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书》女王兮

4、命与运

　　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尊闻堂的正院，正院里于嬷嬷正在指挥着丫鬟们将院子里枯萎的迎春花除去换上红艳艳的月月红。
　　丫鬟们见了礼，张氏才询问道：“于嬷嬷，娘在吗？”
　　“老夫人，在呢。”说着引着张氏入了房内，夏李氏正合眼躺在榻上由两个丫鬟分跪两旁捶着腿脚，张氏唤了声娘，见夏李氏没有回答貌似睡着了，不免有些尴尬，愣了会儿，便抱过瑞哥儿，道：“娘，瑞哥儿又两日没有见您，一直念叨着您说让您看看他写的字帖”又催促着怀里直犯困的瑞哥儿：“瑞哥儿，叫奶奶。”
　　瑞哥儿柔柔眼，奶声奶气地唤道：“奶奶。”听到瑞哥儿的声音，夏李氏这才睁开眼，见瑞哥儿酷似长子的脸哪里还能冷得下脸来，笑着对瑞哥儿道：“瑞哥儿，来奶奶这里。”
　　于嬷嬷塞了方形古荷团案靠枕，又扶着夏李氏坐起来，张氏见势赶紧将瑞哥儿送到了夏李氏身边，夏李氏着人上了厨房新出的奶/子花糕，瑞哥儿见了直吞口水，夏李氏见了瑞哥儿的馋样笑着让人给瑞哥儿净了手，瑞哥儿挤着小眼去瞧了自己的娘亲，见她没有反对便开心地吃了起来，那满足的小模样惹得夏李氏笑眯了眼。
　　见夏李氏模样，张氏心定了不少，笑盈盈地拿出瑞哥儿的字帖放到了夏李氏的面前：“娘，这是睿儿的功课，你瞧，多工整啊。将来我们睿儿不论是从商，还是入仕都是快好料子。”
　　张氏那点浅皮子，夏李氏如何不懂，搂着圆乎乎的瑞哥儿夸赞了一番，又淡淡地张氏道：“以往你压着她，欺着她，我何曾说过半句。且不说现在老爷如何重视梅承宗，光说他若真过了会试，将来就是殿选，那都是在皇亲国戚面前露面的人。你要是真想瑞哥儿好就自当收敛些。”
　　张氏刚想反驳就见夏李氏递过来的警告眼神，只能老老实实呐呐道：“知道了娘亲，儿媳就权当是为了瑞哥儿。”
　　“你懂就好。”见张氏乖乖听话，夏李氏就高兴地搂着瑞哥儿逗弄了一番，张氏只能强颜欢笑作陪，直到瑞哥儿累着睡着了，夏李氏才道：“大房的管家权我也给了你，只要有睿哥儿在，你还担忧些什么？”
　　张氏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夏李氏难免瞧不上她那副模样，挥手让她带瑞哥儿早些回去休息，待张氏离开后，夏李氏叹口气与于嬷嬷说道：“若不是看在她这些年乖觉，又有了瑞哥儿……”
　　于嬷嬷知道夏李氏表面上对张氏很是护短，心里实则也是瞧不上张氏的，要不是大公子早早去了，指不定这时的张氏是何种下场呢！于嬷嬷虽心知肚明，但嘴上却是丝毫不透露，只道：“张姨娘一直就是那性子，倒是梅氏不似其父。”
　　提起这个已故的梅父，夏李氏冷笑两声，道：“是啊!她有个那样不堪的过往，又得了这样的身体，哪里堪为长媳！”
　　当年夏老爷私自为长子定下婚约，夏李氏虽知不可逆，但私下里依然百般打听，对于梅氏的过往别人不清楚，于嬷嬷却是一清二楚。夏李氏得知后惊怒交加，本欲极力反对，几度思量最终忍了下来。
　　不成想，成婚当日梅氏昏迷不醒硬生生地磕碜坏了夏李氏，入门后梅氏又整日里闭门不出，不问世事，借着病由不事姑婆，以至于夏李氏用着张氏故意打梅氏的脸，梅氏也是个面团性子，这些年竟不曾有丝毫反应。
　　于嬷嬷一边捶着肩夏李氏的肩膀，一边说道：“现如今梅少爷有了出息，主子就是再不喜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我自有分寸。”夏李氏疲惫地合上眼靠在软靠上假寐。
　　这头，张氏抱着沉甸甸的瑞哥儿出门慈安院，穿过抄手游廊遇到了抱着棋盒往蔷薇园而去的夏梦竹。
　　张姨娘将怀里的孩童交由小莲，两人见了礼，张氏道：“二小姐这是去哪儿呢？”
　　“去嫂子那里。”夏梦竹不欲于张氏同往，奈何张氏硬是说与她同路，两人便走在了一起，张氏道：“二小姐这是去找大少奶奶对弈？”
　　夏梦竹点头回了一声，不愿意与惯常喜欢在大伯母身边溜须拍马的张氏多言。
　　“大少奶奶身体虚，二小姐切莫累着她。”张氏说得言辞恳切，若不知平日里她的飞扬跋扈，定要被她一脸真诚所骗。
　　夏梦竹敷衍回了两句，步履越发快了，快要到蔷薇园时故意问道：“张姨娘可是要与我一道去看嫂嫂？”
　　张氏脸色一僵，道：“这不是瑞哥儿离不得我……”还未等她说完就瞧见夏梦竹转身进了蔷薇园，气得张氏胸口痛，却瞧着蔷薇园外爬满墙的红蔷薇，陡然间变了脸色，匆匆离去。
　　小莲见张氏脸色阴沉得可怕，抱着瑞哥儿悄悄离远了些。
　　入了蔷薇园里，夏梦竹与梅盈说了路遇张氏一事，又抱怨了些张氏往昔的为人不厚道之处。自发现梅承宗整日闭门不出后，夏芷兰便一回也不曾出现过，倒是夏梦竹一如既往的爱往这里里跑，院子里好好的蔷薇花愣是被她糟蹋了不少，隔三差五少几支。央央瞧着都心疼，梅盈却是纵容着她，高兴时还主动剪几支送了她。
　　央央瞧了眼说得义愤填膺的夏梦竹，正欲上前续茶，却见梅盈自她手里接过玉壶亲自给夏梦竹续了茶水。这时夏梦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免局促一笑，但见梅盈听得津津有味，又坦然了起来。待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梅盈才命人在庭院里摆了棋盘，与她切磋，两人才下对弈三次，夏梦竹就嚷嚷着：“不玩儿，嫂嫂，你一点儿就不让着我。”
　　梅盈轻笑道：“棋盘上只有输赢。”
　　夏梦竹哼哼两声，起身往绕藤的木楼梯上了阁楼，半个身子伏在窗外，笑着说道：“嫂嫂的院子可真美，当真像个世外桃源。”就如院子里的主人，不染尘埃，超凡脱俗。夏梦竹瞧着花丛前柔弱无依，温柔笑的梅盈，油然升起怜惜之心。
　　梅盈一面着人收拾了棋子，一面亲自拿剪子去到院子里剪了几支开得正艳花儿送与夏梦竹。
　　持花离去的夏梦竹低头赏怀中鲜花时撞在了一人身上，她惊呼一声，正想呵斥来人，抬眼见是大房庶出的四少爷夏立恒，怒转为笑道：“原是四哥哥呢！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俾子。”
　　“自个儿不看路还怪了他人？”夏立恒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红蔷薇上。
　　夏梦竹将手里的蔷薇花递给身后的丫鬟，苦着一张脸拔下扎入了手背上的刺，皱着小脸嗔道：“明明就是四哥哥走路没声音。”
　　夏立恒也不与她辩，只问道：“这是从蔷薇园来？”
　　夏梦竹得意洋洋地显摆道：“这还是大少奶奶亲自给我摘的，是蔷薇园里开得最好的几簇，是不是特别的好看？”
　　“确实艳丽。”夏立恒又道：“大少奶奶身子可安好？”
　　夏梦竹道：“虽然每日汤药没有断过，不过精神比以往好了许多。”说着，她凑近了些，叹息道：“我瞧着嫂嫂是极好之人，也不知大哥哥为何不喜她？也怪大哥哥故去的早，不然准得被嫂嫂迷得晕头转向。”
　　夏梦竹是三房夏维平的小女，加之得夏维平疼爱，性子烂漫，加之夏立恒又善于笼络人心，出门在外时常带些新奇的玩儿送给各房，尤其对年纪小的小辈更是精挑细选，甚是得各房小辈的喜爱。夏立恒见她模样，无奈道：“以后切莫再对人说这样的话。”
　　夏梦竹淘气地嘟嘟嘴，道：“我就是在四哥哥跟前说一说，换作其他人我才懒得与他多言。”
　　夏立恒笑道：“你呀，当真是个孩子。快些回去将花儿养起来，不然枯了谢了，你就该哭鼻子了。”
　　夏梦竹跺跺脚，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四哥哥真讨厌，我才不是小孩子了，更也不会哭鼻子，我都已经及笄了。”
　　夏立恒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赶紧哄道：“四哥哥错了，四哥哥不该逗你，梦竹妹妹现如今已经是个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见夏立恒打趣她，夏梦竹又气又羞地瞪了一眼夏立恒跑开了。待她远去，夏立恒才将锦衣上粘着的花瓣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往尊闻堂而去。
　　荣华园，夏峥盛想着今日是夏立恒从龙城跟货回来的日子，他定然又要在父亲跟前卖弄，借此得父亲赞许，夏峥盛越想越坐不住，再瞧着坐在妆台前描眉的张婉柔很是不耐烦，搁了手里的茶，不悦声道：“描什么眉？描了也就那样。”
　　张婉柔动作一僵，柔声回道：“二郎稍等，妾身马上就好。”
　　“我有事儿，你自个儿去娘那里请安，我要去书房与爹爹商量江夏货运一事。”夏峥盛说着就抬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掉头道：“记得去蔷薇园看看那个病秧子，毕竟爹近日来很是喜欢那个梅承宗。”
　　“爷自去，妾身自会处理妥帖。”张婉柔搁下手中的画笔，又往唇上点了红胭脂，对镜整理了妆容这才徐徐出门，先去尊闻堂例行请安，陪夏李氏说说话，又回荣华园去了胭脂，换了素净的罗裙，命丫鬟提着三层的漆红大奁往蔷薇园而去。
　　与她想象中不同，蔷薇园的院内不仅无丝毫清冷颓败之气，反而处处透着主人的精致和玲珑心思，从墙角的满墙蔷薇，到院中一圆池碧波金鱼红莲，再到绕梯的绿藤井然有序，张婉柔压下心中的惊愕让身边的丫鬟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