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形世界》卞九欢

3、chapter3

　　仓库里，谢迟搬出了一袋米。

　　谭安自言自语：“他有弱点。我必须找到他的弱点。”

　　谢迟把米放在他身边，说道：“他不能完全的知道未来。”

　　谭安这才从走神之中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谢迟坐在米上，说道：“能看到未来的人都是这样。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瞬间，短暂的一撇，就像是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月亮，但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

　　“就拿刚才的信使来说，其实在信使进门之前，陈宇鹤就已经看到了镇上会有大乱和疯狂的抢购，他一定看到了这个场景，才会知道那个时候金钱将失去效力。这是他预知的部分，他看到了场景。所以他才会问你家里有多少存粮，而不是问你家里有多少钱。”

　　“但是信使进门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信上，如果他真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瞬间，他就会看到信使要泄露这个秘密，那在进门的时候他就应该杀死信使。但是他没有，他是在看到了信上的字之后，才意识到信使就是关键。”

　　说到这里，谢迟安慰谭安道：“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谭安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了，是不是？你看到未来你们两个都安全了，是不是？”

　　谢迟看着自己被谭安抓住的手，一瞬间有点不敢置信。

　　小的时候，只要他看到未来，谭安一定会打他，不仅打，会把他往死里打。

　　但是这一刻的他，竟然希望自己看到未来，以获取一个可以安心的结果。

　　谢迟有点不忍心告诉他事实。

　　毕竟，这个时候，不是该让谭安愧疚的时候，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共同面对。

　　而且，看到谭安宁可去和自己最恨的人合作也要保护自己和高落，谢迟心里已经不生他气了。

　　谭安还在急切的问：“你看到了对不对？你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谢迟说道：“我看不到。”

　　“小的时候你每打我一次，我就看到的越少。”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能看到的只是一些一闪而过的事情，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清楚地看到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他又捣蛋又不成器，让谭安失望的次数可太多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反而是谭安和他说：“对不起。”

　　谭安说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太疯了。要是你被别人捡走，或许能比我把你照顾得更好。”

　　谢迟没有说话。

　　他倒也没觉得被谭安照顾不好。

　　毕竟，那个流落的年代，有人愿意照顾他，已经是万幸。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唯一的芥蒂，无非就是，明明都是你选择的孩子。

　　你偏爱另一个，明显更多。

　　这时，高落进来了，他像个傻子似的抱着一个旧锅，在谭安面前骄傲地说道：“谭安哥哥，我又找到了一个锅！”

　　谢迟一见到他就有点不耐烦，皱眉道：“刚才不是说了，上路不需要带什么锅吗？”

　　谭安看到高落，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无奈地笑着，说道：“好，你做得很棒。又找到了一个。”

　　谢迟看了一眼刚才那个被谭安藏到角落里的废锅，不敢相信这个傻子又找了一个来，谭安还是要夸他。

　　谢迟索性不想看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

　　他一想走，高落又扑了过来，叫道：“我要你一起去！”

　　谢迟有点不耐烦：“你别跟着我。”

　　他们一刚打开地下室的门，就看见灰发的佣兵站在黑暗里，冷灰色的眼瞳无声地打量着他们。

　　高落看见他就害怕，立刻往谢迟身后躲。

　　高落躲在谢迟身后，问佣兵道：“你来干什么？”

　　陈宇鹤没有看他，倒是一直看着谢迟。

　　盯着谢迟看了半晌之后，佣兵才回答道：“我要和你们的老师商量一些事情。”

　　谢迟对高落说道：“他在等我们离开。他不想让我们听到。”

　　陈宇鹤笑道：“你很聪明。如果我是谭安，我会选择你。”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地下仓库，顺带把门关上。

　　他一关门，高落立刻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谢迟看他那副把全身都贴在门上的傻样，无奈说道：“佣兵最擅长的就是让秘密不被泄露。他一定是知道地下室里外面什么都听不见，才选择那里的。”

　　“你有时间白费功夫偷听，不如来跟我清点物资。”

　　高落见确实听不到什么东西，这才怏怏来清点物资。

　　谢迟核对了一下物资，发现他们一共有三袋米，一桶油，和一袋面粉。

　　家里还有一袋蔫了的苹果，除此之外剩下点青菜，实在是不够用。

　　或许这些够路上吃，但是过去之后，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现在，这位来历不明的佣兵，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谢迟问道：“你的空间里还剩多少东西，你点了没有？”

　　高落立刻警惕，像只被人发现秘密仓库的小仓鼠，立刻进入戒备状态：“你惦记我的小阁楼？”

　　谢迟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口，说道：“别小气，我们现在需要这个空间。”

　　高落不满地抱着肩膀，说道：“你别提我的，你空间里的东西，你点了没有？”

　　谢迟：“我从来不往空间里放吃的……”

　　所谓的“空间”，是谢迟创造的一个能量场。

　　具体是一个什么地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从小到大，他能创造出很多这样的空间场，有的时候就像一个抽屉大小，有的时候，又可以创造出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进入这些空间，也就消失在了现实世界中。

　　过去每次惹了祸，被谭安追着打的时候，他就会躲进去，一直躲到谭安消气为止。

　　后来高落来了之后，两个孩子一起玩，谢迟发现，这个空间不仅可以他自己进入。只要他给出许可，别的孩子也可以进来玩。

　　高落十一岁生日的时候，他创造了一个小阁楼，送给高落当礼物。

　　任何在空间里的东西，既不会生长，也不会变质。

　　高落就像只小仓鼠似的喜欢囤积吃的，每次一个苹果吃不完，他就放到空间里去，留着第二天再进去吃。

　　看着高落珍惜自己小阁楼的模样，谢迟有点不忍心告诉高落事实。

　　高落说道：“我的苹果都是我的，是我的！你们不能拿去分！你、你不许打我阁楼的主意！”

　　谢迟看着他那副固执的样子，不知道要怎么给他解释。

　　谢迟在地上坐下，冰凉的地面让他清醒。

　　谢迟说道：“高落，你还记得你的空间为什么叫阁楼吗？因为它的‘入口’，在楼梯的尽头，对吗？”

　　高落揣着手，警惕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谢迟抬头看了一眼楼梯，想要说什么，叹息了一声，才说道：“我们要离开家了。”

　　“空间的位置，取决于入口的位置。只要入口确定了，空间就不能更改了。”

　　“它会永远在这里。”

　　“空间里的东西还可以被带走，但是如果仅仅是空间，他就永远呆在这里了，你明白吗？”

　　高落傻傻地看着谢迟，目光呆滞。

　　有的时候，谢迟觉得，高落的年龄再也不会增长了，他就像空间里其他的一切一样，不会成长，不会变质。

　　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

　　高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36年的苹果！37年的桃子啊！啊！我四三年的葡萄，四四年的橙汁啊！”

　　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这无比珍贵的一切，高落像个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没有人懂，那些年作为孤儿流浪的他，有多么珍惜每一口粮食，珍惜每一个得到的礼物。

　　他从来不舍得吃完，哪怕放到坏掉了也舍不得吃掉。

　　他把那一切的秘密，那宇宙神秘的馈赠，全部留在那个空间里。

　　有人珍藏红酒，有人珍藏首饰，而他只想珍藏那些赠与的善意。

　　世界怎么会那么残忍？高落想不通，越哭越伤心。

　　谢迟：……

　　谢迟：“你现在吃还来得及。”

　　高落一边哭，一边哽咽着，头也不回地奔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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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大门的地下室里，没有空气在流通。

　　潮湿阴暗的空间中，让人感到不适。

　　谭安看着面前的陈宇鹤，仿佛有问道了那个月夜里的血腥。

　　那一场未能到来的婚礼，和那个被变成血夜的惨案，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里，仿佛一瞬间重回，全部都历历在目。

　　谭安说道：”我想知道，能看到未来的人，会回过头去看过去吗？“

　　陈宇鹤笑了一下，即便是那个笑如此虚伪。

　　灰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嘲讽。

　　他将一张名片递给了谭安。

　　陈宇鹤说道：“虽然断粮还有七天，但是世界很快就会大乱，消息已经瞒不住了。”

　　“我的雇主需要可以信赖的军阀，他手中有好几支军队现在无主。你要知道，他可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谭安接过了名片，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惊讶道：“布兰登·费舍里？那个首富？”

　　陈宇鹤说道：“很多人都认为他是靠着电子技术和房地产富有的，但是没人知道，他打造了很多地下的粮食生产地，足以确保在地面的粮食停止生产之后，让他帝国继续运营。更别提，现在基本上所有运营着的产业，都有他的一杯羹。”

　　谭安拿着那张名片，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宇鹤后退了一步，灰色的眼瞳中带着惯有的冰冷：“不是我想要你做什么。我的雇主需要一个军阀，我把这个军阀带给他，仅此而已。”

　　“毕竟，没有粮食的国度，即便是帝王也会沦落。”

　　“我要为自己谋出路，不是吗？”

　　谭安知道他凡事为自己谋利的本性。

　　既然对他有利益相关，那就证明自己目前还是安全的。

　　谭安说道：“我接受。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陈宇鹤微微一挑眉：“不是你们。”

　　谭安本来正要起身搬米，听到他这句话，回头看向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宇鹤说道：“我的雇主需要一个军阀。一个独身的军阀。”

　　“我不希望他认为我给他带过去一个拖家带口的人，这种人是当不了军阀的。你至少能明白这一条的含义，对吧？”

　　他说完，看着手里拎着米的谭安，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你变了。”

　　“谭安，你变得很软弱。让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