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琴键》愉亦余

15、我爸妈离婚了

　　舒家的客厅内。

　　一个年纪大概四十五岁左右，国字脸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不时抓头，不时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从这些动作都可以表明男人现在的心情十分烦躁。而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盘起高高的发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温婉，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端起杯子里的水不疾不徐的喝着。一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做派。

　　“真的要离婚吗？”许久，舒国盛开口道。而那份摆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在他眼中看起来是如此的扎眼。

　　“离。”沈玉平静的说道。其实关于舒国盛出轨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女儿舒心昨天质问她，她也断然是下不定决心要离婚的。

　　“我不同意。”舒国盛抓起桌上的文件就要撕掉，沈玉也不气恼，开口：“我手上还有一份。”因为她早就料到舒国盛会这么干。夫妻两人结婚二十多年，彼此也算了解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难道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话的最后，舒国盛竟然有点哽咽。

　　“国盛，我们都演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也该放过彼此了。”

　　“什么叫演，你告诉我什么叫演？”舒国盛站起身，愤怒地质问着眼前的女人。将茶几上摆着的烟灰缸，果盘都拿起砸到地上，怒吼道：“这么多年，我是如何对你的，你都看不到吗？你是不是心里还装着那个女人。”说到这里，他冲到沈玉面前，一把将对方拎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仿若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女人撕碎一般。那是一种憋了二十多年的怨恨。

　　透过房间虚掩着的门看见这一幕的舒心，立刻冲了出来，推开了舒国盛，将沈玉给解救出来。几乎就是转瞬之间发生的动作。

　　“爸，你干嘛？你疯了吗？”舒心不解道。她不明白从小在她心目中一直脾气温和的父亲怎么突然之间就暴怒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那个小三，一定是的！想到这里，舒心从心底里厌恶那个小三。

　　“心儿你别管，这是我和你爸的事情，你回房间。”沈玉整理了一下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态，她并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们真是太自私了。”这几天家里的低气压也让舒心终于爆发了。

　　“不是这样的，心儿，妈妈是爱你的。”沈玉立刻辩解道。

　　舒国盛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好像还没从刚才自己无法自控的情绪中走出来一样。

　　“我不同意你们离婚，不同意。”说着，舒心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统统都给撕碎了扔在地上。她原本以为只要舒国盛能下定决心和小三断了联系，那么他们一家三口还会回到从前，却没想到母亲真的会决定离婚。

　　沈玉不知道怎么向女儿解释这一切，但她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是稳定住舒国盛的情绪，然后再找机会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婚给离了。想着自己都耗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眼下的几分钟。于是抱着舒心哄道：“你先回房间，我和你爸需要好好沟通一下。我们，不离婚。”只是今天，不离婚。

　　听了这话的舒国盛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也配合着说道：“不离婚，我和你妈不离婚。”

　　舒心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刚才在房间，舒国盛和沈玉的对话她可是一字不差都听进耳朵里去了的。

　　“那你们聊吧，我就坐在这里听。”她也赌气般地坐在沙发上。沈玉有些无奈，只能叹了口气：“我去做饭吧。”

　　看见沈玉进了厨房，舒国盛也松了一口气，对舒心说道：“刚才爸爸情绪有点激动，没吓到你吧。”

　　舒心没接话，神色冷漠，并不理会舒国盛。刚才舒国盛那样对待沈玉，她可是还气着呢。舒国盛也不生气，说了句：“你这孩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之后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出门了。

　　夜晚，江城广安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内。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孩依偎在裸着上半身的舒国盛身上，用带有一些口音的普通话问：“你不是说和你老婆离婚了就娶我的吗？到底什么时候离？”

　　舒国盛抽了一口烟，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说道：“快了。”心里想的却是：逢场作戏也想让我离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玩玩而已，居然当真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好骗。

　　“这个月你已经第五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女孩似乎很生气，从舒国盛身上爬起来找出刚刚激情过后扔在床边的衣物，穿上后作势要离去。

　　舒国盛将女孩一把拉到怀里，带着满嘴的烟味亲了亲女孩后说道：“你不相信我吗？再给我点时间，我向你保证，如果下个月我没离婚的话就变成小猪佩奇。”

　　“你才没有小猪佩奇可爱呢，那……好吧，我等你。”女孩轻笑了一声，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娇羞。不知道是因为金钱的逢场作戏而演出来的，还是真切的被中年油腻大叔的爱情给冲昏了头所导致的。见她这模样，舒国盛心想：等到下个月玩腻了，扔一笔钱分了。

　　于是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又是一番云雨。而在江城CBD区的一栋写字楼里，一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一顶帽子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照片，放到了沈玉的办公桌上。

　　“沈小姐，这是你要的东西。”男人说道。

　　照片上是舒国盛和小三在酒店里或者西餐厅约会的情景。林林总总大概三十来张。

　　“好的，等会儿我让我的秘书打钱到你的卡上”沈玉正在看文件，也不方便和男人详细讨论太多。草草两句就把对方给打发了。

　　等她忙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沈玉走到落地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思绪又飞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她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心中藏着一个很喜欢的人。后来那个人远走他乡，和她失去了联系。家里面逼着她嫁给了舒国盛。她知道自己不爱舒国盛，但是舒家开的建材厂刚好可以挽救家里承包的烂尾工程。带着许多无奈的心情，她还是嫁了。至少在别人眼中的舒国盛，是特别爱她的。后来，女儿舒心出生了，一家三口的日子还算和谐美满。就算舒国盛喜欢在外面偷吃，她也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她帮着舒国盛打理厂里的生意，生意越做越好，借着舒国盛的财力自己也开了一家不算大的房地产公司。也许是最近突然醒悟过来，活了大半辈子谁的期望都没有辜负过，偏偏辜了自己太多。所以才痛下决心，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我们法庭上见好了。沈玉自言自语道。抱着双臂看向远方，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江城的冬天向来都是干巴巴的冷，下着雪的天气里，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被冷得缩手缩脚的。唯有一个女孩好像丢了魂一般，走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又下雪。”余栀子关上了房间的窗户，屋外的灯光映照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这个时候，窗外飘来了动人的钢琴声，旋律是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她知道是住在她对面的秦放在练琴。

　　“好美的曲子。”余栀子自言自语道。心里想着什么时候钢琴才能弹得像自己的这个钢琴老师一样好，不说一样好，有一半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人是舒心。

　　“怎么了？”见恋人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肩头还有一些小小的雪花停留在上面，头发看起来有些湿润。她有些焦急地问道。然后将舒心一把拉进房间，找来了干的毛巾，给舒心细细地擦着头发。动作轻柔。

　　“我爸妈离婚了。”舒心有些难过的说着。将脸埋进双手里，带着些许哭腔又道：“我妈说不会离婚的，还是骗了我。”

　　余栀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惊讶，也有些心疼。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但都不及眼前人的眼泪让她难受。她将舒心搂进怀里，伸手轻轻拍打着舒心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啊。”

　　听到这话的舒心抬起头，看向余栀子，眼中充满了悲伤的眼泪问：“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对吗？”“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离开你。”余栀子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舒心的眼中全都是藏不住的爱意，爱一个人，就算嘴上会撒谎，眼睛也是藏不住的。也许是她低头那一抹浅笑太过温柔，也许是窗外的寒冬冷到人的心里。舒心吻上了她的唇。她也回应舒心的吻。两个人炽热地缠绵起来。舒心的手往她的身下探去，她却制止住舒心接下来的动作，说道“不行，那个来了。”余栀子说完，舒心有些沮丧的将手收了回来。讪讪道：“好吧，你亲戚来的真不是时候。”

　　“舒心，你不能总是这样。”

　　“我怎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的舒心反问道。

　　“难过的时候就在我的身上索取，这是不对的。”余栀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整理下有点乱的头发。自从她上一次和舒心吵了一架以后，两个人又因为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发生了不少口角。而每一次都是以舒心和她的缠绵告终。她觉得这样不太好。也向舒心委婉地提了几次，但舒心好像并没往心里去。这让她感觉到自己好像不太被尊重。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想和你做而已，有错吗？”在她看来，舒心的这番话颇有些强词夺理。就好像那些不能体会女人感受的男人说自己的老婆自己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一样。

　　“你难过了，可以向我倾诉，吵架了，我们彼此冷静下来可以沟通，但是我不想每一次都以那种方式结束我们的争吵。”

　　舒心没有回答她。沉默了半晌后终于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走了。”说完，她拿起沙发上的围巾走到玄关处换鞋，准备离去。事实上，求欢被拒舒心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的。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每一次难过就想到在余栀子这里寻找安慰。可是，她是那么迫切的需要恋人的体温及其一切。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是真实地被爱着的。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看到不愿意和自己沟通的爱人，余栀子心里有点失望。话出口，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她在担心舒心，可舒心好像因为父母的离婚就将自己锁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拒绝任何人的访问，甚至也包括她。

　　“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你。那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话才说完，她意识到那只是气话的时候也已经无法收回。

　　站在门边的舒心顿了顿身子。终究还是将门带上，走了。

　　冰凉的液体滑过脸庞，余栀子伸手拭去，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舒心的号码，打了大概两个才接通，她说：“我做好饭，等你回来。”那是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卑微。

　　电话那端许久才传来一声“嗯。”

　　然后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