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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所有的朋友都折服于小念对待感情和家庭的理智与冷静,不论是什么样的矛盾,讲给她听,她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指出最合理和最理性的处理方式。以至于经常有人当面就会说,宋小念,你骨子里应该是个男人吧?!——男人是理智的,这似乎是定论。
      理智使她在自己的家庭中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在丈夫的眼里,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知书达理、心胸豁达,家务事没有一件能难得住她,跟公婆从来没有任何一点的纠纷,由内而外,完美无瑕,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找到一个这样的老婆,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结婚这么多年,他们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世间事就是这样,太多的男女对爱情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爱是天上掉下来的上帝的豪礼。愈是强求,愈是失望,真的无欲无求了,反而长久的多。他们周围的亲朋好友中有多少对小夫妻分分合合,吵闹不休,倒是他们,多年来真的没有过一次争执,风雨同舟,相扶相携。
      有一年,小悦跟老公打架,带着‘必定要离开那个狗东西’的想法跑来找姐姐诉苦。小念听完了她的控诉,也不着急,只是轻叹一声:“在家里,你不能把自己当作女皇陛下。——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应该像奴仆一样,心存感恩,要珍惜。没有过失去的人,不会懂得,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天堂。你应该是个信徒,虔诚地膜拜你们的感情,比保养你的脸更努力的保养你的婚姻。至于离婚,小悦,你们结为夫妇的那天,我在心里是真的为你高兴啊!每天这个世界上都有人结婚,可是想要挽着手走进同一个家门的是你最爱的人,却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不要离婚,这样的想法是有罪的……”
      小悦离开时,几乎忘了自己刚进来时在想什么,回到家,她第一时间抱住丈夫,说着“对不起”,脑子里闪回的,是姐姐冷静的像是布道一般的语言和表情。
      小念真的对丈夫很满意,他温文尔雅个性随和,当然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一样充满激情和热情,但他真的带给她平静安宁的生活。虽然当年的阳光偶而还会穿透梦境,但是她发自内心感谢老天爷在韦恒之后,还会赐给她一个这样的人。她常常跟自己说,必须用一生的时间去认真的爱自己的丈夫,爱这个家。
      一直以为他会忘记自己,这样的念头虽然使她有悲凉的感觉,但是可以支持她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告诫自己,既然要放弃,就永远不后悔。为了这个不后悔,在炼狱里走了多少个来回,自己也不知道。可是现在,是在什么魔鬼的指引下,无缘的人又相逢,第六感告诉她,那双眼睛里在霎间点燃的曾经万分熟悉的火焰告诉她,他没有忘记。或许——小念想起他多年以前说过的话,他来收获属于他的‘后悔’?!

      大年初九的清晨,天才亮出鱼肚白,犹豫和折磨了一夜,下了无数次决心,张姐终于拨通电话:“您好,我,找韦经理。对,有要紧的事。”
      “张姐,是我,什么事?”
      “韦恒,不,经理,我还是……辞职吧。我……”
      韦恒的心猛地提起来,张姐是个老成的人,对自己的工资和福利应该也很满意,她提出辞职,必定是有什么大事,顿了顿,语调尽可能平静下来:
      “你说是什么事。”
      “我,我该死,我给**公司的产品规格表,弄错了,……他们昨天发来了产成品清单和提货单,我才知道。……我……”她开始哭起来,哭音里是明显的恐慌:“我对不起你啊,我……也赔不起这笔损失,我……呜……”
      “你到办公室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到!”顿了一下,韦恒补上一句:“路上慢点儿,下雪不好走。”他翻身下床,在柜子里找出一套西服和商务棉装。
      “让她来家吧,你……”周蕙话没说完,他已经出门去了。
      “……看来真是弄错了……发出传真时你没有核对吗?你一向是认真的人。”一股浓重的疲惫感卷过来,他关掉电脑屏幕,仰靠在椅子后背上,闭上眼。
      “我记得是对过的,所以没有再怀疑。真是昨天才知道的,我对不起你……”
      “不单是我的问题,这是两百多万,货到就要付60%的款,我也要给其他人有个交待,总不能说,因为咱们工作有误,请他们原谅就行了,……他们是合伙人,他们赚钱有咱们的份儿,却要分担我赔下来的。”
      张姐无言以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泪流不止。
      “我知道,那段时间你心里想的,是孩子高考,你们家老宋长年有病,也要照顾,对吧?”
      韦恒叹了口气,张姐闻言哭出声来。现在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老板再说下去,只有像‘你的情况不适合出来工作’之类了,但这件事还远不止工作问题而已,巨额的损失怎么办?对她来说,这个可怕的数字面目狰狞足以要了全家的性命。
      除了哭,她没有别的办法,直到全身发软再也哭不出来,才猛地意识到老板还没说过怎样处置自己。一点侥幸隐隐地升上来,她摇摇头,又无法相信还会有侥幸。借着擦眼泪鼻涕的机会,拿纸巾挡着半边眼偷偷看过去。
      韦恒好像忘记她的存在似的把椅子背向她,只能看到淡蓝白色的烟雾不时地从椅背那边飘上来。没有了她的哭声,办公室里安静多了,屋里只有他左手食指和中指交替轻叩桌面的缓慢而有节奏的“哒哒”声。
      张姐大气没敢出,不知过了多久,韦恒转过九十度,打开抽屉,取出两盒名片,开始翻拣起来,半晌,终于开腔:“张姐,你马上去订到***的车票或者机票,越快越好。”
      “啊?!”张姐抬起头来,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会开除你的,现在不会,你去订票,有事我回来再说。另外,那批货到了,不要提,就先存在车站仓库里,下家货主问起来,只说会按合同走,让他们放心。”
      话毕,又拨通家里的电话:“周蕙,我要出差,现在说不好是几天。过会儿张姐会去拿我的行李,不用什么,简单点有两套衣服就行了。”
      他看看还有点回不过神儿的张姐:“别想那么多了,快点把接下来的事做好就行了。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反正也就这样了,先让他们过个年,能做到吗?”
      张姐一迭连声地答应,小跑着出去了。

      提着箱子走出机场大厅,正是凌晨,迎面是罡烈的寒风,韦恒不禁打个颤。一辆出租车朝他开过来,明亮的车灯晃得他有点晕眩,忙用空着的手罩一下额头,才让身体站稳。
      的哥摇下车窗:“上哪?”他就打开后座门把自己和箱子都扔进出租车里。
      “去**市,上高速,你的车行吗?车费我给你从优”,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挤火车,从西服怀兜里掏出钱夹,把钱递过去:“这是路桥费”。
      “好咧,没问题,我有个哥们儿就在那儿,路熟的很!”遇上一个大活儿,司机很开心。
      他觉得体力快到极限了。这十几天的奔波,像经历了一场战争,实践再次证明,坚决落实每一桩生意无论成败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朋友”的重要性,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最活跃的因素,虽然和这些“朋友”斗智较劲儿也是很难的事情,可是——他眯着眼看看车窗外——这就是自己的命!记忆中,和平永远是战争的短暂间歇,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他都佩服自己的意志力,回头看看,不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晕车,可是汽车的开动让他有点恶心,看来真的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的不知多久,做了些稀奇古怪支离破碎的梦,勉强睁开眼,抬手看一下表——还有大约一个小时会到家吧。
      “我这儿有茶水,不嫌弃你来两口?”司机见他醒来,跟他搭讪。
      “谢谢,不用了。一个小时差不多能到了。”
      “应该没问题。”
      发了一会儿呆,看着车外高速公路上单调的飞快向后奔跑的护栏,胸口开始难受,他掏出手机,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张姐的手机号是不久前刚换的,翻过号码表,长串的名单晃过去,看得更难受。拨通电话:“我是韦恒。打挠了,这么早通知你,可以放心了,你不用再提辞职,以后小心就行了……”
      强烈的反胃感冲上来,他连忙掏出外套衣兜里备好的塑料袋,俯下身呕了几下,却没什么东西,只是胃液,——也是,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嘿!哥们儿,晕车的多了,少见你这样还有准备的!上次一个女的坐我车,好家伙,拉开车窗就吐,把我车弄的哟……说她几句吧,丫还挺横!行,就冲你爱惜咱这车,我给你减五十块钱我。”司机在反视镜里一摇头:“你够强的,晕车还敢打车跑这么远!我带了水,给你塞过去?”
      韦恒摇摇手,从箱子外面小夹层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漱了口,吐在袋子里,把袋口扎死,放在座位下面的垃圾箱里,又把车窗打开一条缝。
      “别弄脏你的杯子,谢谢。车费不用减,不是晕车,赶路多了,有点累,不会再吐,放心好了。”
      看看扔在一边的电话,居然忘了挂掉。拿过来一听,对方还没挂断:“不好意思。”
      “好点了吗?不舒服时不要讲太多的话,会恶心的……我,是宋小念。”
      啊?!耳蜗里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赶忙看一下手机屏幕,连没握着电话的另一只手,也一起攥紧了,喉头有些发紧。
      他沉默几秒钟:“对不起,我打错了。”
      “那——,我挂了,你多保重。”
      “别,别,不要挂!”
      脱口而出这一句,脑子里却空白了。韦恒左手抓紧了他和司机之间的隔离栅栏,俯身把头抵在前排座位靠背上,过了一会儿,大脑回路似乎才连接上:“我……可能太,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你……不会纠缠的……我?我在高速公路上,过一个小时会到,……好的,一会儿见。”
      这算什么?!不知道。我想见见你?这话当年也说过吧,约她出来时估计说过很多次。分手之后最难以忍受的靠烂醉如泥才能熬过去的那些天,肯定也说过,只是酒醒之后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
      “哥们儿,是喜欢的女人吧?让你这样在世面上跑的人说话打结的,准是!”
      可能是长途驾驶比较无聊,小伙儿也不管客人理不理他,只顾自说自话:“我也有个女朋友,是个好姑娘!以前干嘛都没劲,现在不同了,我恨不得天天拉你这样的大活儿,辛苦点儿咱不怕,有奔头儿啊!”
      韦恒倚在座位上,心跳还有点七上八下,观后镜里能看到司机年轻充满快乐的笑脸。
      “要是人家不肯跟你呢?”
      “嗨,追呗!追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脸啊?!我就不信了,不是说精诚所致,什么,金石为开吗?女人心软,咱诚心诚意,豁出去了,她能不感动?!哎,我就是这样追上的,现在她对我真不赖,没上高速时我给她打电话说我拉一长途,她还心疼我呢!等我攒够了钱,我就跟她结婚。”
      的哥说的兴起,客人安静的倾听就是纵容,他甚至开始讲起女朋友和自己上哪玩,有什么趣事。韦恒闭上眼枕着座位后的小枕,的哥自顾自的喋喋不休慢慢就变成了旁白,封存多年的记忆,抖落一身尘埃,还是能活脱脱的,向他扑面奔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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