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章陆羽醒来揉了揉眼，愣了片刻，猛然坐起，床顶不是刚刚的床顶，房间也不是刚刚的房间，这是哪里。
强烈的不安让他鞋也来不及穿就一溜烟往门外冲，谁知刚打开门就撞到了人，章陆羽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还好来人扶住了他。
“你醒啦，我是你的大师兄巡弋，这里是天山之上，很安全，你莫要担心。”章陆羽抬起头，便见一位甚是英俊的白衣少年。
“师，师兄好。”章陆羽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的礼貌性打招呼。
巡弋瞧着这孩子乖巧，甚是喜欢，他抬手着拍拍章陆羽的发顶“先去把鞋子穿上，我带你去沐浴更衣，之后再吃点东西。”
章陆羽这才发现自己慌得连鞋子都忘了，小脸霎时羞得通红，连忙跑回去穿鞋。
他怕师兄等急了，穿好鞋就要往出跑，却见师兄还在门外等着，竟无一丝不耐，章陆羽心想，这个师兄可真温柔啊，比家里的师兄弟们脾气好多了。
章陆羽跟在巡弋身后，很是规矩，巡弋瞧他不说话，大约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师傅和诸位师叔师伯在给那个孩子诊治，过会儿我便带你去见师傅。”
听见这话，章陆羽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终于回到了肚子里，师兄真的好好啊，章陆羽想。
走了大约一刻钟，巡弋带着章陆羽到了弟子们平日沐浴的汤池，此时不是沐浴的时间，所以这会儿甚是安静。
巡弋从门外的木柜里取出皂粉香膏和干净的手巾木屐，递给章陆羽“此处汤池引了山上的温泉，下设暗流活水不断，很干净。我们素日里也都是在这处沐浴，你且放心，我去给你拿新的道服。”
“多谢师兄。”章陆羽拱手行礼向巡弋致谢，巡弋只笑笑，并不多言，转身离去。
章陆羽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深吸了口气，进了浴间。
苏行楚刚一回山便去了天录阁翻阅典籍，以最快的时间找到了解蛊之法，随后将众人聚至清风殿，为那孩子解蛊。
“子母蛊好解，可随之而来的后果，师弟，你可准备好了？”苏行楚将注有解毒之法的书递给了玉泉道人。
玉泉道人有些不解，接过书一看便愣住了“子母蛊，母蛊死，子蛊自行成活，母蛊尚活，子蛊死，母蛊会寻子蛊痕迹再次找到中蛊者。”也就是说，依靠子蛊并不能知道母蛊是否活着，但是依靠母蛊却能知道子蛊的迹象，若子蛊死，母蛊复仇一事便会如跗骨之蛆，此生使人不得安宁
“我们现在尚不能反向推测母蛊是否活着，贸然出手，只会给这孩子引来祸患。”
“师兄可还有别的解法？”
“还有一法，以毒攻毒，以苗疆蛊王镇族之宝恶灵缠为引，入他体内吞噬子蛊，将来也可抵御母蛊。只是这恶灵缠为万蛊之首，此蛊狡诈且十分嗜血，一旦种上便难以拔除，如恶灵缠身，比之前者，也好不到那里去。”
“师兄以为那种更妥当。”
“看得到的麻烦总比看不到的好解决。”
“可看不到的未必是麻烦，看得到的却必定是麻烦。”
“看来你已有决断。”
行楚一边翻着书册一边说道“拔除此蛊，需鲜血为引，且必须是人血，此蛊闻血而出，再由功力深厚之人以内力控住其行动，引出体外，但是此蛊强劲，非高手不得擅动，否则伤人伤己。”
“既是我的徒弟，那我责无旁贷。”玉泉言罢，抽出匕首便在手心划了一道，鲜血顺着刀锋便流了下来。行楚以一莲花玉盏盛之，盛满玉盏，行楚及时为玉泉止了血，而后将玉盏放到风儿面前。
渐渐的，风儿的神色痛苦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不多时，只见一个鼓起的小包在风儿全身游走“就是这个，它的游走是有规律的，再等片刻，我说位置，你们四人同时施力，将其困住。”行楚说完，其他四人忙敛神运气，准备发力。
“檀中穴上三分”行楚一声令下，四人齐齐发力，瞬间便将小包控住，“很好，接下来，引此物到到左臂，再到左手指尖，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它破指而出的瞬间，将其导入琉璃瓶中。引导之时，前侧力道加深，左侧微退，千万要稳，此物狡诈，万不能让它觉察出我们在控制它的走向。”
玉泉等人不敢分神，十二分的精神气力都汇聚在指尖，导着风儿体内的蛊，原本一切顺利，可不曾想风儿体内的气突然发作，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蛊虫瞬间失去控制，不但不再规律游走，反而和风儿体内的气息对抗起来，突然被打断的几人不约而同感到气息一滞，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玉泉下意识回头望向行楚“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行楚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体内之气与蛊虫对抗，进退有度，颇有章法，便道“你们且先调息，我再看看。”
玉泉等人不再多言，一齐敛了心神调息气力，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觉内息畅通。
行楚看了半晌，终于确定，此气可以抑制蛊虫，但需有人辅助，当机立断，坐到玉泉身侧，持起风儿右手，输入自己的内力，玉泉等人不禁惊呼“大师兄”，行楚此刻不敢分神，好在玉泉等人也非寻常无知之人，当下连忙噤声，生怕扰了师兄。
行楚辅着风儿体内之气，将蛊虫送到自己原先计划的路径上，蛊虫将出，行楚强行分神吩咐道：“行温，持起风儿左手，琉璃瓶对准食指，无弦，再助我一臂之力。”
玉泉备好琉璃瓶，无弦撤到行楚身后施力，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影子从风儿左手指尖飞出，撞进琉璃瓶内，玉泉忙盖上瓶盖。无弦先撤力，行楚为风儿引好体内之气，蕴于丹田，方才缓缓收手。
玉泉扶着行楚起身，颇有些担心的看向行楚“大师兄，你……”
行楚摆摆手“不碍事，那个瓶子拿来我看看。”
玉泉忙递上琉璃瓶，蛊虫在里面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似乎想要逃离，行楚微微施力，往瓶子内注入一股内息，蛊虫受到气息挤压，立刻安静下来，果然是个有灵性的东西。“此物虽恶，但有灵性，若能炼化，日后也许会有好的用途。”
“大师兄有几分把握？”玉泉有些担心，这东西到底是恶蛊，若是能轻易炼化，又怎能称得上是蛊王的镇族之宝。
行楚微微一笑“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师弟你应该懂得，越是难，成功了用处才越大。”
玉泉岂会不知这话中深意，可师兄的脾气他了解，师兄打定的主意，任你说破大天，他也不会动摇分毫“好吧，那师兄一定当以自身安危为先，切莫以身犯险。”
行楚点点头，自己多惜命啊，肯定不会以身犯险的，收起瓶子，行楚抱起风儿交给玉泉“蛊毒已拔，内息已稳，这孩子调养一阵应无大碍，只是逢此遭遇，又昏迷多日，只怕醒来之时，前尘皆会忘却。”
玉泉接过风儿，望向风儿的目光甚是爱怜“能活着便是大造化，前尘如风，忘便忘了罢，只是师兄们和无弦的内力损耗颇多，师弟实在过意不去。”
“损些气力，不妨事，将养几日也就好了，你先带风儿回去吧。”行楚宽慰着玉泉，见他还是有些担心，不免好笑，瞟了眼无弦，示意他说两句，无弦皱皱眉，他实在不会宽慰人，低头想了想，抬头认真的看向玉泉道“我们歇一歇便自己回去了，还没废到走都走不了的地步，要是真有心，就让你那些宝贝弟子们少作妖，便是积了大德了。”
“噗、哈哈哈哈“此话一出，师兄弟几人齐齐破功，无弦怼得好，师兄弟间，哪儿那么多虚礼客气，话虽不算好听，却正合心意。
“好吧，我先带风儿回去，回头再去探望你们这些病号。“玉泉也不矫情，说话间就抱起风儿就往清静阁走了，大殿内，行楚几人确认彼此确无大碍，就各自散去了。
回清静阁的路上，玉泉碰上了正要过去大殿看他们的巡弋和章陆羽，玉泉吩咐巡弋到清心药庐，给几位师叔师伯炖些归元补气的药膳，顺便再给风儿抓些药，方子口授巡弋，巡弋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听一遍，便记下了，复述无误后告退离去，章陆羽看向巡弋的目光闪亮亮的，很是敬佩。
章陆羽跟在玉泉身后又回到了清静阁，章陆羽这下才看清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清静阁，流云轩。
清静阁的流云轩是玉泉支属弟子们的住所，这里每间房子都很大，所以弟子们按人头安排，均是两人一间。但有两人除外，一个是大弟子巡弋，他的屋子里一半是私人空间，床榻，衣柜，琴几，书桌，香案，一应俱全，另一半是几个大型的书架，这里原是玉泉的书房，本不是用来住人的，但是巡弋好学，常常看书到深夜，玉泉劝他不下，只好将书房改成了巡弋的卧房。
另一个，便是最后收进门的崇安，崇安是单间完全只是单纯的因为，除去巡弋，按剩下的人头算，他落单了，所以他才落了个大单间，不过也没单多久，这不，章陆羽就刚刚送上门了。
玉泉抱着风儿进了一间刚打扫干净的卧房，将风儿放到床上，章陆羽不敢多说话，只默默跟在后面，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
“师傅、师傅……”原来是那群皮猴做完功课回来了，玉泉看风儿并无大碍，便带着章陆羽出了卧房，远远就看见自己家的小皮猴们冲了进来。
最先跑到玉泉跟前的是崇安，小家伙一把扑到玉泉怀里，“师傅，崇安好想你啊。”玉泉摸摸崇安的头“跑的这么快，当心摔着。”
其他几个也都冲了上来，五六个小家伙将玉泉团团围住“师傅，师傅”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雀鸟，章陆羽一直也没说话，看着众人围住师傅，自觉的往后站了站。玉泉慈爱的摸摸小家伙们的头，一个也没冷落，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说这说那的，也颇有耐心。
泽沐落在最后，自然站到了最外围，他也不争不抢，不多言，只是在一旁听着，回首看见了一旁的章陆羽，走上前去“你便是师傅新收的弟子吗？”声音不大，却清清灵灵的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其他人一听见泽沐的话，纷纷转过头去“新徒弟，那就是小师弟咯？”“看着小小的，你叫什么名字呀？”“崇安，他好像跟你差不多大嘛。”小家伙们又七嘴八舌起来，玉泉笑了笑，轻轻一咳，小家伙们立刻乖乖噤了声，走到廊下站了一排。
玉泉拉过章陆羽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给他介绍自己的皮猴徒弟们。
“大师兄巡弋，你方才已经见过了，他负责师弟们的日常事务，你有事都可以找他。这个是你二师兄，方泽沐。”泽沐微微冲章陆羽点了点头，泽沐今年已经十五了，只比巡弋小一岁，所以看着也很是稳重些。
“这是三师兄上官修雅，这是四师兄穆昀诺”上官修雅冲章陆羽挤了挤眼，他才十三岁，算不得大孩子，但也不小了，很是调皮。穆昀诺冲章陆羽咧嘴一笑，表示善意，他和修雅一般大，比之修雅是稳重一点，却也是个鬼灵精，看着笑得傻兮兮，其实一肚子坏水。
“五师兄云思澜”思澜冲章陆羽行了一礼，章陆羽连忙还礼，思澜今年十一，世家出身的孩子，教养很好，礼仪也很好，混得熟了也是个小皮猴，有礼不失娇憨，高贵却不骄矜。
“六师兄林莫轻，七师兄肖若冷”林莫轻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的看着章陆羽，林莫轻好交朋友，基本上满山门的弟子他都认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特别好看，最是赚人缘。肖若冷就不同了，他虽然才八岁，但是生人第一眼会觉得他很是老成稳重，混熟了就知道，什么少年老成举重若轻，都是装出来吓唬人的。
“这是八师兄崇安，以后你就和八师兄一起住，风儿比你早入门，算是你的九师兄，你呢，就是师傅的第十个弟子了，知道吗？”玉泉摸摸章陆羽的头，颇有一股良师之态。章陆羽认真点了点头。
玉泉转而看向崇安他们“这是你们的小师弟，章陆羽。屋里还有个孩子，是你们的九师弟，只是他生病了，现在还在昏迷，所以近日你们就先不要在此处吵闹，晓得了吗？”玉泉从不对弟子们疾言厉色，一是这群小皮猴根本不吃这套，二是孩子们打心底里尊敬他，所以只要他说，孩子们都会听的
“是，师傅”孩子们听到玉泉的吩咐，齐齐行礼称是。这厢刚消，那厢崇安就拽住章陆羽往外跑“师傅我们带小师弟去玩啦。”莫轻他们也追了上去，他们一向自在惯了，少有正经的欠身告退，玉泉也从不拘泥虚礼。泽沐依旧落在最后，他并不急着跟去玩，他更关心屋里那个孩子“师傅，我来时听说几位师叔伯为了救一个孩子都损了修为，那个孩子便是九师弟么？”
“嗯，风儿此前遭难，才得救治，还未苏醒。”
泽沐此刻的神色有点冷漠“为了救一个孩子，损师叔伯多人修为，师傅认为值得？”
“泽沐，若有一日，你有必须要救之人，你便不会这么问了，前尘往事，莫要执念，你心中愤懑，有损修为。”玉泉知道泽沐在想什么，他非是嫉妒风儿，而是透过此事，想起了自己往昔不堪回首之事。
“是，徒儿僭越了。”听着师傅的话，泽沐慢慢冷静下来，九师弟不是他，他不该这么跟师傅说话。
“晚课之时，点上为师给你配的清心凝露香，有助你静心修习。”
“是，有劳师父挂怀，徒儿先告退了。”
“嗯，去吧。”望着泽沐清冷的背影，玉泉叹了口气，这孩子执念颇深，若是不能善加指引，他日必成心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