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12、第 12 章

　　张浩去夺酒瓶，他握的死死的不肯撒手，于是王志东上来帮忙，总算掰下来。
　　“韦恒，你这样喝了三天了，我们都快不行了。你想开点吧，世上女人多的是，明天我就跟我妈她们说，让她们给你介绍个好的来。”
　　韦恒趴在桌上，微微地抬起头斜眼瞄了张浩一下，嘴角一咧：“你，我还没醉呢，就听见你说胡话。还会有更好的？”
　　“她再好，可是人家不想跟你谈了，你能怎么样啊？！这样喝酒，不解决问题的。咱也难受过了，放手吧！”
　　“是啊，我们都谈过恋爱嘛，不值得这样。好女孩儿还多得是”，王志东帮腔，拍着他的背。
　　“我知道还多得是，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一边又抓起酒瓶，一仰头喝下去。
　　两个人无话可说，对视一眼，叹口气：“第四天了今儿！这家伙，唉！还是睡我这儿吧。志东，你走吧，回去陪陪女朋友，别步了他的后尘。”
　　“他倒是天天陪来着，有用吗？！”

　　电话铃响，小悦看了一眼，没人接。噢，对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她跑过去。
　　“姐，找你的”，见姐姐不信：“是他”。
　　“我……你……你好吗？”
　　小念连忙放下话筒，关上房门。
　　“我知道我不该再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忍不住。……你心里难受吗？我难受。”
　　心里有些热，也有些酸，可是没有泪，可能，那天都流完了吧。
　　“小念，你能下来见我吗？我在你家院门口。我想见你一面，就一面，行不行？我——”
　　“不行，你忘了吧。比我好的人到处都是，你再找吧。……少喝点儿，你醉了，我不跟醉鬼说话。”
　　这种话，她之后许多年，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忍心说出口的。
　　“我没醉，没有。……我找不到比你好的了……你别哭，别再哭了，我不想让你伤心，从来不想。我爱你，把你当作最宝贵的珍宝，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为什么？你们要个正式工作，可我给不了啊，我做不到，我失败了，我做不到，那么多的东西你不要，你要一个我没有的，我有我一定给你，可我没有……”
　　小念无语，只是紧紧地抓着床头柜的边沿，还是忍不住发抖。
　　接下来十几天，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地狱里一样。韦恒每天肯定是拼命的灌自己，傍晚时分就跑到她家门口打电话，不胡闹，只是哀求她回头。
　　张浩有一次忍不住抢过话筒：“宋小念，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我们每天陪着他，看着他这样，就算有再多的难处，你们不能商量一下？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再难的事，他没有低过头啊。你——”
　　“我只能这样了，他会好的，以后就不会再难过了。……谢谢你们陪着他，……让他少喝点白酒。”

　　小念已经记不清白天黑夜，也看不清家人的表情，只是不断的想他打电话来时自己该怎么办。千万不能掉眼泪，不能让家里人认为是被迫的，得像是自愿的、无怨无悔的。
　　每个白天都痛苦而漫长，担心他又去借酒浇愁，又明知他肯定会去买醉，每个夜晚更加痛苦漫长，听完他的电话，会忍的全身每个关节都发酸。
　　妈妈怕她会心软吧，后来干脆就坐在一边听着她打电话，小念就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听他或清醒或不清醒絮絮地说，面无表情的听。等他说累了，说腻了，挂掉电话。
　　周围是无边的夜，只有一弯昏黄的月，颇有耐心地审视着她。
　　想起一句不知是哪里的诗：‘衔恨愿为天上月，犹得年年向郎圆。’这样的句子以前看时总以为是矫情，现在想起，字字是作者的血泪。
　　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还能撑多久，自己还能撑多久。出去买菜时，甚至不敢看那个小卖店，韦恒每天就是在那儿给自己打电话吧。事实上就是现在，就是在她做每一件事时，都在想着他的样子，边想边怕自己去想。
　　伸长脖子喘口气，可是仍然觉得缺氧。拿起针线盒，挑出一根细长的针，刺进自己大腿里——她这么做有几天了，这个地方别人看不到，针刺上去又不会有明显的创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身体上真实的痛，才能控制心里的痛。
　　“韦恒，原谅我，我真的宁愿，痛苦的人，只有我。”

　　“今天上哪儿喝？”
　　“我要回家了，这些天麻烦你。哥们儿，就不说谢了。”
　　“真的？！你想开了！老天啊，真把我吓住了，我跟志东说好了，你要再喝下去，不是胃出血就是酒精中毒，让他带急救包来，真不行，准备直接把你弄他们医院去。”
　　“得回去了，要不跟我妈编不圆了。”
　　韦恒拍拍张浩的肩膀，虽然脚步不是太稳，必竟，他走出了这一步，回家。
　　重新拨出那串号码，还差一位时，急忙挂上。尽管有准备，可是一股冰冷的痛还是从心里升上来，一路向头顶漫延开去。时间已经是九月了，不管什么单位，都是新人报到的时候了吧。韦恒向后退了几步，瞪着公用电话半分钟，坚定地走过去，拨号。
　　确定接电话的是她，才开口：“我是韦恒，你好！你上班了吗？”
　　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掉进了腹腔：“什么？”
　　“你上班了吗？那份工作——”
　　“是的，上了，上了几天了。挺好的，一切都好。”
　　“那——，能跟我见一面吗？我不会纠缠你，有几句话，说清了，我就走。”

　　恍若隔世，他又站在她面前。依然是清爽的衣着，齐整的头发，只是，不再有笑容。
　　曾经有过那么一时三刻，也许痛的太多就会麻木了，宋小念恍惚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淡忘他。然而现在，这个人，他的脸就在眼前，让小念明白，忘记他，也许，要用很长的时间，也许，永远也做不到。
　　他的眼睛里笼罩着雾气，脸色泛着灰白，明显的浮肿，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精神抖擞热情阳光的韦恒了。面对面站了许久，拨开那一层层雾靄\，满目所见，唯有难言的伤痛。不是有诗说‘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么？曾经以为男人不会这样的，只有小女人才会为情所困难以自拨痛苦不已。今天终于相信，若是有情，都一样的。
　　“你瘦了”，他的手动一下，犹豫一秒钟，放进裤袋里：“我们到找地方坐一下吧。”
　　小念跟着他，木木的走着。
　　“你上班了，我就放心了。跟同事相处，要低调，知心的话，尽量少说。工作上要尽快的适应，争取能自己独挡一面，不要依赖于别人可以帮你，靠自己。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希望可以有用。”
　　韦恒掏出两张纸，垫在石阶上，让小念坐。自己在旁边坐下。
　　“你……我们，就这样放弃了？”
　　她不说话。
　　“就是因为，父母不同意？”
　　……
　　“和我在一起，你快乐过吗？”
　　有一万句“我快乐”在嘴边奔腾而过，费力地咽下去——岂止是快乐，你给我的是幸福啊！这一生，也许再也不会有的幸福。可是，今天这样说，会不会又让你有了什么希望？好不容易熬过这么多天，既然不能长久，不要再让你痛苦吧。拒绝你，竟然是我唯一可以报答你的，爱情苦涩到这种程度，该结束了。宋小念觉得牙齿快要咬碎了，腮边咬破的地方渗出咸咸的有些腥味的液体，她吞咽一下。
　　“不只是这个原因。你的情况你知道，我不能确定以后会不会想要一种安稳的生活，你的生活虽然有趣，但是没有安全感，女孩子都想要安全感吧。”
　　叹自己果然有点口才，现编的，还这么流畅。她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哗啦”一下，就响在耳边。同时也看见他的泪水一下子溢满了眼眶。
　　“我想知道你快乐过吗？”他低下头，语气却很坚决。
　　“我……”小念犹豫着，父母家人嫌恶的表情清晰地映上心头：“但是……”
　　“有一句‘但是’，就足够了。”
　　韦恒摒住呼吸，站起来，愣了一会儿，在她身后来回地走着。
　　小念觉得再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残忍！
　　突然，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头顶，抚摸几下，又滑落到肩上，动作是异常轻柔的，能感到他掌心的灼热和颤抖。

　　“我杀了你，然后给你赔命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
　　看见她一颤，猛然低下头去。掌心里传来一片绝望的抽搐，韦恒感觉自己的心溶化一地，慢慢地向四周散开。
　　“这已经不是殉情的年代了”，收回手，他用力地盯着那个背影：“小念，——你记得我，我会用成功来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