极之渊出来的真尊，怎么可能会有温情这种东西！

　　方城主低下头，接过属下递来的节目单，认认真真地介绍，假装自己方才是在认真工作，并没有试图窥探些什么。

　　男人轻笑了一声，血色的眼珠缓缓移开，视线回落。

　　光芒万丈的舞台旁侧，不起眼的小角落，蹲坐着一个姑娘。

　　他闭上眼睛，不用仔细去看，仿佛就能描绘出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