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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命与运 ...

  •   通传后,江婉柔随着央央一道进了屋。屋子里四面透风,虽能闻见轻薄的药味,但却不会让人生出反感。
      江婉柔进府晚,只在成亲第二日敬茶时见过梅盈一次,那时她蒙着面纱,说是怕过了病气。后来府内诸事烦扰,再无上过门。今日突然临门,江婉柔不免有些忐忑和愧疚,入门便瞧见了靠在锦蓝色四方靠枕上的梅盈,青色白花纹的罗裙,随意挽着的云鬓,白得扎眼的肤色,精致如画的眉目都暗暗让江婉柔诧然。
      江婉柔坐定后收了打量,接过丫鬟手里的三层奁放置在罗汉床上的漆几上,笑盈盈道:“我知嫂嫂是江安人,刚巧有江安的亲戚路过庆城送来了些江安的吃食,我便拿来了些让嫂嫂尝尝。”
      梅盈与她道谢,又尝了两块儿,道:“多少年未吃到江安的吃食,今日得弟妹馈赠,倒是开心至极,弟妹有心了。”
      “嫂嫂喜欢就好。”江婉柔瞧着梅盈略显惨白的脸色,道:“嫂嫂身子可还好?”
      梅盈呷了口茶,回:“不过就是拿药材吊着命。”
      江婉柔本就不善言辞和逢迎,自然是说不来那些虚假的面子话,只又道:“奁的下层我给嫂嫂带了些人参鹿茸。”
      梅盈闻言不免有些惊愕江婉柔的大手笔,道:“弟妹如此客气,叫我如何是好?”
      江婉柔道:“嫂嫂莫要客气,身子要紧。”
      “那我就谢谢弟妹了。”两人又这样干坐了会儿,江婉柔起身告辞,至隔断转角处,梅盈突然出声道:“我想用院子里的蔷薇花制香,弟妹可有时间教我一教。”
      这次倒换江婉柔惊愕,少许,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道:“嫂嫂要是想学,我自是有时间的。”
      待江婉柔离去后,央央将奁里的吃食摆放出来,又将人参鹿茸收入库房里,道:“主子,这张二少奶奶又是送吃的,又是送人参鹿茸到底是何意?”
      梅盈看了一眼几上的吃食,道:“吃食是夏峥盛的意思,补品是江婉柔的心意。”
      央央更闹不懂了,只又问道:“主子当真要跟着张二少奶奶学制香?”
      “自然是诚心想学。”张家是庆城最好的制香世家,她家的倾国倾城香专供宫里的娘娘们使用,也算得上是个皇商。这张婉柔不论是今日的着装打扮,还是说话处事瞧着也是个玲珑人,只可惜……
      夜里,夏峥盛喜悦着一张脸进了荣华院的正房,见张婉柔匆匆将圆木桌上的盒子收起来,随便问了句,张婉柔正想着托词就听到他春风得意地说起了今早书房之事,不外乎夏立恒此次事情办得欠妥被责骂了,他看着解气之类的话。
      张婉柔嫁给他这些年已经将他的性子摸得透彻,期初还劝解一二,后来被他怒骂了几次后便再也不提及了,只老老实实地听着。见夏峥盛一口将她惊醒调制的花茶牛饮而尽后,张婉柔又为他续上了一杯,他继续眉飞色舞地说着,三弟夏启荣因为一趟货不肯给刘知县些好处,导致货物被刘知县以贼赃的名义扣了下来,耽误了交货的时间,闹得夏维明没了脸,夏维明动了怒,颇有弃之不用之意。
      张婉柔记得三弟夏启荣生得一身浩然正气是个实打实的实诚人,因此在外行走经常吃些暗亏,因此夏维明没少呵斥他,但他性子固执,时常令夏维明头疼。夏峥嵘一番得意后又说起了梅承宗的事情,张婉柔挑着捡着与他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话还未说完门外就传来的嚷嚷生,若搁在平日里夏峥盛早就发了怒,许是今日心情好,他只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门外吵闹的丫鬟进了屋,是莲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见了夏峥盛就哭了起来:“主子爷,您快去看看莲姨娘吧!今早莲姨娘一直在院子里等着您,奈何天黑了您都没有来,奴婢就劝着莲姨娘回屋,莲姨娘坚持不肯,结果……就昏了过去。”
      这是明晃晃的来屋里抢人,若是碰到个厉害的主母定要打杀立规矩的。这厢张婉柔没有说话,倒是夏峥盛突地站起身来就要走,走了几步才想起交代一句:“今夜我去莲儿那里,你早些歇息。”
      张婉柔瞧着丫鬟递过来的得意眼神,没有恼怒,只低眉顺目送夏峥嵘出了门。
      待夏峥盛离去后,身边伺候的丫鬟便道:“主子,您这样的性子如果能压得住那莲氏?若再让那莲氏生出个一儿半女,您以后当如何呀?”
      张婉柔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把熬好的汤药端上来吧!”
      丫鬟叹口气,又道:“这药都吃了这么久都没个效果,不如换个大夫悄悄。主子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好。”
      “你说我这样都够苦了,嫂嫂又是如何熬过这日复一日的煎熬?”张婉柔突然感慨道。
      丫鬟见张婉柔全然不上心的模样,不免急了:“主子,您现在自个儿都这样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再说了,梅氏这不是苦尽甘来了吗?将来只要梅少爷出入了仕途,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得巴结着她些。”
      “这倒也是。”张婉柔这般说着,又从抽屉里取出盒子将没有擦完的工具拿出来仔细擦拭。
      丫鬟百般无奈地吩咐厨房将热上的汤药端来,服侍着张婉柔用下。
      第二日,张婉柔从尊闻堂向夏李氏请安后回了荣华院,坐在妆台前望着通过泛黄的铜镜望着桌子上的木匣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提了木匣子往蔷薇园而去。
      等她到了蔷薇园,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在采摘院子里的蔷薇花,一旁的竹黄簸箕里都是新摘下的花。张婉柔上前与梅盈见礼,梅盈扶住了她的手,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弟妹看看这些花瓣可否足够了?”
      张婉柔搁下手中的木匣子,道:“我先给嫂嫂说一下炼香的方式吧!”说着她自木匣子里取出一件稀罕物件,看着模样格外怪异,见梅盈目露好奇,她解释道:“这是件炼香仪器是我及笄时父亲送我的礼物,没想到还有一日能用上。”
      “其实所谓的炼香并没有世人觉着的那般困难,只需要将植物原料放在沸水里,然后含有香味的精华油,会随水蒸气逸出,之后当蒸气冷凝成水后,香油脂便会飘在水面上。这时就可以收集了。但这个过程一般都会要重复若干次,才有得到更高纯度香油的可能……”
      梅盈跟着张婉柔一起做,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围拢来看,稀罕得很。在一片热闹中,梅盈瞧着张婉柔含笑的专注神色,嘴角也弯起了一个笑容。
      午时已过,总是重复单一的步骤,丫鬟们的兴趣已经淡去,只有张婉柔兴致不减,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梅盈也没有刻意提醒只吩咐小厨房上了点心,备了茶,搁置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一来而去就耽误了一天,等打更的声音响起,张婉柔这才醒悟过来,难以为颜地瞧着坐在一旁陪着她的梅盈,红着脸道:“对不起,嫂嫂,我……”
      梅盈抚上了她的手,道:“做自己欢喜之事无需给任何人道歉。”
      张婉柔抬眸对上梅盈诚挚的双眼,心头微震,她道:“今日叨扰嫂嫂了,我先走了。”说着便着手收拾起桌子上的物件,收拾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了动作,问道:“这些物件可否劳烦嫂嫂帮我保管?”
      梅盈动作轻柔地抚摸着石桌上的温热物件笑道:“只要弟妹放心,我自是愿意的。”
      张婉柔也笑了,整理了下衣衫这才告辞离了蔷薇园。
      央央往物件上一瞧,只看到一层薄薄的油脂覆在上头,低头一嗅并无任何香味,不免怀疑道:“主子这个真的能炼出香来吗?”
      梅盈道:“她的父母皆是出自炼香世家,定然不会作假。”
      央央小心翼翼地将沉甸甸的物件抱入屋子里,边走边说道:“往日里瞧着张二少奶奶是个贤淑端庄之人,今日瞧着又觉得她是个……”央央苦着脸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形容。
      梅盈笑道:“像个书呆子,对吗?”
      央央点头道:“对,你今日也瞧见了她炼起香来不吃不喝,好是吓人的。”
      梅盈道:“她只是被压抑太久罢了。”
      央央叹口气道:“要说这张二少奶奶也是个可怜人,二少爷统共纳了三房妾,还有个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淸倌儿,二少爷尤其爱重,听说吃穿用度都快赶上正房娘子了。也怪张二少奶奶性子好,不然准得闹开了不可。”
      张婉柔并不是不美,相反她面容生得柔美,身段纤细窈窕,性子高洁如莲,若是遇到个风月雅致的男儿定能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奈何造化弄人,所托非人。
      这日后,两人来往越发频繁了,若是无事张婉柔一整日都留在蔷薇园里。两人一起研读诗词,吟诗作赋,兴致高时还要一较高下。若遇到下雨天就去廊下支一方桌子煮一壶茶,燃一炉蔷薇香,静听雨声,慢看院内风景。
      自离了家嫁入夏家,张婉柔也曾憧憬过与良人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好不快活。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闺阁中的少女梦全部破灭了,生活只有一地鸡毛。
      张婉柔捧着茶不禁看向了慵懒靠在栏上的梅盈,茶烟了了下,她姿色无双,举止风流,使人见之动情,就算是那一身寡淡的素衣都因她生出了别致的妩媚动人。张婉柔想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她着素更动人的了。
      梅盈摸了下脸问:“张妹妹一直瞧我作何?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张婉柔摇头叹道:“嫂嫂当真与旁人不同!”
      梅盈道:“我自是与旁人不同,又为何要与旁人想同?”
      张婉柔望着梅盈忽然升起的娇蛮性子不免笑出声,但细细想来又觉着她的话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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