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1：起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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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传说，神殿庙宇屋檐下的护花铃，会在神明经过的时候无风自响。
阿音好像相信了这个传说，她每次去山寺祠堂的时候都会特意抬头看那些檐角护花铃，如果铃铛响了她就会笑，笑得无忧无虑天真甜美。
解雨臣觉得阿音有点像他小时候的玩伴吴邪，明明也出身老九门，但是被家人庇佑着，像每个生活在阳光下的普通孩子们长大，迎接自己的光明未来。
他没有这样庇护。解家少主也不能有这样的庇护。
但他其实有点羡慕。
只有一点。
二
阿音看完铃铛，向解雨臣抬起眼。
她的脸实在无可挑剔，皮肤晶莹剔透五官精致无瑕，眼睛若是微微一眯就自带妩媚风流。
他刚跟着二爷爷学唱戏的时候拿捏不好神态，二月红沉吟一会儿，指着在一边练琴的阿音说看她的表情。
阿音听见动静，抱着二胡一抬眼，眼里一半是对重复练琴的冷漠不耐，一半是对家人的温柔亲近，这一瞬由冷漠向亲近转换中的眼神瞬间击中了他。他忽然明白历史上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该有怎样一种神态，也一下子理解了那些被倾倒者的心情。
他看的时间太长了，阿音疑惑的侧了侧脸直视他。他们师兄妹相称，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信任。
“红沧澜”他忽然喊她的全名，语气郑重，他说：“等我一下”然后向他的住处跑去。
他们所在的院子离解语花住处不远，但这几步路他跑的很漫长，恨不得时光再快一点。
回来的时候阿音真的在等他，她的琴横放在膝头，一手托腮，眼神散漫的看着他来方向出神，看到他时就对他笑，像是站在屋檐下抬头看风铃那样带着期待。
二爷爷也看过来，但他的眼神没有平时的温柔和蔼，而是冷冽如刀锋剑刃，这是属于红家家主的眼神，属于那个在乱世中和张启山相提并论并肩而行的二月红的眼神。
解雨臣冷静下来，从院门到红沧澜面前这几步路太短了，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在挣扎。
太早了，他们都太年轻，解家又那么乱，他身边魑魅魍魉太多，自己都不敢说未来一定能全身而退，又怎么敢把她拖回老九门这个泥潭来？
红家明明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未来。
他终于走到她的面前，拿出一支月季花递给她。
“刚刚看你拉琴的样子，又觉得天气正好，正应该送你一束花。”
阿音瞪大眼睛看他，比起惊喜更像是惊讶，惊讶于一向腹黑毒舌的师兄突如其来的撩人举动。
解雨臣递出了花，但是本想一同送给她的那枚解家夫人的玉佩却握在手中，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握出印子来。
三
“我知道那时候你想带她走”二爷后来告诉解雨臣。
他看着这对师兄妹想起了自己，他年轻时候的境遇不比解雨臣现在更好。如果那时候丫头不是走到绝路，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如果不是她仰视他的眼神就像祈求神明一样，他不会因为一句微弱的“哥”就带她走。
他真心实意的希望丫头有更好的人生，也真心实意的感激有她陪伴的每一个日子。
小花得明白，少年人的喜欢可以肆无忌惮，但爱需要恒久忍耐。
四
二爷去世的时候，阿音不在身边。
正值深秋，红府草木凋零，寒风吹过来，惊了一只枝上喜鹊。再晚一点，云色深沉压低，似乎要下雪了。
今晚不会有月亮，二月红想着，天气晚来雪，该饮一杯。
可是在脑海里数一遍，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让他升起共饮的念头。
他站在身边，红色长衫是这景色里最艳丽的一笔，让秋末的图卷从苍白寥落升华到意趣深远，而他悠然一叹，这景色便定格在一叹里，唯叹息余韵传世。
谁都不知道他在为何而叹，毕竟唯一窥见这景的，只是一个小女孩。
五
那个小女孩，二爷和她的交集只是他曾经给过她一颗糖。
二爷的晚年说不上孤独寂寞，他身边有故人之后，天资出众的关门弟子解雨臣，有远渡重洋归来，血脉至亲红沧澜，还有追随了他半个世纪，共历沉浮荣辱的属下。他本人在黑白两道都是受人尊敬的传说级人物，但他也确实曾经一个人坐在红府外的梧桐树下，笑眯眯的给围过来的小孩子们发糖吃。
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影响，解雨臣也很喜欢给阿音糖。
也是这个原因，在红海行动中，庄羽给了阿音一颗糖之后，她立刻无条件的信任了这个海军小哥哥。
没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她那一瞬这么想着，然后把心托付出去。
六
二爷的葬礼在雪天，那是长沙城几十年一遇的雪，白色覆盖了所有色彩，似乎是整座城在为这位传奇名伶告别。
二爷的追悼会很盛大，来往悼念的名流络绎不绝，但二爷的葬礼也很正常，有些从外省赶来，不知二爷其他身份的单纯戏友，在这场追悼会上也感觉不出异常之处。
追悼会之后的葬礼，得以参加的就寥寥无几了。
“这里平三分土。高半尺。”解雨臣指挥着工匠。披麻戴孝的红沧澜站在他身边看着，神色苍白不发一言，凝固的像一座冰雪雕。
“这奇了，不合规矩啊。”工匠小声反驳，偷看一眼解雨臣身边的红沧澜，不知道脑补了什么。
“二爷爷千叮万嘱的，少废话，不想要工钱了。”解雨臣骂道，众人允诺。
解雨臣看向另一边的棺材，这只棺材，在这里已经等了大半个世纪了。他微微笑了笑，“别急，他马上就来了。”
雪落在红沧澜纤长的睫毛上，她微微一眨。
她知道这句话是对她太外婆说的，大半个世纪之后，二月红终于来和他的丫头团聚了，能让她枕在他的肩头，听他轻诉爱语，听他哼唱小曲。
她不该伤心的，每个少年都要在亲人的葬礼中学会成长。但长辈的葬礼对于被留下的小辈来说，是长大的契机，却也是悲伤的歌谣，随着时间流转这歌谣会渐渐停歇，只留一丝袅袅余音，再回想起来时，只有一点浅淡的悲伤。
解雨臣已经送别过父母，祖父母和师傅。他虽年纪尚轻，但已经是一个能承担起重任的家主了。
落在少女睫毛上的雪花终于化开，纤细的羽睫承担不起它的重量，随着红沧澜轻轻眨眼，一颗透明的水珠如同一滴冰泪般坠落下来。
“别哭”解雨臣凝视着她。红沧澜深蓝色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点悲伤。
“小花哥哥”红沧澜抬眼看这个兄长一样的青梅竹马，隔着纷飞落雪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她声音很轻的告别“我要走了，再见。”
希望我们还能再相见。
护花铃叮叮当当的响起，她抬起眼看风铃，没有风。
七
我曾难自拔于于世界之大，也沉迷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他，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就随风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1：起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