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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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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垂誉闭着眼仰躺在水里,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应该是闭了气,阿兰担心的看了一眼,曲征又道:“去吧。”
这才咬牙散了人跟着一道出去了。
曲征站在池子边上看着水底那人,“我有些事要出去办,你乖乖等我回来。”
时间一点接着一点的溜走,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叹了一口气:“柳垂誉,你是想淹死自己?我还有话跟你说。”
那人还是没什么动静,他盯着那平静无波的脸:“你如果不想听,我走了。”
等了一会儿仍旧没反应,他真的转身离开了。
门轻轻的被关上,柳垂誉慢慢浮出水面,长时间的闭气让他有些面色发白,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慢慢褪了粘到身上的衣服,趴在池边就着刚好的水温,慢慢的才感觉到累。
柳垂誉想,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果然不假。
在外边的时候腰酸腿疼的也就过来了,一回了这里,反倒难受的直不起腰身来。
可见宠之一字,最要不得。
周围太过安静,他张口想喊阿兰进来,发现嗓子涩的难受,只好作罢。
水面的温度渐渐退了下去,他往下退进水里,果然暖了一些,索性整个人都窝了进去。
阿兰见他一直不出来,只当他又跟自己过不去了,缓过去就好了。
这一等二等三等也不见声响,越想越怕便进去寻他,一推门不要紧,只见柳垂誉整个人闷在水里,脸色白纸一般毫无生气,霎时骇的手脚冰凉。
“垂誉!”
阿兰连滚带爬的扑到水里,哗啦一声水花砸的四处都是。
等把他拉倒池子上去,柳垂誉才瑟缩着睁开眼,“别喊。”
阿兰拿袖子擦他脸上眼上的水珠子,“你又糟蹋自己呢!”
他又闭上眼,“程晟回来了,程烟就欢喜了,曲征也欢喜了,我也该欢喜了,真是一笔好买卖。”
“阿兰,”柳垂誉叫他,“我待不下去了。”
他语气中哀泣与悲伤过重,叫人不忍听。
阿兰边哭边把衣服给他往身上裹:“你当我不知道你,你要是舍得,早走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柳垂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哀伤的笑来。
如果,如果当初曲征没有一掷千金的买下他,就没有之后种种,也没有今日伤筋动骨。
十三香每隔半月都会有新人亮相,曲征是常客,所以才有了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法住进曲家。
之前已有很多个同行盛装登场,曲征都没要,自他那日之后还有数不清的人等着他失败再上场,也再也没有机会。
偏偏就是他,偏偏只有他,偏偏曲征当日就拔了头筹,他不仅爬了他的床,还跟回了他的家,还一住就是几年……
这难得的,命悬一线的孽缘。
柳垂誉一直喊着冷,阿兰见他脸上一点神采也没有,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硬是把人架着回了卧室,喊了人来就去叫大夫。
邢川守在门外,看他们出门的时候想伸手去搭个手,阿兰冷笑一声躲开了:“不敢劳烦。”
今日许太医不在,当值的是曲家自己养的大夫,一直住在院子里。
这会儿提着药箱子匆匆赶来,刚扑到床前手里就是一沉,阿兰无声息给他塞了一块整银。
连带着握住了那只手,他低声说:“小小心意,大人费心了。”
单凭那沉甸甸的的手感就知道床上这人身家硬气,连贴身随侍都能随便打赏人。
他不敢拒绝,顺手塞进了衣袖里。
却见那小厮打扮的人收回手,凉凉的笑了一笑:“大人既然收了在下的礼,要是这人有个好歹,先不说曲家这位爷怎么办,单就我一个,也叫大人吃不了兜着走呢。”
大夫听着那凉涔涔的语气,手不自觉的跟着抖了抖。
阿兰一把抓住那手腕放在柳垂誉腕间,“大人千万莫要手抖哇。”
门外不时的有人借着路过的时候探头看一眼床上那人。
阿兰理了理衣摆沉着脸走出去,挡在门口冲着那些偷瞄的人冷笑。
“不急,还没死呢。”
邢川靠在门边焦急的问:“里边怎么样?”
“自己进去看吧,”阿兰摆手,“跟你一起去的,人一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没事?”
“有在这里教训人的本事,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呢?”邢川脚步未停的擦过他肩膀:“还是说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能有什么事,他不让跟着……”
阿兰悻悻闭上嘴。
等邢川走远了两步他才咬牙切齿道:“别当我不知道你那龌龊心思!”
邢川猛然回头,阿兰被他眼中的杀气丝毫不掩吓的后退两步,意识到有些示弱,挺起胸膛来往前狠狠迈了两大步。
邢川瞟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去床边,剩下阿兰站在门口吹胡子瞪眼。
身后有人咳了一声,他疑惑回头,是曲征身边的谨严。
“兰哥今天好大的脾气。”他说道。
蛇鼠一窝。
阿兰在心里哼了一声,左臂右膀没一个好东西。
“你来做什么?”他仰着下巴,从眼角斜人:“你不是一向跟着曲爷不离身吗?怎么也来管我们家的事。”
“爷差我过来看看小主子现下在做什么。”
阿兰冷笑一声,“你们曲家爷真款儿,屋里人怕是数都数不清了吧,怀里抱着一个,心里还惦念着一个。”
“都是听主子吩咐做事,你何必为难我。”谨严皱眉。
阿兰一顿,不耐烦的甩甩手:“进去看去吧!”
谨严默不吭声的进去了,太医丫鬟站了一溜儿,尽头是邢川立在床边。
他索性直接过去问他:“这是怎么了?”
邢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谨言道:“阿兰那么个脾气的,每次见了我都夹枪带棒好一顿冷嘲热讽,我一直都挺羡慕你跟他走的近,”他顿了顿才掩着口小声说,“现下看你这里也是多灾多难的,我心里就平衡了。”
邢川无奈的看他:“你是来笑话的?”
“当然不是,”他清了清嗓子,“爷放心不下,让我来看看情况。”
“你怎么……”
邢川疑惑问:“有空过来看这边的情况?不是一直守着爷么?”
谨严瞟了一圈四周才低声叹了一口气:“我看着,这么些年爷要说是用了心真放不下的,还是这位。”
说罢对着床抬了抬下巴。
邢川一惊,听他继续道:“眼下程府事了,这位估计要翻天了……”
柳垂誉醒来之后看见阿兰站在离床边寸许的距离,见他醒了赶紧过来问他:“渴么?要喝水么?还是先吃点东西?”
“我之前每次醒的时候,特别害怕看见你,只要你殷勤的跟我说话,肯定就是有任务下来,索性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他连叹气都省了:“说吧,这次是什么要命的茬子?”
“你知道你这次昏了几天吗?”阿兰眼睛红的像兔子:“你吓死我了……”
“两天?”他把枕边的白绢方巾扔到阿兰脸上:“擦擦你那银珠子。”
“三天……”阿兰揉了揉眼角,“太医说,你再不醒就是饿也该饿死了……”
柳垂誉笑着安慰他:“我倒是没觉得饿,总算睡了一个好觉,有水么,倒是有点渴了。”
“有有有,你等着,”阿兰急忙到了水扶起他来喂给他喝,“头一天,谨严来看你了,说是曲征让来看你在做什么,见你病着,跟邢川嘟囔了几句就走了,后一天又来了一次……昨儿来了两次。”
阿兰欲言又止。
“……”柳垂誉一看他神态,有些紧张的问:“你想说什么?”
“其实……”阿兰犹豫着叹一口气:“看他那表情,估计着曲征良心发现,以后要对你好一点了。”
柳垂誉松了一口气,淡淡道:“他对我本来也不错。”
他唇角抿起点弧度,摆手打断阿兰要说的话:“如果今天还来的话,堵住门别让他进,就说怕过了病气给他。”
阿兰应了一声,犹豫着问他:“邢川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一见吗?”
他一时间不答,似乎是在考虑。
良久慢慢道:“……不见了罢。”
说完,躺好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谨严晌午的时候果然又来了,阿兰一句一句的堵他声音大的他在屋里面都听得见。
好一会儿声音才慢慢停了,估计是走了。
他翻个身接着睡,门却哒哒的被人敲响起来。
一门之隔阿兰的声音犹豫不定:“主子……”
柳垂誉闭着眼睛道:“谁都不见。”
门被轻轻打开,轻轻的跫音传入耳膜,然后是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连我也不见了?”
这声音极低,带着微微的沙砾感,有些哑。
是曲征。
柳垂誉豁然睁眼。
“……阿兰又偷懒不说全,是怕过了病气给你。”他解释道。
“这些小借口骗骗别人够用,怎么骗的了我?”曲征面上挂了些笑意:“吃了点东西吗?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柳垂誉想摇头说不饿,曲征却说正好他也没吃,午饭就在这里一起吃了。
只好点了几样他跟曲征平日里都爱吃的。
总是躺着不大好看,何况曲征还在,于是他撑着想起身。
曲征伸手来扶,一抹殷红入了他眼里,他一愣紧着腰后就被垫上了厚厚的垫子。
曲征收回手:“就在床上躺着吃吧。”
盯着他腕间的朱砂痣,心慢慢的沉下去:“这是胎记?”
顺着他眼光瞟了一眼才道:“应当是,爹和玲珑也有。”
玲珑是他妹妹,前几年嫁了人,一年半载的回不了一趟娘家。
曲征说完看柳垂誉神色不对,才又加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柳垂誉呐呐了一声。
他的心不在焉叫曲征愣了一愣,眉头便蹙了起来:“想什么呢?”
“爷!”房门连敲几声,谨严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道:“程大公子邀您过府,说是有要事。”
曲征低头一看,柳垂誉回过神来,正抬眼望着他。
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问道:“我留下来陪你吗?”
柳垂誉垂下眼,“不必,你去忙。”
他连头也一并转了过去,叫人只能看到他头顶细密的发丝。
他低低道:“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