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山》乱撒狗血

13、老规矩

　　寅时过半，榻上响动渐渐消停，侯在屏风后的内监宫婢立刻打叠起十二分精神等候传唤。
　　青童缩在屏风后，他人生的矮，穿了一身稍显宽大的青色内监袍，畏首畏脑，有些不安地回头，透过镂空却只能看到看层层叠叠的床幔。
　　一旁的柳鹤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角，眼中的轻蔑昭然若揭。平日夜里，除非皇帝来，否则他们是不用过来侍候的。
　　眼看就要卯时了，帐内终于再次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皇帝披头散发，胡乱披了件外衣从床帷里钻了出来，一脚踩在落在脚踏上的月白织帛亵衣上。
　　方才一直闭着眼睛充佛爷的李顺躬身领着众人进去伺候梳洗。
　　青童进去之后照旧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皇帝像是没睡醒一般闭着眼让人清理，脸色淡淡看不出心情如何。不是说男人完事之后心情都很好吗？
　　他还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猛然被人推了一把摔到皇帝面前，懵了一下立刻爬起来跪好，皇帝问什么来着？
　　李顺提醒了一下，“陛下问话呢，献公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什么伤？白天的？青童惶恐地抬头看皇帝，支支吾吾，“回、回陛下，那那个是白天逛园子、园子时候划、划到的，那个园子......”声音越来越低，皇帝睁开眼看他，面无表情。
　　一只橘色小奶猫忽然从打开了的大门跳了进来，在一片死寂中，踩着小步子围着皇帝脚下的亵衣饶了一圈，低头闻了两下，喵喵双腿一瞪就要跳上床。
　　皇帝忽然暴起一挥手，小猫甚至来不及叫唤，就嘭地一声直直撞向柱子摔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皇帝行伍出身手劲不是一般的重。
　　床榻深处突然传出一声低哑压抑的呻吟，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喉咙乃至无法出口。
　　齐衡挥开上前侍候的宫人，慢条斯理掀起一侧床帷，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深陷床褥，花白的头发胡乱黏在脸上，睁着大眼惶惶四顾，眼底一片青黑，脸颊上的肉陷了下去带起一抹诡异的潮热嫣红，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只会啊啊叫唤，这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乃至于吓人了。
　　“醒了？”齐衡俯身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姬孟亭拖着四肢躺在他在他怀里，脑袋无力地垂在他的胸口上，才不过片刻，他的身上就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触手冰冷滑腻。
　　齐衡怜惜地替他别好了耳发，接过李顺递过来的毛巾替他擦拭，“急什么呢，不过一只畜生，你喜欢，朕让御兽园里给你挑一只好的过来，不比捡来的强？”
　　姬孟亭上半身挂在齐衡地臂弯里，脑袋顺着臂弯的弧度滑了下来，露出修长细白的脖颈，胸口剧烈起伏，除了哼哧哼哧喘气，发不出一句话。
　　齐衡听懂了一般，只是笑，手上动作不停，擦到脖子处，若有所思，“可惜了你这把嗓子，若是当初听话些，何至于此。是吧，有容？”意有所指。
　　姬孟亭像是忽然间被人掐住了嗓子，两只肩膀垮了下来瞬间委顿，状若无骨贴着齐衡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任他施为。
　　皇帝抱住他，咬了一口锁骨，微笑道，“朕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你既然喜欢，那就多陪它一日吧，老规矩，嗯？”。
　　齐衡赶着上朝很就走了，青童也让人拖出去了，姬孟亭被单独安置在一间狭小的地下铁牢里，躺在铁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不过三尺远的地方扔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奶猫。
　　室内只有一盏燃烧的油灯，发出细细的火焰，照亮了角落里冰冷的刑具。
　　随着铁牢砰的一声上锁，周围的阴气死气如有实质，沿着四肢百骸游走入侵，慢慢吞噬仅存的意识，猫临死前的叫唤越来越远，屋顶似渐有鲜血透出，如同活物发出黏腻的吞噬声，从高处垂下来，落在人脸上、胸口、胳膊、大腿，滴滴答答下起了血雨，染红了可见之地。
　　老规矩，他们死了你就解脱了。总是这般，云淡风轻，入骨阴毒。
　　他送过多少人，在这间密室里面？银草？师兄？师父？阿母？还有数不尽认不清的魑魅魍魉，一个又一个，苟延残喘不得快活一死，为他演绎种种死前痛楚。
　　十多年来，梦里耳边此起彼伏全是呼号惨叫咒骂还有齐衡快活癫狂的笑声。这间地下铁牢成了挥之不去时时卷土重来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