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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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桃树枝头行露点点，煞是惹人怜爱，春风再迟也该是吹到南山村的时候了。
沈母将一口大缸从厨房里端出来，正放在屋外洗刷，过两天只消将几颗莲子往里一投，夏日就是一簇鲜艳的荷花。
天气舒适得很，沈梨也换上了粗布袄裙过来给母亲帮忙，母女两个搭把手很快就将大缸清洗完毕。
“去年留的籽儿多，今年咱这院子里肯定亮堂许多。”沈母心满意足地说。
她看了看女儿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和精致的容颜，心里是一阵儿的舒坦，她女儿虽说放在庄户女当中娇惯了些，可这相貌还是极为出挑的，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儿，可是女儿这个温吞样子，真是让她……
“近几日学堂的功课，可有落下？”沈母有些不放心，便又问道。
沈梨这样娇嫩的身板儿要是嫁给庄稼汉，光是柴米油盐的日子就够磋磨她的了，故而两口子将她送入学堂，准备将她许给书香门第，让她后半辈子也过得舒服一些。
“娘，您放心。”沈梨笑着，轻声应道。
她性子温吞，不过于私塾读书方面，一直以来都尤为上心，先生留的课业必定是当天完成的，从未敷衍过。
今天天气甚好，适合浆洗衣裳，沈梨说完便把屋里的盛放衣服的木盆端了出来，从屋檐儿下头拿了捣杵，又寻了些皂角上云溪泮去了。
南山镇民风淳朴，乡间小路上尽是荷锄的农人，都是乡里乡亲，沈梨见了便恭敬地叫一声伯父伯母，大家都是眉眼含笑的。
她抱着木盆走到云溪泮之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将衣服放入溪水中漂洗，小手轻轻持杵在水中翻飞，自有一番野趣儿。
今日她来的有些晚了，日头渐渐高起，庄户家的女孩儿们大多都已经浆洗完回家去了，沈梨呼出了一口气，一下一下地在石块上捶打衣服，微风吹来霎时凉爽。
她低头洗衣，便听见对岸好似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才知是个少年人，遥遥相望之间她好像模模糊糊看见他的样貌。那少年人面冠如玉，眉间仿佛有朗月星辰，仰息之间仿佛天神入凡，虽衣着破旧但丝毫不掩饰其超群的气质。她早就知道宁秀才家的儿子俊逸非常，谁知这人更是钟灵毓秀。
沈梨心跳之音仿佛就在耳畔，这样大的声音吵得她满脸通红，她口干舌燥地将衣服浆洗完毕，深深吸了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去了。
沈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好看得让她没有实感，脚底下好像踩着软绵绵的云儿。
凡人见了他便要心怀卑怯，恨不得退避三尺不要污了他的光辉，更遑论此刻的沈梨。
沈梨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就这样平平淡淡地长到了十三岁，那人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无波无痕的湖水之中，涟漪虽小，可渐挥渐远。
那是谁呢？怎么从未在南山村里瞧见过他——
沈梨心中嘟囔着，微风不燥。
少年人的风月情.事有时就像一杯青涩的梅子酒，你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一腔热情就兜头而来，心智尚且还在微醺，那纯粹的爱恋就萌生了出来。
……
沈母正在灶间做饭，今天晌间沈善文并不回家来，她便预备做些简单的饭食，母女两个草草打发了便好。
她刚把锅盖盖上，便见女儿抱着木盆通红着脸回来了，她心中咯噔一声，看着娇娇儿这个样子，别不是着了凉、生了病吧。
沈母连忙将炒勺放下，拿抹布擦了擦手，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沈梨跟前儿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梨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门去，怎么弄成了这样？”
沈梨听见母亲的问话莫名又想起了那溪泮的少年，这下耳朵根都微微发烫了，沈梨这下真是有些受不住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脑海里他的样子总是拂之不去，她觉得这人大概就是个山精野怪，专门吸人精血的。
“没，没事儿。”她嘴里有些含糊，心里不知怎么一股躁意涌了上来，连忙将沈母的手扯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我真没事儿。”
沈母仔细瞧了瞧，看她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微微放下了心，“你爹今天不回来吃饭，我们娘两儿凑合吃点吧。”
沈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将衣服晾在了院子里，衣摆裙裾随风飘扬之间，她好像又见到了那个面容英俊的少年。
啪地一声，她那纤纤细手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沈梨咬牙切齿地想：这少年人当真是那山精妖怪，如狗皮膏药一般想甩都甩不掉，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她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迷了心智了。
晌午一到，南山村便热闹起来，地里劳作的纷纷赶回家来，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沈梨母女两个刚把饭摆好便有人敲门了。
“快去看看。”沈母微抬了下巴让沈梨去开门，自己转身回了灶台收拾炊具。
沈梨开门一看便看到了连嫂子端了一盆烘土豆送了过来。
连嫂子家里风气淳朴，待人非常和善，他们两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感情自然非常深厚。
“连姨您快进来。”沈梨把门打开，请她进去。
那连嫂子连忙摆手拒绝，笑着将盆子递过去说：“呦，小梨子呀，连姨就不进去了，给你们一家三口尝尝连姨亲手烘出来的土豆，可是香甜呢！”
灶间儿的沈母听见动静，连忙走出来，脸上尽是不好意思，“这可怎么是好，快进来坐坐吧。”
“不了，不了，我家那口子可等着开饭呢，我先回去了。”连嫂子说着话，便笑着转身回去了。
沈梨母女倒也不多留，也进屋准备用饭了。
沈善文平日再忙也要回家来吃午饭，今天没回来倒是让沈梨有些纳闷儿，“爹爹是干什么去了？”
哪知听了问话的沈母倒是长叹了一声，只道有事儿去做，并没有再多言，这反而让沈梨更加不解了。
“下半天，咱们进山一趟。”沈母眉间紧蹙，沉沉道。
沈梨天生不跳脱，也不怎么喜欢多问，只是心思有些沉闷，见此状况也就没有再纠结，只是心中尚且存了疑虑。
早些年母亲带她去钟山寺寻了住持看相，那住持身披袈裟，手持权杖，眼中是涵盖世间的悲天悯人，他只说了一句：“此女姻缘坎坷，虽有富贵之命，但可否人生顺遂，还看心性能否坚韧。”
听了这话，沈母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的女孩儿日后过得富贵，苦得是后半生怕是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儿。自此以后夫妻两个便决心送她上私塾去，况且束脩也费不了几个子儿，让女孩儿多读些书日后总归有用处。
话说沈梨心中存疑，到底也没有问出口，心里也总是七想八想的。这真是有些奇怪了，沈氏夫妇平日里惯是娇宠她，可她还是这样沉默寡言的，从来也不会使小性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善文怀里揣着一块银子，肩上扛了一袋大米上了山。
钟翠山脉前头道路非常平坦，从前也有村户在山中住，不过田地到底还是在山下，山中蚊虫多又非常狠厉，人们便陆陆续续搬下来了，沈善文是不在这处打猎的，野物还是都在深山里头。
山里多树，风一吹便叶浪滔天，犹如山海滚滚。
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眼看着那处旧宅已经尽在眼前，这处屋子早已经破旧不堪了，篱笆斜斜地插在地上，门板门掉下来了一扇，茅草屋还有些漏缝。
“纪夫人！”他站在门口喊道。
不一会儿，屋里便悉悉索索地出来两个人。
一妇人携一子连忙出门来，小妇人脸上尽是难言的沧桑，少年人也是一身的尘灰。
小妇人衣着破烂，眼中含泪：“沈大哥，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多谢您了。”
沈善文也是打了个唉声，连忙将手里的大米递给那少年人，“纪夫人可别折煞我，当初要是没有纪兄，哪来今日的我呀。”
当初沈善文年纪尚小，又跟家里置了气，孤身一人跑到那深山里，非要猎回一头老虎来给父亲看看，哪知老虎没猎到，却误入了猎户的陷阱里。
先不说能不能逃出去，便是出去了，他设了一只胳膊，回去也要被人里里外外嘲笑一番。哪里有打猎的，误入了猎人的陷阱呢？他年少轻狂，幸好有纪元鹤出手相救，在人前圆过了这个谎，才让他里子面子都能保全。
思及当初，沈善文也是双眼通红起来。
“纪兄客死他乡，我连他最后一面也不曾见过——”他从怀里将那块银子掏出来，递到纪夫人手中，“这钱，您可一定得收！”
纪夫人连忙推辞起来，东西也收了，心意也领了，这钱他们是万万不能要的。
“您不收，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早些时候让您带着孩子上咱家里去，您非不肯——唉！”沈善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叫你们孤儿寡母的，住在这里，这可怎么是好。”
纪夫人见状也只好收下了。
家里太过邋遢，纪夫人并没有请他进去，只是在门外说了一小会儿的话。日头渐高，快要晌午了，沈善文来不及吃饭，便匆匆进山去了，只说下午有妻女帮他们收拾家里。
“沈家的恩情，你到哪儿都不能忘。”李氏沉声道，眼眸里尽是坚毅。
少年人也气质深沉稳重，“儿子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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