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暴君画像》东君做主

4、第4章 画像

　　司马渊想错了。

　　朱刚烈虽然极为好色，但大梁秉承大吴遗风，崇尚丰满，师蕴虽模样秀气但偏瘦，虽已十七，但身形看着跟未及笄的小姑娘似的，而且头发不够乌黑油亮，俗称黄毛丫头，所以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他朱刚烈虽然好色，但眼光可是很高的，怎会看上一个身形干瘦的黄毛丫头？而且他还想靠着这段佳话被世人颂扬是个开明惜才的皇帝，最后名留青史呢。

　　师蕴面见皇帝后恳请皇帝能放她父亲出狱，朱刚烈虽然一想到师昂那清高的样子就来气，但直接杀了这种已经扬名天下的文人画家不利于他青史留名，既然他现在准许师蕴代父画像，以成就一段佳话，那只得先把那个师昂放了。

　　师蕴去接她父亲出狱，在马车里把她跟司马渊想办法救他出来的前前后后都给他讲了。

　　师昂本以为要在牢里多待些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他出来了倒有些奇怪，现在听他女儿这么一说有些生气又有些着急。

　　生气的是：“你怎么能给那个逆贼画像？”

　　着急的是：“给那个逆贼画像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师昂的反应师蕴一早就料到了，她爹是曾经给吴朝懿宗画过像的，以他爹的名望和脾气，自然不能也不会再给这位画像，否则丧失气节落人口实，但她可不一样，她赶紧劝道：“女儿跟您可不一样，女儿无名气无身份，只是一介女流，世人不会对女儿有什么要求，更何况这次女儿是救父心切才不得以代父为那位画像的，世人又怎会嘲笑女儿？而女儿两年前就曾为您代过笔，相信这次一定能过关。”

　　这些年来向她父亲求画的太多，有不少都是些不懂字画附庸风雅之辈，她父亲不胜其烦，曾让她代笔敷衍过去，虽然她的笔力尚显稚嫩，但这些年模仿她父亲的画也算惟妙惟肖了，送出去的画竟无一人发现是她代笔。

　　虽然师蕴这么说，但师昂如何能放心？师蕴只能继续劝解，并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她会全身而退的。

　　可师昂总觉得不对劲，他自己不愿意给那个篡了大吴江山的逆贼画像，倒是让自己的女儿去，忽而又觉得对不起女儿，不由得唉声叹气继而垂泪。师蕴只得笑着继续安慰他。

　　司马渊也赶去了师家，拜见了师昂后私下里偷偷问师蕴顺不顺利，陛下有没有为难她？师蕴道要是不顺利她爹怎么会出来？

　　他自然知道他姑父顺利出狱了，只是，他谨慎并小声的问道：“陛下真的没为难你吗？我的意思是，陛下他，很好色。”

　　当今皇帝的作风师蕴自然也有所耳闻，但这次她面见陛下确实没有被过于为难，估计是自己虽然不丑，但也不是多有姿色的女子，陛下三宫六院美女见多了没瞧上她吧，真是谢天谢地，因祸得福了，她道：“那倒没有，想必我姿色平平，陛下即便好色，但也不会瞧上我这没啥姿色的。”

　　司马渊倒是觉得他表妹挺好看的，但若是陛下瞧不上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否则就麻烦了，不过他还是叮嘱道：“没为难你那是最好，但你还是要小心，伴君如伴虎，尤其现在这位陛下。”

　　师蕴说她知道，让他放心。司马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师家现在住在城郊幽僻处，离皇宫略远，所以为了进宫方便点，师蕴便搬到了司马府暂住。

　　明日就要去当差了，还是面对这么一个残暴的皇帝，师蕴很难泰然处之，她必须保全自己，那就不能出任何差错，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虽然只见了那皇帝一面，但就这一面，她就能断定现在这个皇帝腹中草莽，又极爱附庸风雅，跟那些前来她家求取字画的人没什么差别，但他位高权重掌握生杀大权。

　　一夜无眠，第二日她心怀忐忑的去宫中等待召见，不过她一直等到午后才被召见。

　　朱刚烈午睡刚起便穿上了龙袍召见了师蕴。

　　他让师蕴先给他画一张身着龙袍的画像，并威吓道：“好好画，可别出什么差错，那六名画师的下场你是知道的吧。”

　　师蕴心跳加快，赶忙答应说不敢怠慢。她在案上铺开画纸，一边磨墨一边暗暗观察了一下朱刚烈，此人膀大腰圆身形肥硕，虽身着龙袍却并无英武之气，且头脸圆大，眼小如豆，眉毛短又稀疏，鼻子宽且扁塌。

　　这若如实画出，自己的小命怕是不保，可若太过失真，自己的小命怕是依旧难保。

　　她想起她爹曾说过，为帝王画像一定要画出他的雍容，朱刚烈武将出身，那除了雍容还得画出他的英武之气，虽然这两样他一样都没有，但不要紧，形不可失真，神却可润色。

　　而他的面部，眼小如豆，但可以画得炯炯有神，眉疏且短，但可略加拉长着墨。

　　师蕴脑子飞转，墨刚磨好她便做出了决定，想要让他满意怕是只能五分真，两分润色，三分以神补形。这样既能不失真，也能掩去他通身的瑕疵。

　　朱刚烈这次是让她画一幅站着的画像，他挺着肚子双手插在金腰带上，目视自己的右前方。

　　师蕴不敢耽搁，赶紧稳定了心神着笔画起来。她画得格外仔细，并按照刚刚自己的计划加以美化润色，这不容易，不能太写实又不能失真，形易描画却不能全盘描画，神难掌控却不得不重点突出。

　　她凝神屏气仔仔细细的画着，就这么画了一个时辰，朱刚烈可站不住了，他开始动了起来，并不耐烦道：“好了没？”

　　师蕴心中一惊，才一个时辰，哪那么快，但幸好她拿笔的手稳住了，她心中的惊恐并没有表现在画笔上。她缓缓收回画笔并将其搁置在墨砚上，之后恭敬的站起身行礼道：“陛下，尚未画好。”

　　朱刚烈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长椅上，并喝问道：“那还要多久？朕要一直那么站着？”

　　师蕴脑子直转，帝王的雷霆之怒可不是小事，随时都是能要人命的，眼前这个还这么喜怒无常，她赶紧道：“虽然还没画好，但陛下并不需要一直这么站着，您刚才的英姿已经刻在了民女的脑海里，只要再给民女一些时间，便可完成画作。”

　　朱刚烈闻言心里舒坦了许多，一来他不需要再那么站着，怪累的，二来他的英姿已经刻在了这个小画师的脑海里，这话中听，于是哈哈大笑道：“那好，你自行作画，朕坐一会儿。”

　　师蕴应声是便又坐了回去继续画起来。正在这时，有人通报说吴才人送糕点来了，朱刚烈让她进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糕点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娇滴滴的行礼道：“陛下。”

　　话音未落，朱刚烈就赶紧上前扶起搂住道：“爱妃免礼，朕正思念爱妃呢，爱妃就来了。”

　　吴才人娇娇笑道：“妾也一直思念陛下，便准备了糕点来见陛下了。”

　　朱刚烈哈哈大笑，又坐到了长椅上，吴才人也被他搂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吴才人一边喂他吃糕点，一边跟他耳语，两人越来越亲密，吴才人轻轻推了推他，使了个眼色，朱刚烈这才想起了屋里还有个人，他正要命令师蕴先下去，但突然一想，师蕴现在正给他画像呢，于是也跟吴才人耳语了几句，吴才人娇笑着点点头，二人便起身了。朱刚烈一边搂着吴才人，一边对师蕴道：“你好好画，朕去去就来。”

　　师蕴一直凝神于自己的画作，对眼前事充耳不闻，此时听到朱刚烈的话立即放下画笔起身行礼道：“是。”

　　朱刚烈搂着他的爱妃边笑着边走了出去，师蕴这才偷眼瞧了瞧二人的背影，他们这一出去她倒松了口气，后面还能更安心的作画，否则这一对叽叽喳喳的实在影响她，但她还不能被影响，还不能有任何情绪，而且这一对可别在她面前做出什么不堪的举动，那她到底是回避好还是不回避好？幸亏他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廉耻心，没有当着她的面就做出无礼之事。

　　她又坐了回去，长舒一口气。

　　一个人清静了许多，下笔也轻松了许多，她继续秉承着五分真，二分润色，三分以神补形的计划画着，就这样，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半时辰总算大功告成。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自己画的画像，形似，不至于失真，但不乏雍容之态、英武之气，眼神炯炯有威严，眉毛尽显王霸之气。

　　师蕴又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幅画她已经绞尽脑汁做到最好了，但由于朱刚烈喜怒无常，她依旧不敢肯定能全身而退。她起身走到了殿门口，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不知朱刚烈为何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她向一名小太监打听道：“我为陛下画的画像已经画好了，不知公公可否去向陛下通报一声？”

　　小太监闻言也不敢耽搁，立马前去通报。

　　然而这一等就又等了一个时辰。

　　朱刚烈挺着肚子大摇大摆进来的时候，师蕴已经饥肠辘辘。

　　她将画像呈给朱刚烈道：“陛下，画像已经画好了。”

　　朱刚烈嗯了一声，接过画像，看了一会儿，本虚着的眼睛突然圆睁，眉毛猛地倒竖。师蕴大惊，心觉不妙，这朱刚烈果然喜怒无常，不知哪里出了错。只听他大喝一声，师蕴立即跪地听候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