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19、第 19 章

　　见他进门，周蕙一边接过箱子，一边问：“怎么这么多天？什么结果？昨天吴克明还打电话问哪。”
　　“克明？”韦恒把外套扔在沙发上：“他怎么知道？！”
　　“嗯……我告诉他的，其实，是张姐告诉我的”，周蕙觉得说漏了嘴，忙进厨房里去：“我给你做点饭去。”。
　　“那你有必要告诉他吗？克明是个谨慎的人，性格又很细，你告诉他，他就会盲目担心，再去跟其他人吹风。张姐也是，我走的时候嘱咐过别跟别人讲。”韦恒跟着到厨房门口。
　　“我也算别人？！那我不说也得行啊！你一走连个准信儿都没有，要不是张姐说，我都不知道呢。这是两百多万，万一你要是——，吴克明那个人，那么抠，谁都知道张姐跟本不可能赔出来，他让我们来负担怎么办？张浩他们都不知道，到时候替你说话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你，这也太——”
　　一股火气撞上来，韦恒有个习惯，但凡要发火时会在心里数十秒钟让自己冷静。
　　“太离谱了吧？！没有希望的话，这么远，大过年的我干嘛去？退一万步，就算我想不出办法，货在手上，即便规格不对这一家的，将来也可以另寻买家。吴克明说过让你来负担吗？他是很细，可还不是小人，否则我不会跟他合伙的！”
　　说到这儿，韦恒拍一下自己的额头，边数秒边转身进卧室里去。
　　靠在床头上，见她郁郁地把自己的西服整好，挂进衣柜，他叹口气：“结婚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钱上头作过难？没有吧？你不要去管公司的事情，不是有什么要瞒着你，是你其实不用操心这个。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的，我做的决定，我会承担的。好了，我累了，箱子里有给你买的东西，去看看吧。”
　　“噢——”，周蕙兴奋地跑回来，朝他晃着手，一下子扑到床上，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我服了！”
　　这是张浩的口头禅：“要换了我，我就来找你们，我哭，让你们扛着，还有老赵，别看他在外地，也得扛着，哈哈……”
　　郑爽一把推过去：“真不要脸，这话也说得出来！不过，”他回过头：“韦恒，我们跟你在一块儿干点事儿，有谱儿！他们定金打过来，我就发货了啊。”
　　“那当然。这也不用大惊小怪，是东西就有人要，东方不亮西方亮。这回也算一箭双雕吧，等南边的款回了，要我说也不在这几万块钱了，干脆一并付给下家得了。这次毕竟是我们的错，耽误人家提货，这样一来，他们今后跟我们合作就更有信心了。南边的利润是这边的违约金，不赚什么钱，但我们得到一个新客户，老客户也没太大意见，长远的说，也算赚了吧，阿Q一下。你说呢？克明？”韦恒看着吴克明。
　　“我没意见，这回没赔钱算万幸！吓我一跳！”大家听得这话，笑成一团。
　　“张姐这个人，这次不能就算了吧？”
　　韦恒踱了几步，一摆手：“还是算了吧，她平日干活儿挺卖力的，年纪大点的人沉稳。这也是头一次，谁不犯个错啊？再说了，现在让她走，他儿子正上大学，老公又有病，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以后，相信这次吓住了，会小心的。”
　　“我们家韦恒心眼儿好，她那天跟我一说这事儿，当时我就想踹她几脚。你们说，她捅个娄子，害得我们跑那么远，大过年的，累的半死——”
　　周蕙还要说，韦恒拉她一把：“你上咱妈那儿接子钰去吧，在那儿吃饭。晚上我们几个出去吃。”
　　郑爽把茶杯一放：“你和张浩吃去吧，我和克明都有事，得走！”
　　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是给弟妹的，”韦恒从书房走出来，递给张浩一个紫色丝绒盒子：“你嫂子也有，替你操着心呢。”
　　“用不着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换本儿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年前了，过不到一个锅里，不如分开。她都快掉钱眼儿里了，居然瞒着我把钱都挪她妈账户上了。你说，这我还能赚钱呢，哪天赚不了了，你猜她会怎么对付我？！年前想跟你说说来着，看你事太多，又赶上郑爽家的事儿，没说。”
　　“那她挪走是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吧？”
　　“有！人家说我在外面跑，接触人太多，不定哪天我要是找个小的咋办啊！未雨绸缪，先备着。”
　　韦恒苦笑一下：“我们这样的人，这方面一辈子都得让人怀疑。你要是个公务员什么的，就没事了。……可是，你们必竟这么多年了，就为这？孩子怎么办？”
　　张浩猛抽了几口烟，呛住，咳了半天。
　　“公务员？那就都是老实人？！咱们跟他们打交道少啊？！那他娘的都是没机会没本钱，他们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我要是公务员，能供她穿金戴银的？！孩子，能怎么办？她非得要。孩子还小，问他要跟着谁，他说要他妈……”，他低下头，说不下去。
　　韦恒拍拍他的背：“孩子愿意跟妈也是正常的，你老是在外面跑，跟你你怎么办？——那，就让他妈养着吧，你常去看看。”
　　“我也没法子，只能先这样。我可是够仁义了，咱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这回你这两百万亏是没赔，要赔了，我可担不了。”
　　“你们就这样完了？”韦恒摇摇头：“你跟她当初不也是挺相爱的？”
　　“你没事儿吧？我们都要奔四张儿的人了，还有啥爱不爱的！平时就老生气，防我跟防贼似的，有点感情也磨没了。我把钱都留给她，还不是怕儿子以后过不好？！我跟她也就是凑和，你说，你跟嫂子，还有志东、郑爽他们，咱们大家，谁有啥轰轰烈烈的爱情？！”
　　张浩有点激动：“我当初觉得她还不错，人也漂亮。年轻虚荣，糊里糊涂过呗。你不也——噢，对了，你不一样，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大眼睛的。当初你那一场弄的，感天地泣鬼神，我服！可是怎么样？人家不是也信不过你？男女之间，就这样儿！”
　　灯光下那十二幅绚丽的花在他头脑里次第开放，韦恒叹口气，递过茶杯：
　　“这样一来，过去的十几年，可就成了空白了。”
　　“空就空着吧，三条腿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我大哥家孩子，刚上初中，韦恒，你是不知道，一个班上四十八个学生，就他妈有二十二个是单亲！这年月……可怜我那儿子，也算上一个……”

　　灯光是昏黄暧昧的一簇，连对面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外间的舞池里响着有点熟悉的音乐，忽然又传来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一声嚎叫：“我一无所有——”
　　小念忍不住笑起来。酒吧这样的地方她很少来，即使有限的几次，也是被小悦缠不过才舍命陪君子。
　　“姐，你还笑得出来？别笑了，说正事儿呢！”
　　“这里是说正事儿的地方吗？”
　　“难道让我在你家说？！妞妞四岁了，会学舌了。……姐，回头吧，我觉得，只要你肯，他经不住你磨。”
　　“你疯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要使小性子，跟你老公好好过，他爱你，但是不会无限度的一直忍你。要珍惜！至于我，像你说的，妞妞都四岁了，别说你姐夫对我还不错，就只为了孩子，也不能有你这种想法了。”
　　“姐——，这都什么年月了，为了孩子？孩子十几年以后就长大成人自立了，你呢，就守着你的回忆过一辈子？！”
　　她一笑：“人活着，要是能只考虑自己，该是多么轻松！……只是，太晚了，小悦，太晚了……我去磨他？谁知道，也许像你说的，可是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以前我最大的心愿是他能找到一个好女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现在，还是这样。那些画儿你别告诉爸妈，反正老房子他们很少回去。想想看，等咱们都老了，也许能挂满一间房子呢，搬把椅子倒杯茶坐在中间一看，会很美的。”
　　“美有什么用？！姐——”小悦捂一下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悲怆无处发泄：“你没有想过这样的一生会很凄惨吗？爸妈其实已经后悔管你的事了，他们没明说，可是我谈恋爱结婚他们都不管了，为什么，还不是看你其实并不高兴吗？现在不管早晚，你们必竟又见面了，他的行为充分说明他还爱你。回头是有代价的，可是，难道维持现状没有代价吗？我敢打保票，他现在也在想自己的取舍！这个时候，你进一步，他的天平就会完全倾斜的。”
　　“你真的疯了，小悦，如果你的老公，他遇到旧情人，就弃你而去，这样的男人不是太可怕了？！”
　　“唉，姐，说来说去，怎么我觉得我倒成了坏人？！……我就有一点弄不懂，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既然从一开始就相爱，过了十几年，还能这样儿，可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问题的症结究竟在哪儿？绕着圈子说了半天，好像都是你有理，可是这听上去正经八百的道理，结果却是这样儿的！这个社会，现在谁在乎离个婚之类的？你太老套了！”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这次见他，真的不是想拉拢他或者争取他，只是——”
　　“只是情不自禁。想必他知道自己打错了电话还要见你，也是这个原因。”
　　小悦啜了一口咖啡：“你们这些中年人，什么都在乎，就是不在乎自己的感觉。切！”
　　结束了没有答案的讨论后走出酒吧，城市里最繁华的这条街道上已是霓虹闪烁人声鼎沸。小念戴上帽子，拉着妹妹的手：“小悦，象我这样的中年女人，还有个缘由跟你这样的前卫准中年女人讨论爱情，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要知道，绝大多数我这样的女人，现在只知道围着锅台和孩子转，爱情早就是明日黄花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