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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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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征还是淡淡的看着他,时间长了眼神里隐约夹杂的残忍慢慢晕染开来。
他大步走近了蹲下来,鼻尖几乎贴上鼻尖的距离,他说:“你很快就能发现,这喜欢,一文不值。”
柳垂誉被转移了地方,是曲家的另一处宅子。
十二个时辰监管,每一个细微动作都逃不过那些人,会单独有人记在纸上交给曲征。
他不知道秦玉他们有没有回去找他,或者已经被曲征赶尽杀绝,那人心情好的时候或许对人宽容一些,发怒的时候手段让人闻之胆怯。
他冷眼看着每晚透进来的烟雾,也不问,只苦捱着那头晕目眩。
清醒的时候就想,他,他们,都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这样一点一点想着,恶心的感觉瞬间袭来,吐的昏天黑地。
一日一日的熬下去,慢慢的连饭也吃不下去,模糊间容颜冷硬的人站在床角处,语气吃惊中带着怜惜:“爷让我来问问你缺什么,给补办上。”
柳垂誉努力睁开眼,眼下是浓重一块儿阴影,“回去告诉他,如果还念着一点儿旧情,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给个痛快的死法儿。”
谨严看着他有些凹陷下去的脸颊,有些不忍,“小主子挨不下去了就招了吧,爷也不是真的想怎么着您,该低头的时候认个错就好了。”
柳垂誉指骨隐隐作痛,冷笑一声,说:“滚——”
谨严哽了一口气,冷着脸留下一句“不知好歹”。
一甩手走了。
回去之后给曲征回话,曲征正坐在书房里描丹青,他走进了一看竟然勾的柳垂誉的半身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犹豫着开口:“爷,小主子现在已经开始呕东西,整个人都瘦了些。”
他看着曲征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就算是瘦了些,精神气还是很足。”
曲征停了笔,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谨严不敢瞒,一句一字的说了对话,曲征沉吟了片刻:“既然还有力气骂人,就让他再多熬几天吧。”
谨严低眉应了声是,又有些疑惑:“您既然想着小主子,不如就接回来,小主子那么聪明的人,早晚会明白您的用心。”
“他这个人哪里能惯着,”曲征笔尖挑了一点儿嫣红,圈在画上人的腕下三寸,“柳垂誉太聪明,一旦他确定你不会伤害他,整个人的胆子就跟着大起来,永远都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挫一挫锐气,不知道天高地厚。”
谨严听他说的时候额头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想着哪天有空得去负荆请罪才行。
不然等柳垂誉起来,想起他拿针扎过他,还不得剥他一层皮。
曲征看他的反应忍不住笑起来:“他不会找你的麻烦,做什么这么怕他?”
谨严疑惑的看他,干笑了两声:“谁让小主子是您的人。”
“只要不故意针对他,哪怕明着跟他面子上过不去,他也懒得计较。”
这个权利在握的男人,处在人上人的位置习惯了,对待熬人这种小事上,竟然还能有那么一丝得意:“去吧,盯紧了,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一旦有撑不过的迹象,立刻通知我。”
他着意强调了,一旦有撑不过去的迹象,意思是撑不过去之前,务必发现并通知我。
谨严体会着这其中的差距,寒冬腊月的天让人头脑清醒不少。
大概过了七八日,窗缝中透进的烟雾隐隐加了一倍的量。
柳垂誉心里清楚,这是迷惑人心智的药,如果用的多了,再也清醒不了的也有。
如此看来,曲征这次打算强硬到底。
第二日的时候柳垂誉还躺在床上,外边儿叽叽喳喳的像是来了人。
他穿的单薄踉跄着往外走,四周围了一圈儿人目不斜视的慢慢跟着,大院儿里的管家一路从门外快步进来,伸手推开了离他最近的人,给他披了一件厚狐毛披风,扶着问:“您怎么瘦的这么厉害?”
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认出了是谁,才笑着问:“何叔,你怎么来了?”
老管家低眉顺眼的笑着把他扶回屋里,关了门才低声道:“小主子何必跟爷置气……秦公子他们被抓了。”
柳垂誉手里一抖,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管家一惊,斜了一眼窗外刚升起的太阳,正是辰时。
柳垂誉却摆开他的手,径直爬上床去闭上了眼睛。
幻药侵蚀的时间长了,先颠倒黑白,再颠倒日夜,继而颠倒众生。
到那时,便是药石罔医。
清醒的时候慢慢变少,睁开眼的时候经常是深夜。
寂静无声的时间久了,总能听到窗外有人啜泣,有时候是秦玉,絮絮叨叨的念着好痛,有时候却是柳翩翩,问他为什么不肯放过即将成为他姐夫的人,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不肯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柳垂誉听着听着就泪流满面。
他解释道:阿姐,不是我要霸占着他,你们一妇一少,半路进曲家的门,大门大户里就连个丫头都敢欺负不得势的主子,我在的时候他可能对你好一些,等我不在了呢,等我哪天真的熬不下去死了呢?你们母子两个要依靠谁呢?
若是不回曲家,没了这棵树庇佑,你二人妇弱子幼,流落在外怎么防得住程烟呢?
不如趁着现在回去,叫让他生生折磨死我,到时候念着这愧疚也不会为难你们……
一直到天光照进来,院子里收拾东西的声音慢慢杂乱了些,这些声音才慢慢消失。
他起身揉了揉眼。
眼角瞥到猫角桌上,饭菜还是前几天的。
闭上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又生出些困意来,便又睡了过去。
这次睁开眼床边换了一个人。
有人俯着身在亲吻他的眼角,温温热热的触感轻如羽毛尖扫过一般小心翼翼。
他有些怔怔的想着,一定是幻觉,小心翼翼这种词,怎么可能会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曲征看他醒过来,尽量放轻了动作摸他的脸:“还要继续闹么?”
柳垂誉余光瞟过去,午时刚过,猫脚桌上的饭菜腾腾的冒着热气,温温一笑,他苍白着脸问:“去救我的那些人,都抓住了?”
自己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挂念着那几个关系不见得多近的兄弟。
曲征慢慢放缓了语速,“柳垂誉,弃暗投明,乖乖听我的话,我保你一辈子富贵荣华。”
柳垂誉问:“你这样逼我,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逼你,你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过去,只有在你身边仅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紧紧抓住不放手。”
“为什么一定要我抛弃过去?”
“只要那些人那些事存在一天,你就还有退路,就有可能背叛,比起你,我更相信把人逼进绝境才能获得忠诚。”
柳垂誉苦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扯起来慢慢变成大笑,笑累了之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咬着牙道:“我只当过去几年的心意全喂了狗,滚——”
喊完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是曲征一把拉起他。
头顶是那人不怒自威的哑厉声:“我耐心有限,谁教会的你跟我这样讲话?”
柳垂誉喘了两声还是笑,眼中悲怆昭然:“你耐心有限,你的喜欢也有限,你的纵容与宠爱都有限,只恨我这辈子投错了胎……”
说着他竟然突然举起一只手横在嘴边,对着手腕腕下三寸的地方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吐出来!”曲征一惊,瞬间过去钳住了他的脖子,“柳垂誉,你既然跑来招惹了我,就算你想死,也要问我有没有答应!吐出来!”
柳垂誉不肯吐。
曲征掐着他脖子也咽不下去,二人僵持住,空气愈稀薄,想呼吸的欲望愈强烈,被他一闭眼忍住了。
下颌的手钳子般,用要捏碎人骨头的力道狠狠呃住,迫使他张开嘴,伸进两根手指把那一团血肉,连带着被包裹在其中的小指盖大小的白色药囊,一起抠了出来。
然后一松手,把他摔进床角里。
柳垂誉涨的眼睛里都是泪,咳了好一顿才缓过来。
他怔怔道:“曲征,你他妈有种杀了我。”
床上一片血污,柳垂誉手臂还像小河一般潺潺流着血。
仔细听的话几乎可以听到那血液渗进床幔的声音,细簌迅速。
曲征伸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凑过去亲了他嘴角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沉声道:“下个月十 五我跟柳翩翩成亲,如果你不好好的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是很喜欢你的亲姐姐亲外甥吗?”
柳垂誉猛地抬起眼皮。
曲征说完便松开手,任凭他窝在那里大口喘气。
他直起身,衣摆同床脚轻轻一碰便分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那房间。
出了门碰见小院的管家迎上来,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眼神里都溜着讨好的光。
曲征抬起一脚踹了过去,把人直直踹出去三米远。
谨言走上前来,候在一旁,听他指着地上的人大骂:“他不吃就不给他做饭?吃不下药就不给他请大夫?养你们是让你们来糟蹋他的?!”
丫鬟小厮们稀里哗啦跪倒了一片。
曲征寒着脸一把扯下谨言腰间的倒刺皮鞭,摔到地上。
对旁边寒着脸不做声的谨严怒道:“给我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