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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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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了佣兵,谭安死死关上了门,一把将睡觉的谢迟拎起来,吼道:“起来!”
谢迟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被谭安拎着领子,他手里的枪对着自己的头。
谭安吼道:“谢迟!你看到了是不是!”
“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谢迟没想到他会这么暴怒,加上他手里的枪还对着自己,一时间有点吓到,以为他要动手杀自己,喉咙卡住说不出话来。
半晌,谭安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吓到了他,这才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枪,放开了他的领子。
谭安沉重地坐下,看着面前的谢迟,疲惫地说道:“对不起。”
虽然已经得到了预言,他还是忍不住动摇,问谢迟道:“他说的那些,你也看到了,是吗?”
谢迟别着头,不吭声。
谭安看见他不说话的样子,想起他还小的时候,自己因为预知的这个能力下狠手打过他多少次,不由得有些许愧疚。
然而,他还是说道:“你说吧。这次,我不打你了。”
“你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谢迟这才开口:“看到无数饿死的人。”
他一说完,生怕谭安又是故意套他话,套完了话又要动手打他,立刻警惕地戒备防着他要动手。
谭安沉默着,沉默着。
终于,他开口,说道:“还看到什么?”
谢迟想起谭安刚才的样子,生怕挨打,不敢多说一个字,立刻摇头。
谭安问道:“看到他是谁了没有?”
谢迟疯狂摇头,警惕地看着地上的枪,怕谭安跟那个人的气没处撒,索性把自己当做他给轰了。
谭安叹了口气,把地上的枪踢开,说道:“对不起。这么多年下来,让你这么怕我。”
谢迟惊了。
那个骨子里最傲慢的人,会给他道歉?
别人都说谭安谦卑,温柔,可亲。
只有谢迟知道,谭安这人,骨子里傲慢得很。有一年书店营收不好,家里没有钱往来,他宁肯饿着都不向他人借钱。
更别提,这些年打了谢迟这么多次,他可是从来没有道过歉。
终于,谭安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去把他追回来。我们需要他。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我不能看着你们被饿死。”
谢迟看着他整理衣服,尽力地平静情绪的样子,问道:“需要他为什么赶他走?”
谭安看了谢迟一眼,似是想说什么,然而还是压下了要出口的话。
最终,只是说道:“我不相信他。”
谢迟早就习惯了谭安根本不相信任何预言,即便是成真了,他也要硬说那是巧合。
谢迟又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就信了?”
谭安顿了一下。
他整理衣领的手顿住了,垂下了眼睛。
终了,他苦笑了一声,看向谢迟,说道:“我信的是你。”
“我一直相信你。”
说完之后,谭安打开了书店的门,说道:“跟我去把他追回来。我会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要你帮我盯着他,不管你预知到了什么,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那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这个冬天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们不仅会需要食物,供暖断了之后我们需要取暖的东西,需要衣物,需要能维持我们生活的一切。对,我们还需要武器,因为一旦断粮世界就会大乱,战争会再度来临,那些有武器的人不会放弃掠夺剩余的食物的,金钱也不会再发挥作用了,我们需要能真正保值的东西……”
“你们两个都在长身体的阶段,不能短了营养……”
谢迟看着谭安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盘算着,忽然发现这个谭安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冷血傲慢的军人很不一样。
和谭安相处这么多年,他每天都看着谭安,但是他一直以记忆里的那个谭安来应对他。
或许谭安变了,谭安早就变了,但是他们每日的相处已经让他到了麻木的状态,忘记了人是会变的,还一直以当初的第一印象来应对他。
那个夜里会做噩梦,生气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用野兽一样的眼光发怒地看着他的谭安。
那个被家族抛弃、战后创伤、发怒失控把他往死里打的谭安。
可是现在看,他忽然觉得谭安像是个絮叨的老母亲,零碎的,操心的,平庸的,想着怎么对付新来的佣兵。
已经不再是那个军人了。
谢迟追上了谭安,问道:“刚才来的是谁,你以前认识是不是?”
谭安正在碎碎念,念叨着他们兄弟两个需要什么这个那个东西要留存,听到谢迟这句话,被他打断,之前零零碎碎计划好的什么都给忘了。
他最近总是这样,很容易忘事情。
被打断了之后,谭安晃神了一段时间,才说道:“他姓陈,名字叫宇鹤。但是他很少被这么叫。军校里的人们叫他奥古斯特(August),因为生在八月。”
想起那个恍如隔世的过去,谭安苦笑了一声,说道:“夏天生的人,不一定性格都像是夏天。洋妓女养大的孩子,混血混得很漂亮,年轻的时候像个西域来的小王子,很少讲话,但是语出一定惊人。”
谢迟想,是呀。
那样灰色的头发,深灰的眼瞳,高挺的鼻子,如果不是一脸的胡茬,满身带着佣兵的冷血,大约是个很迷人的人。
谢迟问道:“他就是让你憎恨预知的那个人?”
谭安看了一眼身边这个被他养大的孩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愧疚,也带着些许的敬畏。
谭安说道:“知道未来的人,会很傲慢。已经知道了结局,那当下又有什么意思呢?”
街道的尽头,高落正站在那里和陈宇鹤说话。
谭安看了一眼那里,转头对谢迟说道:“他会读心。在他面前无须撒谎,可以坦诚,但是绝对不可以信任他,明白吗?”
谢迟见他往那个佣兵身边走去,一瞬间预知到了什么。
那双一瞬间的哀伤,像是海浪一般汹涌过来。
谢迟问:“为什么不能信任他?为什么你会恨他?”
谭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于,他说道:“小迟,我们现在需要食物。我唯一要告诉你的就是,你眼前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人,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用他的头颅换了自己的前程。他预知到了陈家会没落,并且利用了这一切,你能想象吗?”
“他预知了那时,就像他预知了此刻一样。但是我,不能看到比此刻更多了。我要保护你们的,对这样一个人,我不能再给任何更多的信任了。”
他们正说话间,前方忽然响起一阵争吵声,等谢迟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了高落一拳打在陈宇鹤的脸上。
训练有素的佣兵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击,但是他没有动,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血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滴在了地上。
谭安立刻大叫一声:“高落!”
他冲了过去,挡在高落前面,一把抓住了陈宇鹤。
面对眼前眼神凶狠的佣兵,谭安说道:“他是个孩子,还不懂事。我带你去包扎。”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陈宇鹤,像是铁钳一样把他惯用的左手拉住,生怕他对高落出手。
陈宇鹤被他拉着,沉默地跟着后面,眼神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谭安。
走了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我不会伤害你的‘学生’。如果我真的想动手,他不可能打到我的。”
进到书店之后,谭安翻出了放在书架后面的急救包,无声的给陈宇鹤包扎。
终于,他开口道:“你们还剩下多少存粮?”
谭安抬头和谢迟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家里还剩下两万块钱存款,把一些东西出掉还能换一点钱,够买一些东西。”
陈宇鹤说道:“我问的是还有多少存粮,不是问剩下多少钱。”
谭安说道:“这里还没有大乱,商店还能购买东西。等一下我们拿出所有的钱去买,总能买到暂时需要用的。”
陈宇鹤不再说话了,他只是抬头,看向谢迟。
谢迟和他对视了。
就在这时,书店的门开了。
现在是高考的时候,而且学校已经到了期末,应该很少有人来买书才对。
邮局送信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好像做梦似的,失落地走着。
信纸上,隐约可以看见谭家的徽章。
这样显赫的徽章,足以让这封信十足的重要了。
信使紧紧捏着那张纸,跌跌撞撞走到了谭安面前,把手里破损的信递给了他,梦呓一般地说道:“谭先生,谭家的信来了。”
十多年了,谭安从未收到过谭家的消息。
如果不是今天信纸上有谭家的徽章,这里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姓的这个谭就是那个显赫至极的谭。
谭安接过了信,点了点头,说道:“好,谢谢你。”
信使的状态很不对,他交付了信之后,恍惚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这时,谭安低头看向手里的信。
所有人都看向他手里的信。
信封因为一些原因已经破损,上面露出了第一行字——
【七天后,全世界会断粮。】
坐在椅子上的陈宇鹤立刻推开了面前的医药箱,冲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枪,举起枪就对准了还在发懵的信使!
谭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被他这么一拽,陈宇鹤手里的枪打偏了,打碎了书店的玻璃。
玻璃轰然落了一地,也落到了游魂一般开门的信使身上。
这一声巨响彻底惊醒了他。
他回过了头,看着死死抓住陈宇鹤的谭安,有看向陈宇鹤手里的枪。
睡梦一般的人登时清醒。
信使大叫一声:“世界要断粮了!”
他发狂一样跑了出去,在小镇的街道上大喊着:“谭家说了,世界还有七天断粮!”
谭安夺过了陈宇鹤手里的枪。
佣兵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审视着,仿佛在衡量什么。
外面响起慌乱的交谈声,不断有人向书店的方向看过来。
佣兵冷冰冰地说道:“你现在显得很碍事。”
谭安将那把枪交给谢迟,咬牙看向陈宇鹤:“我们还会有别的方法。”
说完,他看向高落,说道:
“去仓库里看看,我们还剩多少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