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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旧辱 ...

  •   这都是朝中惯有的攻击手段。仇视者心怀不满已久,胆小者怕慢人一步被牵连,沽名钓誉者处心积虑塑造正直高洁的形象,就连拥护者不顾一切的辩护也大多出自自保的动机。
      “看这动作,圣上是真要废了太子?”
      柳羡检查着秦临渊的后背,伤口是都愈合了,可惜疤痕都还没褪去。她带着凉意的手指从背后的肉粉色的疤痕上如蜻蜓点水般轻抚而下,等新上的药变干后重新合上了秦临渊的衣裳。
      已是寒冬腊月,屋里燃着炭盆。
      柳羡穿着滚边的夹袄坐在床沿上,手里收拾着药盒,感叹道:“这也太快了,七月才查处了江南的贪腐案,十二月就对张太傅出手了。半年都不到,怪道别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一不留神就行差踏错,粉身碎骨了。”
      秦临渊低眼系着衣带道:“这说明圣上对太傅一党不满已久,从前就有迹象了。只怪他们太自信没当回事,每每圣上出言提点他们还以为优容,殊不知圣上对他们已渐渐没了耐心。”
      “圣心难测,许是圣上只打算对外戚出手,却没打算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呢?”
      “没了外戚,前有成王后有睿王,太子的储君之位还做得稳吗?”秦临渊面无表情道:“即使是这样,太子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按耐得住,怎么可能相信圣上不会打消完太傅的势力后对他出手?你觉得咱们那位太子是甘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主吗?”
      “那倒是。”柳羡点头道:“其实有些事,退一步可能得到更好的结果。不过太子傲惯了,从前圣上对他诸多宠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多得意,如今怎肯低头俯就?”
      “登高跌重。”秦临渊森冷道,“且看着吧。”
      “阿渊……你似乎恨太子?”柳羡犹疑道。
      秦临渊不以为意地道:“他都要置我于死地了,我难道还要和他演一出忠君的戏码?”
      “可是你从前就已经对太子出手了,我现在想来,总觉得不是你的性格。”柳羡说这话不是为了试探什么,秦临渊向来深谋远虑,他要对付一个人从来都是步步为营不动声色的把敌人逼上绝路,而不是不顾后果的过早暴露自己。
      柳羡的话似乎提醒了秦临渊,他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怎么了,阿渊?”柳羡不明所以。
      秦临渊偏头看了柳羡一眼,这深沉的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似乎有很多将言未言之意。
      “阿渊?”
      柳羡柔和的目光让秦临渊头一回感觉到狼狈,他起身下地,负手往前迈了几步。
      柳羡眉头轻撅,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在想什么?”柳羡坐在床边问。
      “当初太子……”秦临渊背对着柳羡,语调失去了往日的平稳,隐约能觉察出情绪的克制,“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柳羡一愣。
      然而下一刻柳羡想明白后却是又惊又慌,又急又气,心跳加快,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何时知晓的?!”柳羡惊疑不定地问,呼吸都乱了,脑中飞快地想这事是被谁透露给秦临渊的。
      秦长霖?不会,他发过誓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
      还有谁呢?知道这事的人不超过五个,但都没有说出去的理由。
      “是太子。”秦临渊低声道。
      柳羡猛地站起:“他同你说了什么?你该知道他的话当不得真的!”
      秦临渊慢慢转过身,看到柳羡不安的样子,抿了抿唇道:“你不必……不必如此。”
      柳羡走下脚踏站定,平复了心里种种猜疑,努力平静地问:“他如何说的?”
      当初受到的屈辱,柳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为了不影响北境的粮草,更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公道之后的牺牲品,柳羡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怨恨不去反击。又百般提醒秦长霖千万不能说漏嘴,却不成想罪魁祸首竟然会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说出去。
      “他原先忌惮睿王兄,又以为你会嫁给秦长霖,连带着夏老将军手中的兵权都会成为睿王的筹码,便……”
      那时太子和秦临渊关系尚可,甚至自认为他比其他兄弟与平王世子的关系更为亲近。因而在喝了酒后,说话便没有避讳。
      要说这事也没什么,只错在太子误判了秦临渊和柳羡的关系。
      秦临渊无法言名当年他听闻此事时的怒火,看着榻上对坐的哪张矜骄华贵、得意洋洋的脸,他愤怒的差点想把富丽堂皇的东宫直接毁了。
      但是他不能。
      和柳羡当初的顾虑一样,这件事闹出来,最受伤害的只能是柳羡。
      只是秦临渊当时还是有一刹那恨上了柳羡。
      恨她为什么隐瞒,恨她不与他说是不信任他!
      她被人欺负了,如果不是秦长霖直闯东宫,说不定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可是她却什么都没说!瞒了他近一年!瞒的那么严实!
      连他为了秦长霖整日扬言要娶她的事大发脾气,她也不肯说明缘由。
      秦临渊不需要别人为他委曲求全,更不需要柳羡为了他牺牲。
      太子又如何?他从来不会畏惧任何人!柳羡该知道的,她该懂得他的!
      她怎么能这样?!
      然而当秦临渊怀着满腔委屈和愤恨出了东宫来到了与柳羡约定相见的地方,却看到柳羡挂着浅浅的笑容正温酒等着他来。
      顷刻间,秦临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
      柳羡从不会恶意欺瞒他。这样难堪的事,即使是柳羡这样坚强的人,也是难以启齿的。
      她这一年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怨恨和委屈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日日为他排忧解难嘘寒问暖的呢?
      所以,既然柳羡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不知道好了。
      十七岁的秦临渊收拾好情绪,装作和往常一样来到柳羡面前。看着她笑意吟吟好心情的样子,陪她讨论着何时回雁煌,又该给雁煌的朋友带什么礼物好……

      “原来是这样……你早就知道了……”柳羡低喃,她曾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应该为此而羞愧,可她还是没忍住问秦临渊道:“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别人看过她的身子。
      即使更不幸的事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忆起当时被人下了药,失去力气任人宰割的恐慌和绝望,柳羡还是无比后怕。
      如果不是秦长霖觉得不对劲来寻她,如果不是已故的前太子妃出手相助。她会是什么下场?柳羡不敢想。
      那是秦长霖在肃州出事后。
      伊城被屠,天子震怒。
      秦临渊作为大败屠城寇贼的人,回京述情。同时也负责送偷袭的北狄军头目的首级回京,以及押解伊城软弱不作为的官员上京听候发落。
      柳羡也因保护秦长霖不利,要回京向圣上与淑妃请罪。
      许是顾忌夏老将军,最终圣上未怪罪柳羡,淑妃也表现的十分明理的说是七皇子太过胡来。
      但为了表示诚意,柳羡几乎隔日就去淑妃宫中请安问好,带秦长霖念书玩耍。
      就这样,不知为何太子就盯上了柳羡。
      “我为何要介意?”秦临渊低声道:“一直未说是……怕你会介意。我猜,你不告诉我是怕我为难……我原打算等太子彻底垮台后再告诉你。”
      只是这件事在他心中堵了太久,如鲠在喉。
      柳羡从身后抱住秦临渊,脸埋在秦临渊的背后哽咽道:“谢谢你,阿渊。”
      这件事也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柳羡心中。不碰还好,一碰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上来了。
      “谢谢你。”柳羡用力地收紧双臂,只想和秦临渊贴的更近。
      柳羡知道,她终究没有选错人!
      秦临渊纵使还不够好,只一点,他是爱她的。
      以秦临渊的性格,若不是怕伤了柳羡,不可能忍到现在才说出口。
      他在意她。
      也许有时候他的欺瞒冷漠会让她受伤,但是柳羡总能从其他方面察觉到他的在乎。
      就拿秦临渊腰间的双凤螭纹佩,自柳羡中秋给他系上,他就日日佩带,从未解下。
      哪怕是和柳羡冷战,盛怒之时,也未见他将这块有特殊意义的玉佩扔至一边。
      秦临渊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下,目光落在了柳羡还至腰前纤细的双手上,感受着此刻两人间的温情,久久未语。
      半晌,秦临渊才淡淡开口道:“既然说到这了,你记得和秦长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再满口胡言,我就不客气了。”
      柳羡闻言立即破涕为笑,手臂放开秦临渊的腰转而攀上他的肩膀,靠着他歪头道:“说实话,阿渊,你这话憋在心里多久了?”
      “每一次看到他缠着你。”秦临渊挑眉道。
      “那你还能忍这么久?”彻底放下心结后,柳羡打趣道。
      “我是为了谁?”秦临渊偏头看向柳羡。
      “为了我,我知道。”柳羡欢喜道。“至于秦长霖,他当初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其实他也没看见什么,但是他怕我伤心,所以才说要娶我。他觉得这样能保护我,让太子别再打我主意。”
      “那现在呢?”秦临渊不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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