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林紫绪

7、第6节

　　不可否认，莫语非是一个相当自信的男人，而同时，他也是一个做事谨慎的男人，他早就知道族中老板对他虎视眈眈，伺机想下手铲除他，他非常小心地和那几位长老保持距离。莫语非认为，他的存在具有平衡莫氏和外族□□势力的做用，因此长老们不会那么向他快出手，这种势力的制衡也同样是他没有向长老们痛下杀手的原因。让莫语非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还为了种种错综复杂的原因而考虑要怎么样巧妙出手的时候，族内的长老们已经行动了！而在这个时候莫语非才明白，那些老狐狸想要他死，已经到了不管后果的地步。
　　市郊的山林深处有一处木屋，木屋的底下是一个相当隐密的地牢。此时，深处于地下的阴暗地牢里有水滴滴落的声音，紧闭的铁门被哗啦一声拉开，金属磨擦的声响在密闭的石室里引发出强烈的回声。灯光骤然亮起，一直处于黑暗中的牢房突然有了亮光，蜷缩在牢房一角的男人闭紧了双眼，却仍能感觉到强烈灯光打在眼皮上的灼射。
　　等眼睛适应了强光，莫语非慢慢睁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三位狐族长老就站在牢门边。他冷淡地扫视了一眼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嘿嘿，族长大人，你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吧。”
　　从被捉以来，莫语非就没少受过言语上的侮辱，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沉默着。
　　“今天，我们就会公开宣布族长大人你的死讯了，不过请放心，集团上下除了会‘悲痛’之外不会有其他什么波动。族长大人请放心，你死之后，我们会更好地经营公司，赢利多多，呵呵。”说话的狐狸语带讥讽。
　　莫语非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清秀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几位长老见此情景，交换了一下目光，其中一人又呵呵地笑着开口道：“莫语非，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没有真的杀死你吧，毕竟，你真的死了我们才能心安哟。不过么，想了又想我们还是决定让你活着，因为你活着的话还能替我们赚钱。族长大人，这么多年来垂涎于你的人非常多，只是碍于你族长的身份，大家都……这下子许多人都可以一偿心愿了。已经有人来预约了哦，果然‘夜之帝王’的名号很有吸引力。从现在起，莫氏一族将会死一位族长，同时，又会多一个漂亮的少爷。呵呵，没准做不了多久你就是红牌了哦。”用恶毒的语气说着话的长老，侧过头去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然后一齐发出猥琐的笑声。
　　“对了，族长大人，你该不会幻想着有什么人会来救你吧，哈哈，告诉你，不会的！如今已经是我们的世界了！”说话的狐族长老笑得十分嚣张。
　　“易乘风逃走了，不过他可是受了重伤，他不会来救你了。告诉你莫语非，你众叛亲离，已经无路可走了！”
　　“族长大人，你该不会天真地相信那只狼会回来吧，不可能的，任何人都会先求自保，而且，现在跟我们作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在任何人的眼里你都是一堆垃圾！”
　　长老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刀子一样狠狠戳在莫语非的心上，他的眉心微微跳动。
　　等那三个男人嘲弄够了，带着志得意满的心情留去之后，莫语非坐在黑暗的地牢里，刚才他全神贯注听人说话，现在注意力一松懈下来，左脚腕处又开始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可恶！
　　莫语非清楚地记得在他被抓住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看到身后不远处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倒地的易乘风，就是这回头的一眼，高高举起的铁棍落在他的视线当中。刹那时，脚腕处传来的巨痛就让他昏了过去，意识消失前，他听到有人在笑，莫语非想，那笑声一定会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
　　莫语非没有想到长老们会这么快的联手。自从当上族长以来，从公司的帐目到经营计划，再到合作伙伴的关系等等等等，莫语非都在防备着长老们的叛变，他一直不给他们接触全盘生意的机会。但是莫语非没有想到，长老们使用的竟然是让他“死”的办法来夺权。
　　□□间的利益权衡使得一个帮派的头目如果发生意外，接下来的地盘与权力之争将会是非常复杂的场面，而这也是莫语非一直没有与长老们真正火拼的原因。可是长老们竟然选择了这一方法，由这一点莫语非也终于明白了，长老们宁可在接下来花时间花精力甚至是花金钱去收拾残局，贪财的老狐狸们宁可放弃部分即得利益的，也要让他死。
　　可见，他们有多么恨他……
　　为着怕莫语非逃走，捉到他的第一时间他就被火速关进了山间的这个地牢，并且，长老们让人打断了他的左脚腕骨。接下来，就会是调教的课程了吧，莫语非想，他现在剩余的价值就是这副身体了，为了羞辱他，让他生不如死，长老们一定会控制他，然后尽可能地侮辱、折磨、践踏、蹂躏……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真的死掉！
　　原来，这就是从高空跌落的滋味。黑暗中，响起莫语非略带悲凉的冷笑。
　　就在莫语非对未来失望，有了真心寻死的念头的时候，易乘风带着一队人来救他了。狐族长老们悬赏了数目很大的暗花，在□□追杀易乘风，同时，他们又认为受了伤的易乘风不会再出现。狐狸们是自私的，也用着同样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忠心耿耿的易乘风找到了保安森严的山间小屋，他带来的人手中强大的火力几乎让山间的别墅化为修罗场。易乘风那同归于尽的架势吓住了贪生怕死的狐狸们，他硬是在枪林弹雨里把莫语非从地牢里给带了出来。
　　坐在驶往山下的车上，莫语非问道：“哪里来的武器？哪里来的人？”
　　易乘风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在崎岖的山路上向山下急行着，他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脸色苍白憔悴的莫语非。才不过短短五天，莫语非已经被折磨得有些非人的样子了。
　　“买来的。”易乘风短促简洁地回答道。
　　莫语非呵一声，头无力地垂靠在椅背上。
　　莫语非有几个隐密的帐户，知道那些钱的除了他就是易乘风。为了要救他出来，易乘风动用了那些钱，买了武器，雇了帮手。想到此，莫语非哼笑了几声，这个时候想找帮手也就只有用钱买了，莫氏之内，大权已经旁落，狐狸们都是墙头草，这个时候谁还会帮莫语非。
　　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莫语非说道：“恐怕也没剩下多少了吧。”
　　易乘风知道莫语非指的是帐户里的钱，他答道：“是。”
　　“难为你了，乘风。”
　　莫语非并不心疼那些钱，坦白讲，如果钱能请得到人来救他，说明钱还有用。已经不再是□□中夜之帝王的男人，只怕出大把的钱，别人都避之不及，不愿意再和他惹上半点关系以至于招至更多的麻烦。
　　现实，就是这么的势利和残酷。
　　“那些人呢？”莫语非问的是易乘风请来的雇佣兵。
　　“哦。人救出来了，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么说，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和身边这头狼了。莫语非不由看了看易乘风。是啊，任务完成，收钱走人，难道还指望着那些只认钱的人会多做什么吗？低头看了看双手，莫语非知道，想要打翻身仗的机会最起码短时间之内是绝对没有。那帮老狐狸能让他“死”，一定也是有所准备的，冒然行事只会害已害人。
　　“先躲起来吧，我已经安排了一处地方。”易乘风永远是淡定的表情，任何的大事在他眼里都仿佛是小事。莫语非最欣赏的就是易乘风这份举重若轻的人生态度，现在，镇定的易乘风的确能让惊惶的莫语非有所依傍。但是……
　　“我已经是死人了，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莫语非这个人了。”
　　“不，还可以重新来过！”
　　莫语非在心里噗笑。重新来过，对，是可以，可是眼下的难关要怎么度过？两手空空地被追杀，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问题。
　　莫语非一咬牙，突然以手做刀，拼尽全力在易乘风后劲上重重击下。易乘风是忠实的保镖，同时深得莫语非信任，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莫语非会对他出手，一下子就被击晕了过去。莫语非抢过方向盘，急踩刹车，让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易乘风长长的白发，莫语非轻声说道：“乘风，别怪我。这个时候你更应该顾住自己。那些人不捉到我不会轻易放手，现在的我只会拖累你。乘风，你自身难保，怎么顾我！害你枉死，我在黄泉路上和你做伴不会开心！我莫语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没想过要你死！我知道你很快会醒，逃吧，别找我。”说完，莫语非使尽力气将易乘风拖下车，把他藏匿在草丛里，然后自己开车继续向前。
　　不想被族人捉住，莫语非很清楚他落在他们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待遇，如果再一次被捉他肯定是死路一条。车子驶上大路，莫语非没有看到后面追上来的车辆，可这并不代表就安全了。想了想，莫语非将车弃在路边，他自己化为狐狸，悄悄爬上了一辆看起来仿佛是从郊外向市内送菜的敞篷货车，藏匿起来。
　　大隐隐于市，莫语非知道，越是藏在热闹非常的市中心，他就越难被找到。
　　这一藏就藏了三天。莫语非心里牵念易乘风，不知道他最后逃掉没有。受伤的狐狸躲在一处公园的灌木丛里，费尽力气爬到一棵矮树上面，他不敢找食物，偶尔舔舔露水，受了伤的左脚一直没有得到医治，痛得钻心。
　　报纸上登出了“莫语非”的死讯，从路人丢弃在公园长椅上的报纸上，莫语非看到他的照片以这样的形式出现，觉得又滑稽又有种莫名的悲凉。狐族长老们接收了莫氏集团的一切生意，资产转让和权力的交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完了，莫语非就算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改变不了事实。果然狐狸就是狐狸。莫语非不禁为长老们的计策叫好。真是辛苦他们了，他们手下的律师要办妥文件，打通各种关节，恐怕也忙了很久。
　　就这样失去了一切吗？莫语非低头看看他的手。哦，那已经不再是白暂修长的手指，而是狐狸的爪子，抓不住什么东西。
　　莫语非颓然地垂下了头。他真的不明白，他一心希望能把家族企业经营好，经营长久，这错了吗？为什么不被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他死？怨念重重的狐狸又悲伤又愤怒，狠狠地在树上啃咬，用力到蹬在地上的断脚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