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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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的纠结和他的故事暂且不提。很快，在对方的指引下，卡洛琳模糊的想法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未来的内卷之王迈出了人生全新的一步，开始做以救助他人为目标出发的初步职业规划:
医生?
说到救人，离这个目标最近的职业果然就是医生了吧。
卡洛琳在画板上夹着的白纸上写上这个职业，望向穿着红色格纹衬衫和浅色牛仔裤，一身低调大学生打扮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提姆，得到对方温和鼓励式的点头之后又认真思索了起来，果断划去了这个选项。
“虽然医生也很棒，不过比起事发后的救助，我更希望能阻止它们发生。”她带着一种直率的天真说。
那就是警察了吧？她说。
提姆有那么一瞬间回想起了杰森说的那些话，语气笃定得像是一个预言，又想到了如今在布鲁德海文当警察的迪克，如果是他在这，估计会很高兴吧。
复杂的情感短暂的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清了清喉咙，非常提前地打了个警钟，说道：“警察也是个不错的选项。不过也要看负责的部分，是文职还是现场工作，或者是鉴定科、网络安全等等。当警察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有些时候你并没有办法完全救下每一个求助的人。并且总会有嫌疑人钻了司法的漏洞或者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知道对方是有罪的，也不得不放走他。这种心理准备你有么？”
或是被那段对话所影响，很难说提姆在长篇大论时没有想起哥谭。这种问题他也无数遍在内心诘问过自己，现在的他已经不再会为此动摇了。
如果有第三人在现场，可能会疯狂吐槽起来这宛如面试现场一般的超前问答。提姆半点没觉得卡洛琳会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毕竟他也没用什么学术用语——其实她真的有那么一点糊涂，但很快化用为自己能理解的程度。
“像是……”卡洛琳试图举一个例子，“如果波士顿死神被无罪释放？”
提姆颔首。实际上这次在案发现场抓住对方，再加上这人之前血迹斑斑的案底，按这个世界的法律，没有其他人插手的话判死刑基本是没跑了，就只是多久执行的问题。
“……为什么法律会对这些人网开一面呢？”卡洛琳不解。
“非常复杂的原因……”具体追溯起来他甚至能浅上一节近代历史课，两边的历史进程大枝干都是相同的，只有些许细微的分支，他并不是第一次论证解答这个问题，用简练而严谨的措辞大致解释了一下。
听完，卡洛琳有些失语：“规则有漏洞，不是应该弥补或改变规则么？”
“在这之前你要先学会利用规则。”这算不算是超前课程？提姆这么想着，话语却诚实地露出了锋芒，“从下至上的改变在这个国家可并不适用，要想从规则的根源做出更改，从|政？那你可能要从现在补习社交手段和规划高校入学了。警察、教授、律师还有医生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他超认真的。
卡洛琳看着提姆接过她手中的水彩笔，在纸上又大又飘地写下议员这个词，心想。
从零到无限的飞跃，她顺着提姆的思考方式预设……完全想不到会是怎样的未来。她咽了口唾沫，庄重地说：“从警察为目标开始努力吧！”
文化和体能，词汇下面分出新的两栏。
两个人站在离架起的画板几步远的位置，一大一小抱臂的姿势微妙的相似。
提姆抓了抓柔顺的黑色短发，一把敲定：“之前的体力训练计划表已经调整过一次，还可以用一段时间——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也就是要开始操.练了。
……
不过在计划表第二次调整之前，卡洛琳先迎来了和父亲的郑重谈话。弗莱德某天在上班前叫住了卡洛琳，表示回来之后需要和她谈谈。……像是什么电影预告。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表正式吧，卡洛琳猜，她点头应下了。
苏珊娜提前做了一些饭菜，又帮忙热了一下弗莱德提回来的外卖，就识趣地下班回家了，走之前还亲昵地拍了拍卡洛琳的头。这种距离感在之前的保姆中是没有出现过的，弗莱德评价：“看上去你挺喜欢她的。”
卡洛琳眼皮轻微地跳了跳，她飞快地看了眼父亲脸上的表情：“因为那就是事实嘛，她很亲切。”
“那就好。”
眉眼中隐约有几分相似的父女坐在餐桌的两侧，一切恍若平常。卡洛琳早就习惯了独自吃饭，居然还有点不自在。他们会一起坐在餐桌前的时刻并不是那么多，最近这段日子弗莱德在家的时间比以前多一些，也就是下班后匆匆赶回来，仍然是十次里面有六次会错过饭点。
所以要谈什么？卡洛琳在白天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学校这边从上次请家长之后再没惹出过其他的事情，同学间的摩擦发生在暗处，不是教师会管辖的区域，除此之外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在那张轻飘飘的计划清单上，根本没时间也没力气到处闲逛。那还会有什么东西需要父亲这么郑重其事地做出姿态呢？
卡洛琳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就像是呼吸着久旱后干燥的、闻起来像是灰尘一样的空气，那预示着一场暴雨降临。
凯伦家的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他们聊了一会，弗莱德突然陷入了沉默。为这一刻，这段时间男人已经在心中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腹稿，他干涩地开口:“……我没跟你谈论过瑟希的离开。”
卡洛琳望向他，恍若感觉冰凉的雨滴从天降落，在干燥得起皮的脸上留下一个圆圆的雨点。
尽管这对父女几乎从未对彼此诉说过内心的感受，但血脉之间仍然有一些隐秘的默契、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联系着他们——卡洛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从父亲嘴里听到这些。
落地窗旁的藤椅还在原来的位置，叠好的羊毛毯还搭在靠手上，她跑上跑下时偶尔还是会习惯性地投向视线；装着五颜六色药片的小盒子还放在茶几的第一个抽屉里，就在CD收纳盒的旁边；书房的桌上还有几本全新的、拿出来后没再动过的书，柜子里七零八落地散着一些画具，她绕过那些就像是绕过玫瑰枝条上的尖刺。
而弗莱德呢。他是房屋中的幽灵。卡洛琳曾经在深夜惊醒走出房间，发现醉醺醺的男人坐在地板上半身倚着藤椅，像是趴在某个人的膝头胡言絮语。
一年多过去了，这栋房子里的时间却像是冻结了一般。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剖开从未愈合的伤口，弗莱德艰难地继续说下去:“这是很艰难的一段时光，对我来说，对你来说。直到现在，我还都没办法完全接受她的离开。但我们还得继续生活，是的，就像莫莉说的那样。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
这听上去像是一次诚恳的剖白。别说卡洛琳，就连弗莱德自己说出口的时候都感到惊讶。
弗莱德想到那一个个浑浑噩噩不知醉倒在何处的夜晚。
卡洛琳想到那个总是独自等待着似乎永不结束的深秋。
对小女孩来说那好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她不再徒劳的期待，有了更鲜明的指标和方向，也认识了新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完全忘记那一次次希望落空的感觉，和因此而产生的微弱的恨意和恐惧。
可——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如果现在他道歉的话，如果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他说他不会抛下任何人，如果他说……我仍然爱你。
她会毫不犹豫地、一点不争气地忘记一切，回到原点。连卡洛琳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她用多么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父亲。
“……之前，我看到了那张明信片。今年的圣诞节我们会一起过的，国庆节也可以。你……可以直接跟我谈谈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就算工作再忙我也能挤出时间跟自己的女儿聊天。”
弗莱德在学着如何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担忧，试图做出承诺。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了，也许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失去最后的亲人的结果。就算是为了离开的妻子他也必须得做到这一切。
这段时间他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都在思索女儿的问题，也去咨询过医生如果是最糟的情况该如果应对。
心理医生让他多陪陪孩子，去做女儿喜欢的事情。可是她喜欢什么?他记得原来她喜欢和他们一起挤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做生日蛋糕，成品甜得发腻，卡洛琳笑得比蛋糕还甜，说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后面弗莱德有给她带过蛋糕，很多次，她没说过反感，但同样也没说过喜欢。
她原来也喜欢社区的那个公园，周日阳光正好，卡洛琳摔倒了会顺势在草地上打个滚，伸出手来让他拉，全神贯注的注视就像是他就是全世界。
现在她也会去公园，苏珊娜说她似乎更喜欢呆在室内，更多是安静地坐在一旁晒太阳。
一切开了头就像是打破一个陶罐，其中的水自然倾泻而出，弗莱德越说越流畅：
“我们不能承受更多错误和失去了。绝不能。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下周六我约了心理医生。去见见他吧。”
上一刻卡洛琳有多高兴，这一刻她就有多僵硬。
她几乎是不能理解父亲说的这句话，无声逐字咀嚼，像是在用牙齿碾碎并吞咽一把碎玻璃，不敢置信的、愤怒的，不同深浅的蓝色眼睛中第一次染上冷硬的色彩，展现出冲击性:“你认为我生病了？什么是错误？妈妈的病么?”
“……还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