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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是你的女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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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妮愣了,听筒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片刻后她略带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去那边。改成南京东路吧。”
刘志驽还能说什么,已经九点多了,他对着白晓妮听不到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那就南京东路。”
刘志驽去地铁站买了票。晚上九点多,地铁站里居然还是人头攒动,大学城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刘志驽挤在人群里,不必刻意用猎艳的眼光打量,也能看到不少同类,目光交汇时几乎是瞬间完成了双方的评判。颇有几个人对他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刘志驽在这种目光稳定之前微笑着转开了眼睛。
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在gay圈也是畅通无阻。没减肥之前,靠着KTV一哥的风范,不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减肥之后,不少男人也对他频频眼风。要论自大,黄如琪也难和他决胜负。刘志驽暗自笑着进了地铁。车门合上,黑洞洞的窗户上倒映出他的脸,折射出来的面孔几乎湮灭了一切细节,只剩下骨相和五官。
他很快就能抓住刘适择。刘适择又怎么样,他连余澄霜都受得了,只要是男人就有共性,为什么他成绩好一点就能免俗。
南京东路是两条地铁站的交汇点,人潮如海,不敢想象早晨上班高峰的地铁盛况。出了地铁站,刘志驽跟着人潮沿路闲逛。绥吉永不可能有这么多流动人口,这么多鲜活饱满的欲#望,他们是城市真正的血液,源源不断,澎湃充盈。
忽然有种被人暗中注视的微妙感触。眼角扫到路灯杆后面的人影。刘志驽随意地退到路边,站着不动,片刻后,白晓妮从路灯杆后面转出来。
两个月不见,她明显憔悴了,渔网丝袜勒在纤细的腿上,烟熏妆涂得脸上只剩一双眼睛。刘志驽低头和白晓妮对视,浓浓的眼妆掩盖不住她的憔悴和压抑,肤质像放了几天的鲜切花。
刘志驽久久无言,还是白晓妮先哼笑一声,打破沉默,说:“你身上这味儿也太大了吧。”
虽然是笑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幅苦相。刘志驽故作不见,笑嘻嘻地说:“我本来就香。”
白晓妮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从包里抖出烟,甩手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对空中吐出缭绕的烟雾,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绥吉。”
刘志驽耸耸肩:“不好说,怎么也要忙完之后吧。”
白晓妮夹着烟斜眼看他,片刻后下定决心般说:“陪我走走吧。”
刘志驽瞥一眼她的高跟鞋,说:“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KTV就免了,我现在一看见会所就头疼。”
白晓妮沙哑地笑了,说:“除了KTV,有都是地方坐。”
刘志驽对此扬了扬眉毛,随着她的意思,混迹在人群中逛着南京东路。白晓妮出神地看着大上海纸醉金迷的夜色,灯火通明的商场和闪闪发光的logo折射在她眼睛里,她喃喃地说:“这里真好。”
凡是受伤的人,都会被大隐隐于世吸引。刘志驽微一耸肩,说:“那你留这呗,还回去干啥。”
白晓妮长长吐出烟雾,说:“我干啥留在这,你要留在这吗?”
刘志驽抿了一下嘴,说:“再说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白晓妮垂下眼睛,默默点头,又把香烟举到嘴边,手势和姿态是十足的伤心风尘女。刘志驽注意到迎面行人眼中的厌恶,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白晓妮呵呵地笑了一声:“你和我都没关系了,还管我啊。”
她又这样,她总这样。刘志驽摇摇头,说:“来都来了,随便管管呗。你来一趟,不就是为了我管你的。”
白晓妮呵呀一声:“真能做梦!我是来求你管我的?心里没数啊你。”
刘志驽在一个花坛边停下脚步,说:“那你来上海,是要干什么?”
白晓妮侧过头,说:“还能有什么。你知道的。不过们不用这么着急地说事儿,再聊点别的吧。”
刘志驽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说:“行。你要聊啥,我陪你聊。”
白晓妮低头笑了,说:“偶尔出来一趟也挺好的,换换心情。总在东北呆着,心都堵得没缝儿了。怎么就想来上海了呢?”
“也不为什么。”刘志驽说,“总在东北呆着心里堵得慌。”
白晓妮不说话了,咬了会儿嘴唇,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有个精英哥哥在上海,现在他怎么样了?”
刘志驽说:“挺好的。”
白晓妮哼笑了一声:“怎么个好法啊?”
“怎么都好。”刘志驽说,“你来一趟上海,就是专程为了打听我哥的吗、”
白晓妮抖着肩膀笑了:“当然不是啊,我打听他干啥,我是来找你的。”
刘志驽长长吐出一口气,火锅吃太多了,撑得他喉咙口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你找我干啥。我还以为你要到上海当个漂泊客。还觉得你挺有出息。没想到你还是来找我,咋的,想让我给你介绍工作?”
白晓妮从浓密的假睫毛下不屑地看着他。刘志驽朝花坛摆摆手,说:“你不嫌弃,咱们就在花坛上坐一会儿。”
白晓妮看了一眼花坛,大概是考虑到脚上的高跟鞋实在太高,不适合长久地站着,便和刘志驽一起在花坛边上坐下,翘起脚,对着夜空抽烟。经过的人对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视而不见。白晓妮一根烟堪堪抽完,刚要往花坛里扔烟屁股,刘志驽阻止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筒。白晓妮噘着嘴,重新把脚塞进不知什么时候脱掉的高跟鞋里,咯哒咯哒地把烟头扔在垃圾桶上面,再走回他身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问:“今晚我住什么地方?”
刘志驽抬头看着她,问:“你要常住?”
白晓妮耸耸肩,双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把外套拉成一个平面。“不然呢?你叫我去赶今晚的绿皮火车?”
果然是一个长期斗争。刘志驽咂了下舌尖,火锅的味道在嘴里翻涌,只要给他一个角落,他不用扶着墙都能吐出来。他暗自把海底捞拉入永恒的黑名单,说:“那我就去给你开个房间。身份证带了吗?”
白晓妮脸上带了点笑容,耍赖似的:“没带。”
刘志驽瞧着她:“没带身份证怎么坐的飞机?”
白晓妮笑嘻嘻地说:“谁说坐飞机了,我一路走来的。”
刘志驽叹道:“那你用我的身份证好了。住什么地方?别跟我说你要住香格里拉,我也是走着来的,兜里没钱。”
白晓妮笑容稍微消失,盯着他问:“你要我住如家”
刘志驽无奈:“那要不然锦江之星?都不愿意的话你可以睡这个花坛里头,不花钱,还能亲近大自然。”
“那你住什么地方啊?”白晓妮很好笑似的提高了声音,“我和你一起住不行吗?”
“我走来的,没钱,住在我哥家。”刘志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对突然哑火的白晓妮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大小姐。”
白晓妮愤愤不平地跟在刘志驽后面,一同进了最近的如家,刘志驽拍出身份证,在前台帮白晓妮订房间,白晓妮背对着前台,面朝大堂,惬意地打量着。刘志驽把房卡递给她,她随手接过,似笑非笑地说:“你定大床房啊。”
刘志驽无语:“不然呢?定个标间,你再把另一张床转租出去?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得回去了。”
白晓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回去?回什么地方去?”
刘志驽无奈:“回家啊,我现在住我哥家呢,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等一会儿他睡觉了谁给我开门啊?”
白晓妮朝他晃了一下房卡,说:“和我一起住不就好了。”
刘志驽又长叹一口气,伸手按住房卡,盯着白晓妮的眼睛,认真地说:“晓妮啊,咱们已经分手了,你忘了吗?我和你住在一起,不合适。也没有这个可能。”
白晓妮不说话,只是抬起下巴,倔强地回瞪着他。他曾经为了这个眼神长久忍耐。如今他可以清晰地断定,他在白晓妮眼中看到的不是刘适择的倒影,他的哥哥永远不会一意孤行,更不会无理取闹。明白这一点,每次看见白晓妮的倔强,他心里就有一点小小的碎片剥落,直到风化的忍耐之墙终于坍塌。
刘志驽瞟了一眼玻璃门外,霓虹灯照得地面一片湿润的光亮。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春雨。一阵寒气顺着门口钻进来。
“你回绥吉吧。我在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陪你玩。”
“你有什么事?”白晓妮挑眉问。
刘志驽本可以不回答她,但他转念间嘴角露出了一丝狩猎的微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真的喜欢,非常喜欢。”
白晓妮假装好笑地哼了一声,板着脸说:“你是想说,你之前对我,不是真的喜欢,不是非常喜欢?”
刘志驽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是无声的证明。白晓妮难以置信地呵呵两声,转过身去,深呼吸两次,抬手胡乱地向后抓扯着卷发,手指卡在发结上,依然执拗地向后拉扯,拉得整张脸抬向天花板。她忽然松开手,就这么头发乱蓬蓬地转过身,问:“是姓黄的那个丫头吗。”
刘志驽的微笑化作一丝满意,隐隐浮现在眉眼间:“你眼睛看哪去了。什么姓黄的丫头,哪个人啊?”
白晓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细微神情:“你别装蒜了,在我面前装什么不认识她,你今天来五角场,是不是为了看她?”
刘志驽摆摆手,说:“别瞎扯了。五角场聚集了我国高精尖的知识分子,我为啥不能来沾染一点知识细菌?咱俩的事儿吧,跟谁都没关系。你不用惦记着找个人当理由。啊,我喜欢别人没错,但我那个……那个什么不是因为喜欢他。那啥,你知道就行。”
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看到白晓妮炽热的表情,知趣地转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顶风前进,白晓妮的视线如烙铁般在他后背上灼烧。
她突然冲过来挡在他前面,双手张开,眼睛里浮动着真正的惊恐:“你真要回去?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全国知名的连锁酒店,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刘志驽向她保证,“你就住在这里吧,我会过来给你付房租。啊不,住宿费。但你最好还是早点确定,总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随着他的话,白晓妮的眼神越发惊惶,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我也要去你哥哥家。”她近乎哽咽地说,“我知道他,我认识你那个精英哥哥。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他一定认识我,一定不会让我留在这里,我睡地板都可以,睡在浴缸里也行!”
刘志驽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推到一边,说:“那是我哥的家,你明白吗?我不方便邀请人去住别人家,你在这好好住呗。别看那些关于酒店的不实传言,你要真是担心,我给你买新的床单。”
白晓妮忍无可忍地一跺脚,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是你女朋友!你能这样对我吗?”
刘志驽深吸一口气,面对着白晓妮扭曲的脸,与如家大堂里骇然望过来的客人和服务生,平静地说:“我没有对不起你。自从我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里就只有他。两个月前我和你正式分手,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女朋友了,晚安。”
他朝门外走去,这次白晓妮没有跟上来,跟上来的是他刚刚帮她check-in的房卡,砸在他肩膀上,又向前弹落在地。刘志驽低头看着跌落在地的房卡,弯腰捡起,放在一边的报刊架上,离开了如家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