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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金沙行 ...


  •   “那老狐狸!定是他捣得鬼!”

      薄暮轻垂,摇光又在外边溜达了一圈才回来,他气急败坏地往凳上一坐,语速飞快地抱怨:“两天了!个个儿嘴牢得跟只蚌似的,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出来!气死我了!”

      苗苗正抱着小花梳毛,被他风风火火吓了一跳,抬眼看去,见他满头是汗像要喷火似的,连忙给他倒了杯茶,“师兄,你先缓缓,你要打听什么?我来帮你呀。”她好怕师兄大热天的气撅过去。

      摇光顿了一下,捧起茶杯不自在地转了转。

      他在打听什么?自是在打听真尊之事是否属实,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传言,再打听秘境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相关的小道消息,顺便融入人群里,探探天工坊的虚实——尽量多挖些信息出来,为天道宗的知己知彼添上一份力——这都是每个宗门弟子应该做的!

      ……师妹除外。

      摇光吸溜了两口茶水,叹出一口气,心道:师妹从性子到脑子都不适合参与这个,还是瞒着她,自己干吧。

      他清咳两声,“这个嘛……倒是不用,也没什么,就是打听打听哪里有赌坊,哪里开私人赌盘什么的……”

      苗苗一听,鹿儿眼瞪得圆圆,放下茶壶,不大高兴地瞅他。

      大猫幸灾乐祸地甩起尾巴。

      摇光摸摸鼻子,不由自主地避开她的目光——虽说他是故意误导,但师妹清灵的目光让他有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他想了想,默默自己给自己斟茶,作借“酒”消愁状,半真半假地嘤嘤哭泣:“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能怎么办呢?当年入门时没得选,修的就算这一道,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吧……唉……”

      这事,乾道在出行前同苗苗提过,说摇光所修之道颇为偏颇。他并非土生土长的天道宗人,入门之因也是离奇。摇光原本的家中小有资产,家中祖坟冒烟,生下一个能修行的他,风头一时无俩,结果就被人盯上了,老实半辈子的父亲诱惑着迷上了赌,不过几年光景,便转了性子,赌得倾家荡产卖儿鬻女,就这样把刚开蒙的摇光抵给了赌场。

      出门游历的一位师兄刚巧撞上,见他资质上佳,不忍小孩子断送在这种地方,遂提出买下他。赌场当然不肯,下套就是为了占有一个死契修士当忠奴,以期未来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当下便强硬起来,要赶人走。哪知,赌场愈是油盐不进,愈是将那位师兄的心血来潮激发成了强烈的攀比欲,愣是较起劲儿来,拉上一大群好事者,扬言要与赌场开赌。

      赌场乐了!这可是他们的地盘,比赌,那不叫不自量力么?见路过的师兄也是名修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套一个进来,爽快地同意了。然后……然后那位师兄就大发神威,赌得赌场连裤子都赔掉了,心满意足地将摇光赌到手,无比招摇地替他斩断尘缘带回宗门。

      这给小小的摇光心里带来莫大的震撼,是以,从一入门开始,他的道便歪了……

      当然,乾道告诉苗苗的本意是防着她也为赌所惑,她至今没有确定所求之道,可不能像摇光那样莫名其妙的歪掉。但唯一的问题是,他作为一宗之主,有个习惯——一言一行无不含蓄,绝不把话说直白!

      造成的后果就是——苗苗压根儿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并凭空悟出两大要点:一,赌不好,害人害己;二,摇光师兄真是身不由己,大哥定是让她路上多多体谅他一些。

      这会儿,听得摇光一哭,她的心霎时软了,觉得师兄实在是迫不得己,太委屈了!遂抱起茶壶,巴巴儿地给他续上一杯茶水。

      摇光实在是喝不下了,见已蒙混过关,赶紧趁机岔开话题。他拿起桌上请柬,随口问道:“怎么将它取出来了,庆典是定在了今日么?”一边说,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看。

      聊到这个,苗苗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也想让师兄高兴起来,半趴上桌,与他分享她的新发现:“对,就是今日!师兄,你知道么?庆典里竟会来一位仙子呢!喏,看这里,清竹仙子~是仙子诶!”试问,谁小时候的梦想不是成为仙子呢?

      摇光不是。所以,摇光完全不懂少女的心,耿直道:“什么清竹仙子啊,师妹你被骗了,仙子的名头不过是抬高身价的虚名罢了,这种人都是……”话未说完,便见方还亮晶晶的鹿儿眼幽幽地瞅着他。

      摇光有些继续不下去了,心中犹疑道:……在师妹的认知中,不会真有仙子存在吧?他们天道宗可不信这个的呀!

      正尴尬间,方景成跑来了。

      “苗姑娘,摇光道友,你们在吗?”他今日特意梳了个发型,还换了身衣裳。

      “在在在!”摇光忙不迭地应声,“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咱们可是有好几日不见了吧。”

      方景成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一边偷偷瞧看两眼苗苗,一边老老实实地解释道:“这几日不是我不想来,是我被阿爹关了禁闭,出不了家门。今日阿爹出门急,没空管我,我才能溜出来找你们玩儿。”

      说着说着,他又脸红了,总觉得几日不见,苗姑娘更好看了。

      苗苗冲他甜甜一笑。方景成总看着她乐,她也觉得他很可爱。

      摇光只是随意客套缓和下气氛,没想到给套出话来。他挑挑眉,暗自琢磨:照这话说,方城主是不愿方景成多与他们接触的,那今日这般匆忙连儿子都没空管,是外出做什么去了?

      方景成不知他爹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他想干什么,“苗姑娘,今日庆典,我能与你一起同去么?”他要自己创造机会,多与心上人相处。

      苗苗头还没点下,摇光已热情地上前揽住方景成的肩,“呀!这不巧了么!我与师妹正想邀你一起呢,走走走,同去!同去!”

      苗苗一脸的莫名其妙。

      方景成迷迷糊糊地被裹挟着走了。

      天边的云霞一点一点蘸上暗金。

      没一会儿,三人一猫便到了庆典举办之地。

      庆典举办之地离得不远,就在客舍左侧的一栋大宅子里,大宅外边依旧是金沙城所特有的黄泥土墙。进了里,却大有不同,开始显现出亭台楼阁、木制回廊等天剑宗的风格式样。

      摇光仔仔细细打量一通,看着隐隐约约的尖拱门柱与花纹地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苗苗却觉得哪里都很对!完完全全戳中她的审美点——她惯爱的就是各种花里胡哨明亮鲜丽的事物。

      “这里好漂亮呀!”她左瞧右望,真诚赞叹。

      方景成见赢得夸赞,又兴奋起来,话更多了,“是吧,是吧!这里好多装饰都是我家压箱底的东西呢!前两日,我阿爹特地从库房拿出来送到这边,我一直想要,他都没舍得给我!都在这儿了!”他觉得心上人不愧是他的心上人,连欣赏美的眼光都如此一致。

      摇光敏锐地听出些什么,暗自嘀咕:“我就说有哪里不对劲!”敢情是用华丽奢靡的装饰吸引目光,冲淡了两种风格间仓促拼接的痕迹。哼!这般匆忙凑上,想来那位真尊与天工坊间的关系,也不怎么密切嘛!该不会是第一次合作吧?

      说话间,雅座已至。

      出于谨慎的习惯,摇光第一个进的门,顺手推开了所有的窗,方便他随时观察。

      参演的艺人们比起客人,来得要早许多,他们不能随意出没于门庭前厅,便成堆聚集在舞榭后方隐蔽的院落里。

      拜方城主所赐,苗苗他们所在的这间雅座,位置独特,恰恰便能瞧见。

      摇光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想了个茬儿,预备用人员纷乱招待不周闹上一通。他有自信,就当时那老狐狸看小花的眼神,定是知道些什么,必不会怠慢他们。

      嗯,就先质疑他们待客之道好了!用这个试试水,看看方城主会不会出现,摸摸今日忙的大事到底有多大。

      若特意来挑选的人听到这句话,可真要大喊冤枉。方城主的交待他怎么敢瞎来,这要选个既离舞榭近,又离主厅远,既尊贵,又不那么尊贵的座位……这可太难了!而且他来时也并未有这许多人,根本没可能发现这嘈杂之景。

      摇光清清嗓子,准备大干一通。

      但他好糊弄的师妹已经趴到了窗边,哇了一声,兴致勃勃地伸出头,看小院内人来人往。

      吹弦弹拨的艺人们奏着歌,摇头晃脑地调试乐器;衣衫轻曼的舞女们抬着腿下着腰,你帮我我帮你化着妆;偷懒的小厮们盘腿排排坐,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苗苗看得心情愉悦,忽地就想起她的小时候,也有这样热闹的庆典,有漂亮的小裙子,有闪耀的月亮马车,还有早已忘却的开怀舞蹈,与一直陪着她、看着她的哥哥。

      两相交映,爱屋及乌,她越发喜欢这里,漂亮的圆眼儿也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方景成没话找话地搭讪:“苗姑娘,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他们,好热闹啊,要是我也能参与就好了。不过现在也很好啊,我们的位置特别好,再偏一点儿就看不见啦。”苗苗笑眯眯地回答。

      “那可不!”方景成肯定地点点头,“定是我阿爹特意安排的。”看在这个份儿上,不知苗姑娘能否对他增加一些好感。

      摇光:“……”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怎么就摊上个这么容易满足的师妹!他的借口,没啦!

      就在这时,雅座传来敲门声,随后一记女声柔柔响起:“可是方小公子在此,奴乃庆典参演舞女,有要事相求。”

      “找我的?”方景成纳闷,刚想出门去会一会,摇光拦住了他,直接朗声道:“进来吧。”

      那女声许是没料到屋内还有其他人,默了一会儿后,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年岁稍长的舞女,身后跟着俩稚龄姑娘。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舞衣,一下就吸引住了苗苗的目光。

      领头舞女带着俩小姑娘福了福身:“方小公子。”

      方景成挠了挠脑袋,“什么事啊?”

      领头舞女抬头看他,又往他身旁看了一眼,待看清苗苗容貌时,微地怔了一怔。

      “呀——”小舞女之一突然发出尖叫,“有妖兽——”她害怕地扑进领头舞女的怀里。

      “别怕别怕,”苗苗伸手圈住小花的脑袋,“小花很乖,我牵了绳的,不会欺负你们的。”她抬抬手,显示虎兽脖颈上的项圈。

      小花“咩呀咩呀”地撒娇,脑袋一拱一拱的。

      小舞女露出一只眼,悄悄观察,松了一口气后,害羞地看了一眼苗苗。

      领头舞女维持着保护的姿势,没有说话。

      摇光却是不乐意了,几个普通凡人,反倒要他天道宗的师妹、天道宗的混蛋妖宠来相让?凭什么?他不耐地敲敲桌面,“有事说事。”

      “……”领头舞女低眉垂眼,见方景成似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地抿了抿唇,松开怀中小舞女,盈盈一拜,“请小公子恕罪,今日预备的那支舞,上不了了。”

      方景成奇怪道:“这事怎么来找我说呢,该找负责的人啊。”他阿爹从不让他管事,全城的人都知道。

      “找不到其他人了,能做主的一个都不在。”

      方景成悄悄觑了苗苗一眼,“可……我也做不了主……”他心里虚,最后一句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生怕被心上人给听着了。

      苗苗眨眨眼,见他窘迫,便假作没听见,乖乖坐着。方景成松了一口气。

      摇光无声地咧嘴笑了一下。屋里的两个小傻瓜还懵着,他可是全听明白了。这领头舞女只怕早就有了主意,没能力办到,碰巧瞧见方景成这个软柿子,就找上门来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领头舞女沉默半晌后道:“只需一位修士,这舞还有可能上。请您帮帮我。”说着说着,她拉着俩小姑娘跪下行了大礼。

      俩小舞女眼泪汪汪的,按领头姑姑吩咐的去做,可怜兮兮地道:“大哥哥,帮帮我们吧。”

      方景成最有英雄梦想,一腔热血顿时冲往脑子里去,“我帮!一名修士而已,我去给你们找来!”

      摇光的笑容越发深了,想必这舞女所求的修士姓方名景成。她哪儿是在找什么人帮忙舞曲,分明是找个能扛锅的,替她们兜住失败后果。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可不关心这群舞女们缘何上不了,上不了后会怎样,也不会好心提醒方景成被人给利用了。

      他端坐着看好戏。

      只是还没等他嗤笑出声,坐在他身旁的苗苗已经积极举起双手,“不用找啦,我呀我呀!我就是修士,我可以帮你们!”

      “对!苗姑娘也是修士!”方景成一听,十分赞同,“有苗姑娘出手,绝对没问题的!”一支舞算什么,他心上的姑娘只要一露面,这演出就稳了啊!

      摇光目瞪口呆,暗地里猛戳苗苗的胳膊。

      苗苗开心过头,她就是回忆起了过去,想再参与庆典热闹热闹,完全没察觉到摇光的暗示,反而迅速回身将缰绳塞到他手上,“那走吧!师兄,我去了!你和小花要乖乖等我呀。”而后,摸摸猫猫头,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领头舞女也愣住了。她是想要方小公子出面的啊!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可……

      她看看屋里仅剩的两人,觉得退货的话不能说。说了,恐怕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定了定神,只能这么接受了,默默带着俩小姑娘退下了。

      等人走后,摇光哼了一声,觉得今日运势不对!怎么所有事都与他反着来!但他既拦不住师妹,又不能骂方景成,只能丢丢缰绳撒撒气。

      大猫老大不乐意地抬起头,冲他吼了一声。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管不住你。”摇光嘴上与它怼着,手头却灵活解开项圈,“不乐意跟着我算了,你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只要别惹事。惹事了我可不管你,准比前一步告状。好了,玩儿去吧,记得在师妹回来前回来。”

      大猫喷了个响鼻,抖抖油光水滑的毛发,一扭一扭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此时,整饬了数日的金沙城门处,张灯结彩,火烛辉煌。

      整衣戴冠的方城主站在首位,左右是信重的下属,身后是天工坊众人,带着美姬,带着珍宝,不错眼地盯着入口瞧。

      “真尊到了!真尊到了!”城墙上的侦察兵突然大喊。

      方城主立时站直了身子,沉声道:“开城门,恭迎真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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