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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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还驾着辆不错的马车，这一路上的贼匪流寇、城镇栈店，只要是不傻的，都知道这是肥羊。肥羊上门，不宰白不宰，可叹肥羊聪明，偏偏不上门
白日里在城镇购买吃食打包，夜里直接宿在马车上，但是马车必须临近城镇或者官家驿站。不投栈、不打尖、不夜行，凭着这三不原则，这一行三只小肥羊不知躲过了多少屠夫的刀。
这样的行为大人们能明白，但对小孩子来说，可就太奇怪了。
本着不知为不知的准则，章陆羽终于向师傅提出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师傅，我们离城里这么近，为什么不住客栈和驿站，要住在马车上呢？”
玉泉道人爱怜地摸章陆羽的发顶，“羽儿觉得辛苦？”
章陆羽摇摇头“以前羽儿也随父亲出过几趟门，错过宿头便住在野外，不觉得辛苦，只是师傅为何总是在外面打坐，是因为车里睡不下么？”
“为师打坐便是休息，这叫修炼。说回刚才的问题，首先呢，这个小哥哥此时不宜挪动，若是住客栈难免要将他抬上抬下。
二则，我们离车太久，说不定会有宵小之徒前来偷车，这世道可没那么太平。这车对我们而言虽不值很多钱，却是不可或缺的代步工具，为师这样说，羽儿明白了吗？”玉泉道人耐心地向章陆羽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师傅真厉害，想得真周到。师傅，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醒呢。”章陆羽眨巴眨巴大眼，看向自家师傅，玉泉道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师傅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
————十日后————
天山脚下，清风殿客舍。
“叩、叩、叩。 ”客舍负责洒扫的小道士听到敲门声，忙放下东西出来开门，看到来人时惊喜万分，急忙行礼“ 掌门师叔，您终于回来了，弟子这就给山上传信。”
“不急，你先将这孩子带进去。”玉泉道人及时拽住了激动的小门徒。
小门徒被拽了一个趔趄，冷静了下才望见玉泉道人身侧冒出的小脑袋。玉泉道人拍拍章陆羽的头“羽儿，跟着师兄。”言罢，他转身回车上抱下依然昏迷的那个孩子。
小门徒领着章陆羽，跟在玉泉道人身后进了客舍主居，等候差使。
玉泉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床上安置好，才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巡风，你先将外面马车里的东西都挪到门房暂存，再给山上传信，让你师傅和几位师叔伯都下来一趟。”
“是。”
“给最近的御剑堂堂口传信，让他们派人来领回马车。还有，告诉他们，先带话给总堂章堂主，天山故人一切安好，琐事容后再叙。”
名叫巡风的小门徒看着也甚是机灵，将事情一一记下之后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去“是，弟子这就去办。”
“羽儿，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这里便是天山了，此处是平日招待前来天山问道之人的客舍，这主居只有天山门人才能进来，你大可安心。”
玉泉道人起身拉起章陆羽的手，领他去隔壁卧房“这里是平日里师傅住的，这些日子都宿在马车里，你也没睡好吧，先勉强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是，师傅。“
安顿好章陆羽，玉泉道人便听到鸽子哨的声音，这是山脚用来联系山上门人的信鸽哨音，鸽子平日放养，用时便以鸽子哨呼唤。
若不是他今日赶巧，踩着长老会议的点回来，只怕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山上那群人就能冲下来踏平客舍，想到此处玉泉道人不免失笑，自己这些师兄弟啊，何时才能放他个清净。
偏卧的章陆羽看着师傅退出去关上了房门，便蹬了靴子扑到床上打了个滚，使劲吸吸鼻子嗅了嗅，被褥都是太阳晒过的味道，暖烘烘的，果然比马车里的味道好闻多了，床也软得多。
章陆羽盯着床顶发了会儿呆，侧过身，从怀里拿出爹爹给自己的玉佩，小心翼翼摸了摸，抱进怀里，闭上眼睛“爹爹，羽儿好想你啊。”
回到主卧的玉泉真人坐到后窗下的软榻上，盘腿运功。已经将掌门师叔所嘱之事写成小信让鸽子带回山上的巡风，备了些点心和茶水送了过来，便退下等半山当值的师兄来替换自己，再好去做别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
主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天山派戒律阁执法长老叶无弦气势汹汹冲到床边，却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躺在那里。
“玉行温！”叶无弦喊了一嗓子，只听见玉泉道人略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弟啊，你这戒律阁长老的派头，可比我这个当掌门的强多了，不然明年的掌门选举大会，咱俩换换。”
“你还有心思说笑，你不在这些天，你手底下那些弟子闹得门派鸡飞狗跳，差点没把无弦鼻子气歪了。”说话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天山圣手，玉泉同期的首座弟子，苏行楚。
这苏行楚一派仙风道骨，说起话来不急不缓，颇有气度，最神奇是他的容貌与青年时期一般无二，当真如世人所说，是位有奇世之才的仙道贵公子。
他身后还跟了几位同门，大家默默向玉泉拱手行礼，随行的弟子们都在门外，虽看不见，却也都恭恭敬敬冲屋内行了大礼。
“哦？走的时候明明叫巡弋看好他们的，看来是我低估了这群小家伙闯祸的能力。”玉泉道人颇有些尴尬的捏捏耳垂。
瞅了眼瞪着他的叶无弦，玉泉道人强行扭转了话题“说正事说正事，这个孩子，还劳烦大师兄看看。”
“这是你那林兄的孩子？”苏行楚应声上前，叶无弦自觉退到一边，只是射向玉泉道人的眼刀，力道一点不减。
“尚未可知，我当时去到林家村，仅他一人生还，便先将他救了回来。”
苏行楚探了探那孩子的脉象，头也不回道“你给他喂了回春丹。”
“是的，他当时情况凶险，后来又一直反复，我共喂了他三颗回春丹。”玉泉站到无弦身侧向行楚说着那孩子的情况。
一听到三颗回春丹，叶无弦挑眉“掌门师兄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三颗回春丹，这要是传出去，看那些江湖人不生吞活剥了你。”
玉泉道人被叶无弦挤兑惯了，也不恼“这不是事急从权嘛，如何了，大师兄。”
行楚收回探脉的手“这孩子体内被人种了蛊，蛊毒作祟，时时反噬，所以才会反复无常，好在你用药够狠，子蛊被压制到无力反击，否则两者相冲，这孩子未必受得住经脉撕裂之痛。”
“蛊毒？南疆五毒教！”玉泉和无弦异口同声道。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竟也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看来此事不简单。”
“是啊。”
“没错。”
数十年来，南疆五毒教从未涉足中原，想来也不会专门为了个孩子跑这一趟，林家村灭门惨案否也是他们所为尚未可知，但若真是他们，那中原武林怕是要不太平了。
“我为他把脉时，竟完全没有感知到那蛊毒的存在。”玉泉道人心中道不清是何滋味。
苏行楚将那孩子的手放回被子下“南疆巫蛊本就偏门又恶毒，只这藏匿一项，便胜过中原多数毒药。”
“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耽搁。”
“这不怪你，便是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待我回天录阁查阅一番，再为他诊治。”
“有劳师兄了。”有苏行楚在，这事便有九分把握。
“掌门无需客气。不过掌门你这出去一趟就捡孩子回来，可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玉泉道人扁扁嘴“林家村百余口人被屠杀殆尽，这孩子能捡条命实属侥幸，不管他是不是林兄之子，我都不能舍他不顾。”
苏行楚听到玉泉道人的话皱起眉头，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孩子。是什么让整个村子惨遭横祸，跟这孩子身上的蛊毒是否有关。
不过此刻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吧，此事你便是有理，那隔壁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叶无弦一听就炸毛了“又来两个！玉行温你是自己过的太舒坦了，想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师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且放心，隔壁那是个乖孩子，肯定不会像山上那群那么闹腾的。话说回来，师弟我们什么时候换换位置啊？”玉泉右手搭上无弦的肩，哥俩好似得站没站相，哪有一派掌门成熟稳重的样子。
“哼”叶无弦对玉泉的话充耳不闻，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苏行楚笑着摇摇头，这两人这么多年也是这样。
叶无弦率先往出走，看人没跟出来，迈开的步子顿了顿，想了想冲站在门外的自家弟子指了指里面，又指了指隔壁，示意将两个孩子带上。
跟着叶无弦下来的徒弟怕触了师傅霉头，一溜烟各自去抱孩子，叶无弦看了眼玉泉道人和苏行楚，脸臭臭的“等什么，等着在这吃晚饭啊？”
苏行楚失笑，于是示意其他师弟带着孩子们先行上山，自己与玉泉随后赶上。
“大师兄，无弦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收徒弟也不说收些温厚老实的，偏生一个比一个鬼灵精。”
“温厚老实的孩子不对我脾气，我还是喜欢聪明伶俐的，这样发展的空间才比较大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到底做什么了？”
“这可是你自己问的，回头别说是我告状。”仙风道骨只是苏行楚的保护色，杀人不见血，坏事不留名才是他本人。
“哎，保证不会出卖大师兄。”玉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上个月中旬，无弦替你监考内功心法默写的小测，你那帮小家伙，一半以上交了白卷，交了卷的，也是对错各半。
无弦的脾气你也知道，罚抄是免不了的，收回来的东西那就更壮观了，打油诗、连环画、话本、曲谱，真是花样百出，内容细看之下，还偏偏都是本门内功心法，而且分毫不差。问起了解释说这样子比较好藏，不会被歹人轻易学去。”
“我已许久不做默写小测了，不过是无用功，那群小家伙古灵精怪的，不夸口个个都是过目不忘，默个心法还不成什么问题，我心里有数的。”
“哦，你倒是心宽，气得你师弟半死，拿着这样的试卷，你那群顶着掌门弟子的小悍匪们如何能服众，无弦还不是怕你难堪。”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就这点事也不至于让无弦这么生气吧？”
“当然不止，这个月月初，大膳堂下山采买，他们跟着去了两个人，偷偷捎回来了好几坛醉风酿。几个半大的孩子夜里偷偷喝酒，只是醉酒那便罢了，偏偏酒品还不怎么样，喝醉了耍酒风，闹了半宿，差点没把你的清静阁点了。”
“这不是没点嘛，不过是偷喝酒，咱们那会儿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以为为什么没点，还不是精力太旺盛，蹦跶着跑远了，清静阁倒是没点，把后山鸡舍点了，好在灭的及时，只烧秃了几只大公鸡的尾巴。”
遥想当日的清静阁，可真不怎么清静。
“噗，咳咳，然后呢，闹成这样，不罚不足以平民心啊。”玉泉想笑又怕叶无弦听见了更气闷，硬是忍着，但明显是被这群孩子逗乐了，说起责罚，居然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啊，无弦罚他们面壁十日，面壁期间每日抄门规十遍，道德经十遍，弟子规十遍。”叶无弦当年还是弟子时，也是戒律阁的常客，面壁罚抄简直是家常便饭。
“无弦够狠，比当年的戒律阁师叔，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晓得是不是接机撒当年的火，幼稚鬼。
叶无弦像是听见有人说自己，远远走在前面却回了下头，便见玉泉摆出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冲自己竖大拇指，纡尊降贵的赏了个白眼再不理人。
“即便是这样，也治不住你手下那群泼猴，才放出来没几日，就想着法儿捉弄无弦。”
“师兄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帮帮无弦，别人镇不住那群小家伙，你还怕拿不住他们？”自家大师兄什么好手段，那可真是，感受一回就足以回味一辈子。
“好端端的，我把自己绕进去做什么，他们有来有往，闹得也不算过分，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悠然看戏，何苦入局祸害自己。”
“哈哈哈哈哈，无弦要是知道师兄你的心思，怕是要更生气了。”
“生我的气？你怕是想多了，不过如今你回来了，便让那群猴崽子安分几天吧，安抚一下无弦暴躁的心情。”
“哎，谨尊师兄法旨。”
“当了掌门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稳重。”
“我一贯如此，师兄看不惯，换我下来啊，我乐得清闲。”
“呵，休想。”
两人的声音走在最后，渐入云阶。
一阵风过再看去，山间已无人，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此处从无人来，亦无人去，仙界之境，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