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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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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王爷府,竟然也没多少下人在外边走动。
这南苑可能是偏院的关系,更显得人少,等过去了一拨端水送茶的的丫鬟,他侧身在最西边那门前柱子阴影里,轻轻的敲窗棱。
里边有人脆生生的答:“什么都不要,到了晚饭再来喊我。”
柳翩翩不在,他儿子倒是机灵。
柳垂誉细细听着屋里的声响,过了一会儿环顾四周没人才飞快的闪进去,两大步挪到床边,飞快的堵住小包子的嘴。
“嘘,”他食指沾唇,“包子,我们又见面了。”
景平窝在床上拼命眨眼,他放开手眯着眼睛笑,“想我了么?”
“……舅舅!”
“真乖。”他伸手捏小包子嘟嘟的脸,“不叫哥哥了?”
景平摇摇脑袋,“娘亲说你是舅舅,不让我乱叫。”
柳垂誉笑了笑。
“你娘亲呢?”
“出去了,”景平说道:“她每日早出晚归,不到半夜见不到人的。”
柳垂誉摸着他头顶的发旋,想了一会儿,“舅舅带你去玩,但是傍晚之前一定送你回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景平想了想,点点头。
邢川在门外看他拦腰抱了个孩子出来,他脸上就黑了一片,“这就是你的不胡闹?”
他眉间几乎要耸出山峦:“这里是程府,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行。”
他在提醒他程大少爷的存在。
柳垂誉脸笑眼凉:“曲爷既然派你跟着我,便轮不到看别人眼色的时候,我在这里一天,你就得听我的一天……”
景平伸手揉了一把脸,腕间朱砂刺目,他笑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眼角隐约含光,双腿一抖几乎要跪下去:“……邢川,我不求你帮我,你只当没见着这事,好不好?”
邢川伸手扶住他,有些慌乱:“你怎么了?”
柳垂誉低眉紧紧抿唇,眼睫轻轻颤抖起来。
看的人心疼难过。
邢川考虑了一会儿,沉声道:“柳垂誉,如果爷知道我带着你在程家拐走了孩子,那我们两个……”
柳垂誉仍是低低垂着眼,指尖细细滑过小包子的圆滚滚的头,“我省的。”
回了曲家,管家一眼看见他怀里抱着个孩子。
再往上,是清清冷冷的一张脸,眼睛里几乎结冰一般。
他迎上去弯了弯腰,刚要开口,柳垂誉却已经默不吭声的寒着脸与他擦肩而过。
邢川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袖间一紧。
他回头,是管家拉住了他的衣角,垂着眉眼道:“拦着吧。”
曲征正午时才归来。
管家在门口等着,说小主子有事找您呢,这会子在房里等着。
曲征一路到柳垂誉房里,邢川在门口欲言又止。
他没问什么事,直接一把推开卧室门,柳垂誉什么都没做,只端坐的桌边,直直的盯着他进来的方向。
“你去找了谨严的麻烦?”他神色还是暖的。
“别人去得,为何我就去不得?”
他声音太冷,以至于曲征脸色也跟着慢慢冷下来,听柳垂誉继续道:“……之后又去了程家。”
“程王府?”
柳垂誉迎上他的目光,“对。”
沉默了半晌,才听曲征慢慢道:“不要把我对你的喜欢,拿来放纵,这喜欢有限,一旦你用完了,也就没了。”
听完这话,柳垂誉慢慢的轻轻的抿起嘴温柔一笑:“你说的对,我一直都高估了你对我的喜欢,我天性愚钝,直到最近才认清这个事实。”
他端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腰身,声音竟然带着些许愉快,“可惜,你对我的宽容忍耐与来之不易的喜欢,怕是今天就要浪费完了。”
他翘着嘴角,抬起手对着垂花帘子慢慢招手。
曲征太了解这笑容,他看过很多次这好看到让人心动的笑容,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折腾的自己去半条命才甘心。
他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这次他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他被冲昏了脑子下的胡言乱语,都不要计较。
帘子上坠的水晶滴子铃铛作响,慢慢出现了一个约四五岁的孩子,看到他二人之后胆怯的往后退了退。
柳垂誉在一旁温柔道:“我教你的,都忘了吗?”
景平狠了狠心扑通往前一跪,嫩声嫩气的哽咽道:“阿爹,你为什么不要平儿了?”
曲征眼看着柳垂誉一步步踏过来,翻起那孩子的袖口温柔的微笑:“滴血认亲就不必了,寒冬腊月的见不得血光,这就是最好的凭证。”
柳垂誉冷眼看着他的表情,扶着眼角眉眼带笑:“你什么时候在别人身上播了种,还要我去替你把儿子领会家里来,曲征,如此大恩,你想怎么报答?”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声声砸到人心坎里。
也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如此的相信他,柳垂誉扶着眼角的时候,露出这种温柔到嘲讽的笑的时候,从来不说假话,字字真心。
“你想要什么结果?”他盯着他眉目间的冷淡,嗓音渐渐低沉下去。
“凡是我想要的结果,你都给么?”,柳垂誉几乎要笑出声:“我想让你给这孩子入家谱,然后给这孩子的娘亲一个名分,你给吗?”
曲征皱眉看他,隐约可见心痛神色。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柳垂誉闭了闭眼,嗓子苦涩:“你什么都知道,只等着我来求你……”
“柳垂誉,”他盯着他面若桃花上微湿的眼角,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些低哑:“不管你信不信,你南下那天,我对自己说,如果你平安回来了,我以后好好对你,再不去想别人。”
柳垂誉掩饰的伸手掩住半张脸嗤笑一声,几乎要往下掉了这么多年该掉却还在眼中徘徊的眼泪。
从来没有一天是如此的漫长。
过去的这些年一直到今天,用几句话就能概括这个不足与外人道的,几乎可以编成戏折子的故事:小侍卫是安插在大家族里的眼线,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大老爷。
替身是否先不必讲。
熬了四年后,发现他姐姐已经把大老爷的儿子都养大了,最后他还要为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外甥来讨一个公道。
外人看了笑话,内里一日连一日的熬下去才知道万般苦楚,伤筋动骨。
那天最后他甚至想微笑着说一句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可惜。
他于曲征无恩无德,曲征于他无情无义。
万物皆是因果,他前半生杀孽太重,这报应来的毫不心慈手软。
阿兰远远的就见邢川站在柳垂誉门前,脸色苍白。
等悄无声息的走近了,刚好听见里面曲征的声音隐含着暴怒:“你,你姐姐,只能选一个,你打算把谁放在我身边?”
柳垂誉的声音太低听不清楚,只隐约应是回答了什么触了曲征逆鳞。
曲征声音几乎冷的掉冰渣:“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会一直隐忍到现在……”
阿兰抖着手想去砸门,因为曲征接下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嘲讽与喑哑。
他说:“我还想知道,你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
然后是柳垂誉的声音,鼻音浓重,声嘶力竭:“……你滚,滚!!”
那声线抖的几乎称得上撕心裂肺:“滚开——”
之后便是旖旎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隐约夹杂着呜咽的求救声。
曲征在床上尤其能折磨人,阿兰惨白着脸什么都顾不得,一手拍在门上,竟然在里面被上了栓,他砰砰砸门,张口就骂:“曲征你禽兽不如——”
只听曲征狠狠道:“邢川!”
阿兰一回头,邢川正要伸手拦他,他伸手指着他,“我以为你……却不想如此心狠,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他因为愤怒连指尖都是颤栗的,“你们一家子全是……”
邢川伸手一掌切在他后颈上,眼看他两眼一翻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