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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 巅峰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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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声一响,赛垫两端的他们发足向彼此奔去,几乎同时打出首招,身影顷刻纠缠在一起。
又是一记横踢侵上若白前胸,同时,他的下劈横在廷皓左耳,无限趋近。不到0.01毫米的距离,他们无数次逼向对方,每一招皆是无限危险。
我屏住呼吸,睁着眼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两人同时牵身闪避,两足擦着边角斩下,都未得分。一滴两滴的汗水打在赛垫上,静谧中,我仿佛能听见大家的心跳声。
一团飞影掠过,我再看时,廷皓飞身劈落的一踢正罩向若白面门,假使命中,必是一记重锤!
后仰,闪避……落空了!
若白回身,下一秒胸口便中了一击。廷皓的连环踢去势迅疾无匹,即使躲过第一踢,身位也会落进他的攻击范围内。如果让廷皓趁机把控住了局势,那么若白……
“老白危险了。”亦枫先一步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瞪他一眼:“老白也是你叫的?”不痛不痒的回答。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紧张与不确定。
中招后的若白并没有退。他岿然立在原地,保持着前进姿势,廷皓的一踢仍梗在胸口。廷皓牵身动了动,冷不防膝盖竟挨了一击,踉跄的瞬息,若白点地而起,回旋踢袭向廷皓。对方偏身避开,若白则扬髋往上,劈中廷皓头部。
道鞋撞击护盔的一声闷响,不到十秒的时间,若白便将比分追平了!
用的竟是和廷皓一样的套路。我不无欣慰,自打学了变通,他可越来越调皮了。
“帅吧?我男神!”身旁晓萤拉着百草疯狂安利,两人皆雀跃不已。同时亦枫对我说:“师姐,若白这把稳啊,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保平了吧?时间也快到了,万一让廷皓抓住机会翻盘就惨了!”
翻盘?
不。我摇了摇头,若白要的是胜利,绝不是保平。唯有切切实实的赢,才真正是攀上了云巅。他追逐的,是即便处于逆风亦一往无前不留遗憾的拼搏。
所以,能赢的局为什么要平?!
此刻比分2:2,时间剩余一分钟。场上的两个人对峙着,片刻的喘息后,同时冲向对方,再度缠斗在一起。辗转几十招过,激烈的对打却像是帮廷皓蓄满了劲,他似乎完全不会消耗体力,出腿的速度迅疾不减。
这样的打法,若白不占优势啊。我和亦枫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担忧。
连击!
俄而只见廷皓一连数腿怒海卷霜雪般冲锋侵袭,一下比一下有力,仿佛有无形光波携带而来,若白抬臂格挡,在他腿风下逃过数击,廷皓岂肯放过,追打须臾,撕破若白防守,后旋踢正中左肩。
我霍地站起来。原本持平的局势难道真的要被廷皓重新掌控?时间只剩不到半分钟,师兄……他还能胜利吗?
亦枫张口想讲什么,我只听到第一个字便用力按住了他。
场上局势依然险峻。看上去虽像是骑虎难下,但好在若白的应对尚算沉稳,中招后依然以攻为守,廷皓虽猛,一时也还撕不开他的防线。
不能再被廷皓消耗时间了,若白必须进击。我心中打鼓,还有什么奇招……能够一举夺势,破军突围?
心底隐隐有了个想法,我瞬也不瞬望着赛垫上难解难分的两人——
若白也许也知道。
动念间机会便来了!那厢廷皓交叉格住若白的下劈,后退时,若白旋身一踢直捣黄龙,迫得廷皓再次防守,踉跄中他手挥向两侧,此举无异于向对手大开方便之门。
不到一秒的短暂时机,若白抢前一步,点地,腾跃,翻转,回旋踢进攻!
廷皓身一偏,险险躲过。若白再攻,依旧回旋踢,身影在半空连划下数道弧线——
一击,二连击,三连击,四连击!
腿风斩落,正中廷皓胸口。最后一声清叱出,若白回身一记后踢,廷皓猛跌在地上,同时,计时器停止计时。
三分钟已到,比赛结束。
若白在最后时刻追回两分,以一分之先战胜了廷皓。
他……他赢了?!
大脑一瞬的空白后,狂喜在胸中翻涌。我下意识要冲上去,拼命忍住了。肩膀忽然被撞了下,我回头,只见晓萤欢叫着冲了过去。
大家都围了上去,恭贺声不绝于耳。廷皓在若白肩头捶了下,大笑你小子可以啊;晓萤使劲儿往他面前贴,百草跟在后头,想说话却没找着机会;沈柠对他说以后你就是基地的大师兄了,初原说改天咱们好好比一场……
这是属于他的时刻。从前我总担心他会被旁的事情左右,然而特训百草、带领弟子、对练廷皓,甚至是指导我、指导亦枫,无一不证明了若白的实力。
当年那个心中有登顶的希冀,却犹疑着不敢确信的弟弟,如今已经变得强大了。甚至比我强大得多。我望着人群中的他笑了,我这个过来人,好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若白……师兄。
人群解散后我走过去,廷皓表示赢的人得请吃饭,若白答应了。庆功宴没叫太多人,饱餐后我们将亦枫、晓萤和百草他们打发到吧台那边唱歌,廷皓点了酒,我们四人对斟。
“敬今日的冠军!”初原领先举杯,廷皓闷了一口,便道:“以前我还担心我离开之后没人接得住市青赛的冠军呢,这下好,老夫后继有人了!”
初原哭笑不得,“接管家族企业又不是退休,方爷爷要是听见你这么说,可该不高兴了。”
若白搁下酒杯,望向初原问:“你什么时候回归赛场?”
对方一怔,像是被问住了。我见状帮嘴道:“初原同时还要兼顾医院那边的实习,不如还是先从恢复训练开始吧。”
“没错,”初原说,“我现在还是基地的队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训练。至于今年,比赛是不会参加了,但是……”他笑笑,去拍若白的肩,“我可不会放过和你比赛。”
若白点头一笑,举杯敬他。
“初原,”廷皓忽唤了声,“……我妈妈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初原端着酒杯站起来,“那这一杯,就敬我们所有人吧。”我们随后起身,四只高足杯在空中相击,一声磬响,仰头一饮而尽。
红酒虽度数轻,酒过三巡,大家依然有些微酲。廷皓越聊越兴奋,酡红着脸一杯一杯地劝初原酒。忽然一阵魔音穿耳,我转头便望见亦枫倒提着话筒飙高音,顶峰处一个力有不逮,破音了。
“走着,帮帮他去!”廷皓拽起初原,又要来拉若白,后者拍开他的手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初原对我说:“我得看着廷皓,一会就回来。”
“嗯。”我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一会儿廷皓的歌声响起,苍了个天,还不如亦枫呢。我奈何兮兮转回视线,问若白:“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开心。”他答,难得地没有吝啬笑容。
“好久以前你还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我感叹,“可知世上无难事,没有不能改变的想法,也没有到不了的云巅。”
“曾经我觉得以我的资质,再努力也越不过平庸,”若白垂下眼眸,“但就像你说的,努力有用。即使到不了巅峰,只要努力,也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成就。毕竟……”他望向我,眼底亮光璀璨,“生无可限。”
“不愧是我师兄。”我笑上嘴角,斟酒敬他。他回敬,这一声脆响,比任何时候都要洪亮。
我转头眺望窗外,又是一个火烧云满布天际的黄昏,我知道不久后便再能迎来黎明,然后,新时代降临。
酒阑人散后,初原和若白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廷皓扶上车。司机是方家的,初原便直接吩咐送他回家了。
“怎么醉成这样?”我问。
初原回答:“今天被若白超越,他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他啊……他这性子你也知道,退役接手方氏的事,廷皓嘴上说着坦然,心里却还是放不下的。”
他没有按霸总定律胡闹说我不稀罕继承家业还找个草根女友来气他爹,我就很佩服了。廷皓这个人吧,平时虽又傲娇又不正经,真正让他担起责任时,倒还知道轻重的。想到这,我不禁一笑。
这天在基地,我一上午都没见到若白。区间休息时我去问沈教练,她说若白请了事假,具体做什么倒没说。队伍里缺了他领操,百草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傍晚我打电话给若白,没通。等了许久我有些焦急,正欲找初原帮忙,若白的电话才姗姗来迟。我接起,他告诉我他爸爸生病了,他正在医院陪护,这几天都不会来基地。
“严不严重?”我问。
“没事,”他说,“不必告诉其他人了,尤其百草。”
“好。”我答,想了想又补充道:“最近训练任务宽松,我去帮你吧。明天见。”挂了电话。
“其羽……”
我回头,百草正等在旁边,我放下手机她便问:“若白师兄还好吗?没事吧?”
“他很好,一点私事而已,过两天就能回来。”
“那……那我能去找他吗?我可以帮忙的!”她神情急切。
有百草在旁支应也不错,但若白既然叮嘱了,我不好拂违他的意思,便说:“他又不是去打仗,不需要人人都去的。不告诉你,也是怕多一个人担心。”
“可是……”
“好了,”我拍拍她的肩膀,“不早了,做功课去吧。”
翌日一早我便赶到人民医院,在门口见到若白时,不知为何心情不异常忐忑起来,我感到莫名,勉强抑下心头古怪,迎了上去。
恰巧若白的妈妈从病房出来,我打过招呼,将鲜花和水果放到茶几上,“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些。”
“你太客气啦。”阿姨笑着拉我坐下,“这孩子,你能来阿姨就很开心了,还带这些做什么。”
“若白特别尽责,特别照顾大家,我这次来也代表了我们一大群师弟师妹们,希望叔叔快些恢复健康,也好让师兄早点回来跟大家训练。”我说,一边削了个苹果递过去,阿姨更高兴了,面向若白使了劲儿夸我。
我听得很不好意思,交出上辈子多年修炼的忍功,面带微笑,表情谦虚。
聊了须臾叔叔便醒了,护士来通知带病人去做检查,我留下将几面上的果核垃圾收拾了,正要离开,忽见床头柜的抽屉没关严实,便随手推了一下,一个不稳,掉下什么东西来。
我把它拾起,是一本病历。我翻到最新一页,从主治医师潦草狂野的字迹中辨认出一句话:
向下遗传可能性极大。
仿佛一阵寒栗滚过背心,我手一抖,忙忙地把本子拿稳,放回原处,关紧了抽屉。
必须马上联系初原。我打定主意,旋即拨通他的电话,约在附近一个公园见面。见着人,我便将情况细说了,“初原,这件事请你一定要查清楚,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他。”
“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
“对了,我一直没机会细问,若白……他爸爸的病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恐怕得问主任才知道了。”初原说,“但据我所知,先天性心疾的情况多半是心脏生长异常或畸形而导致的血循环功能障碍,若白的爸爸就是常常心悸、气喘,不过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或轻或重,检查过才知道。你放心,结果出来我就通知你。”
“好。”我点头,“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