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是你的女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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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事情可能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光是想象着自己晚来一步会发生的事，刘志驽就感到一丝狗血的颤抖。距离刘适择来上海已经九年了，而他九年后才认清现状。换做别人大概就此告辞，但刘志驽自认为没有必要放弃。
只是九年而已。
刘适择的人生还有好多个九年。
他会在以后的九年里，把错过的九年一点点讨还回来。
今天风和日丽，是个拜访黄如琪的好日子。根据刘志驽的经验，这个小娘子只是喜欢胡吹大气，除了发出一些噪音外毫无竞争力，但是不亲眼看看她的生活状态，他始终无法彻底放心。
他在地铁站自动售票机前研究了一会儿地铁路线，终于在繁复的路线图上找到了A大，轻轻点了下十号线的站牌。
下到地铁站里，刘志驽已经开始后悔，地铁门一打开更是倒退一步，中午而已，里面居然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大概全中国超生人口都挤在地铁里，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毁灭世界的仇恨。刘适择居然在这么个地方挤了九年，怪不得那么瘦，长一点肥肉立刻被挤干。
好容易转来转去地到了站，下地铁的人一看就是学生，刘志驽用他们当行走的路标，一路到了A大。正值中午，校园里到处都是人，个个都是青春靓丽容光焕发的模样。刘志驽算了算，虽然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慢慢地走着，脚下的每一步路，刘适择都曾经走过。原来刘适择也有过这么年轻的模样，那时候他自己在做什么，上初中？乖乖上课是不可能的，大概是沉迷游戏、混迹老爹的场子吧。
十五岁，他第一次正式注意到刘适择。那时他家没搬别墅，还住在大平层里，一推门，看到沙发上坐着陌生漂亮的青年，周围的空气里飘动着无数细碎如金粉的尘埃，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为他捧着茶杯的手均匀地涂了一层光。
青年听到声音，看过来，声音带笑：“是志驽吗？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哥。”
沿着林荫路，刘志驽走到了一栋教学楼。他曾经在这里参加过刘适择的毕业典礼，所谓的毕业典礼，也就是一群人穿着黑袍子跑来跑去。他站在泡桐树下看着教学楼里井喷样出来的一大堆学生，目光定格在刚出教学楼的那个人身上。
真是巧，他竟然在这么复杂的地方看到了黄如琪。
料峭春寒，黄如琪衣着单薄，单肩背着一个大包，一手笼着不断被吹起来的长发，和同学说完话，匆匆地走到自行车边，把包掼进车筐，拉开包，稀里哗啦地搜寻着车钥匙，时不时提起包抖一下。刘志驽起身过去，站在她身后，说：“黄如琪。”
黄如琪吓了一跳，转过身，眼神敏锐的打量着刘志驽，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请问你是……？”
刘志驽点点胸口：“你好啊，忘了我吗？我叫刘志驽，是刘适择的弟弟，咱们在沂水温泉见过。你还说我长得比我哥成熟呢。”
黄如琪眼睛动了动，似信非信，又给他一个狐疑的眼神，看来是真心把他忘了。刘志驽无奈了：“美女啊，你不能因为我哥长得帅，就完全不注意我啊。”
黄如琪抿着嘴想了想，靠着自行车，双手环胸，说：“好吧，那天人太多了，我又有点脸盲。实在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板着脸的姑娘，刘志驽可是见多了。他眯起眼睛笑了：“没啥，过来看看你，之前一直听说你和我哥在处对象，但是没人给我正式介绍，温泉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话，你就走了。我觉得咋也不能在嫂子面前没有礼貌。提前过来打个招呼，让嫂子以后多关照，可别冷落了我啊。”说着，他对黄如琪开玩笑地鞠了一躬。
黄如琪嘴角现出淡淡的笑意，说：“不许叫我嫂子，什么呀，我看你比我还大呢，嫂子好难听啊。”
刘志驽故作呆头呆脑地问：“难听吗？我觉得很好听啊。嫂子，嫂子。”他故意发出奇怪的音调，像是在读“哨子”，黄如琪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把吹乱的头发捋到后面，又说：“不好听，太土了！”
刘志驽举起双手做出投降样子：“好吧，你们上海人都怎么叫啊？”
黄如琪一张嘴，眼睛转一转，说：“我又不是上海人。对了，你都没我联系方式，怎么找到我的？”
刘志驽双手一拍，说：“嫂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如琪，我和你这种名校毕业的姑娘就是有缘分。今天早上我想着，天气这么好，去看看如琪吧。我就来了，然后我就看到你了。看！有缘千里来相会。”
黄如琪微微鼓起嘴，半信半疑地点着头：“好吧……看到我了，然后呢？”
“如琪饿了吗？”刘志驽很狗腿地问，“想吃什么？”
黄如琪转一转眼睛，微微侧过脸，带点挑衅地说：“请我吃饭？那，我说的饭店，你都能请得起吗？”
刘志驽一拍脖子，说：“先让我打自己两下，这样看起来胖。当然是如琪给我多大面子，我就多大排场。”
黄如琪终于笑了，眼角两道标志性的笑纹深深地展开。她把一缕掉落的头发挽到耳后，说：“那我就给你一个礼貌，去吃海底捞吧。”
黄如琪扔下自行车，带着刘志驽去吃海底捞。路上不少同学都朝他们行注目礼，要么是刘志驽的气质和这所名校格格不入，要么是黄如琪的人缘并不是她所说的脸盲。
刘志驽朝她同学肃穆挥手，引得那些人一脸懵逼。黄如琪见状格格笑个不停，问：“你干嘛挥手，认识吗？”
刘志驽深沉地说：“我是在感谢他们，能和黄如琪小朋友成为同学，同志们辛苦了。黄如琪小朋友今天打算为人民除害，带我去下锅子，黄如琪小朋友也辛苦了。”
黄如琪格格地笑了，随手挽住了刘志驽的手臂，说：“好啊，那我就去把你涮了。”
不管在哪个城市，海底捞永远爆满，两人在前台领了号等位。黄如琪去零食区端过两盘玉米花，一人一盘，放在刘志驽面前，刚要吃，被刘志驽抬手按住，说：“咱们不吃零食。”
黄如琪鼓起嘴，一手托腮，另一手无聊地拨弄着玉米花，说：“不吃零食做什么呀？”
刘志驽扬扬眉毛。说：“我陪你聊天呀！孩子不吃饭，多半是零食吃多了。你看我，帅不帅，秀色可餐！你看我，你看我就当你吃零食了。”
黄如琪瞟了他一眼，刘志驽做出个鬼怪样子，逗得黄如琪哈哈笑出来，说：“我才不看你！再说秀色可餐又不是这么用的。是说女孩子好看，不是……”
刘志驽抢着说：“不是说胖子好看吧？”
黄如琪一怔，问：“胖子？谁呀？”
刘志驽大拇指点点自己胸口，黄如琪有点做作地睁大眼睛，说：“你不胖啊。”
“220斤。”刘志驽说。
这次黄如琪真正瞪大了眼睛。刘志驽拿过一个玉米花，仔细打量，又放回盘子，说：“我以前可是200斤，不信你看，我眼角这皱纹，就是我瘦下来松垮的皮肤。现在我身上还有点松垮，不信你摸摸。”他把手放在桌上，屈起手臂，展露他经过锻炼的肱二头肌。黄如琪扁着嘴来回摇头，刘志驽硬是拉她的手在他手臂上碰了一下，说：“摸到没？”
黄如琪垂下眼睛，不知为什么脸颊出现一点红色，又抬起眼睛，说：“好稀奇，我很少看到男生减肥的。”
刘志驽放下手，敲敲肩膀，说：“当然难啊，特别是一开始，教练摸着我的肥肉，还跟我说，没关系，正常减，减不下来的话，咱们过年也就下来了，过年还能省钱呢。”
黄如琪不信地哼了一声，说：“我才不相信过年能减下来。每次过年我家亲戚都给我大把抓零食，烦死了。每逢过年胖三斤。”
“那是你小姑娘不知道男人的减肥方法。”刘志驽捏起一点皮肉，做了个挥刀自宫的手势，“过年了，二师兄的肉老值钱了，家里还指望着我出油水，咔嚓一刀，六根清净，顺便减肥。”
黄如琪又瞟了他一眼，短暂地权衡自己是否受到了骚扰，片刻后安全小人占了上风，眼神露出一点宜喜宜嗔的羞涩，说：“什么二师兄，现在流行非洲猪瘟，你的肉肯定没人吃。”
刘志驽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装出马上要倒地死亡的样子。心里迅速地列出黄如琪的评估报告。他以前当然见过这样的姑娘，家境出色，长相俏丽，成绩又好，看人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黄如琪算是比较有礼貌的，她的自大仍然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
对付自大的姑娘，最好的方法之一是欲擒故纵。她们没有普通姑娘内心的自卑，所有人都是她们的猎物，看到圈套，其他姑娘的想法是速速远离，而黄如琪的第一念头一定是持枪追上去，因为她自信能以一敌百，中了埋伏也能反杀。
想到黄如琪被埋伏的场景，刘志驽对她微笑了。黄如琪瞪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瞧着旁边。
和所有姑娘一样，黄如琪眼大肚子小，没吃饭前叫嚷着要饿死了，一动筷子，还没吃多少就咽不下去了。点东西的是黄如琪，最后都吃掉的是刘志驽。黄如琪还捂着肚子说她撑死了，回去要立刻上健身房跑两小时。
也不知道她是真吃多了还是假的，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刘志驽提议叫车回去，黄如琪却说想吹吹风，散散身上的火锅味道。刘志驽只好扶着黄如琪等公交车，又遇到了几个朝他们行注目礼的人。
目送他们离开，刘志驽说：“这些小子身上有美女雷达吧，看见美女就盯着不放。”
黄如琪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你不用约地点就能找到我，你身上才有美女雷达”
风吹过因火锅而汗湿的头发，刘志驽眺望着上海的天空，想着哥哥此刻大概在哪个放着光芒的笼子里加班。如果能抓着刘适择出来吃火锅多好。一天不见，就有点想他。
黄如琪在他身边轻叹一口气，说：“今天是我笑得最多的一天。”
刘志驽低头看着她，说：“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要当你嫂子的人嘛，当然比较成熟。”黄如琪说，“对了，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刘志驽如实回答，黄如琪瞪大了眼睛：“你是大专毕业的？我的天哪。我都不认识大专毕业的人。现在不是可以专升本吗，你考了吗？”
刘志驽表示自己不是学习的料，黄如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说呢，原来你学习不好啊，那……我不就是你的女神了？”
刘志驽还真没想到她能冒出这句话，一时为之一怔，很快镇定下来，说：“我确实喜欢学习好的。我们家学习最好的就是我哥。他是A大硕士毕业的。”
黄如琪挑一挑眉毛，熟门熟路地说，“他还行吧，本硕连读，不算太差。我看你家条件也不错，他为什么没出国呀？”
两年前的记忆迅速闪回，刘志驽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僵硬，幸好此时的黄如琪在眺望着公交车的方向，没有抓住这一良机。
眼前又浮现了刘适择一身硕士服拍毕业照的景象。那天非常热，刘适择脸颊红彤彤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
耳边又响起了刘适择的声音。那时候他并不理解刘适择在说什么，他一直觉得，出国是很遥远的一件事，只会发生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身边，然而刘适择千真万确地说着出国的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原来刘适择也打算出国吗，原来刘适择也能拿到出国的东西。原来一直以为不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
刘志驽一路护送黄如琪回学校。晚上进校，门卫要查学生证，刘志驽只能送她到北门入口。北门是隐藏在栅栏和灌木中间的一道小门。门外昏暗的路灯下沿路摆了一排排的小摊，无论是水果还是衣服都染上了暗黄的色彩，学生在小摊中间穿梭。
“大学真好。”刘志驽发自内心地说。
黄如琪笑着说：“来考我们大学呀。”
刘志驽摇摇头：“考不上，不是那块料。”
黄如琪格格一笑。说：“你只是不爱学习，但是你挺聪明的，想考一定能考上。”看刘志驽开口要反驳，她抬起手指，轻轻一晃，“我可不是看见谁都这么说。”
走到北门入口，她回头看着刘志驽，一瞬间成熟学姐的气质消失了，像个欲言又止的小姑娘。她对刘志驽最后笑了笑，低下头钻进了北门。
被她衣服带过的灌木枝轻轻摇晃着。刘志驽站在报刊亭旁边，看着两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进了北门，昏黄的灯光下，他很容易觉得，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九年前的刘适择。
刘志驽沿着摆满小摊的林荫路慢慢地走着，想着一点纷乱的心事，摸出手机准备叫个滴滴。看到手机屏幕上映出来的名字和信息，他顿时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好像发信息的人随时会从黑暗的路灯后跳出来。
他拨通电话，慢慢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几乎是片刻后就被另一边的人接通，一个烟酒嗓的女声从电话中传出。刘志驽怀疑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女声却不知道，几乎是蛮横地说：“你在哪，咱们能见一面吗？”
“上海。“刘志驽说。
白晓妮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谁没在上海啊，我也在啊。你在上海哪儿呢？”
刘志驽轻而慢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焦虑和愤怒融成一团，吐进雾霾弥漫的空气里。“我在五角场，咱们在万达一楼的星巴克见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我是你的女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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