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10、第 10 章

　　“韦恒啊，你让我不要封闭自己，可是打开来我给你看什么？！看我有多么的不堪，多么不争气，多么失败？！我不能啊！！你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明，有了你，我的一生中，关于爱，再也没有遗憾。真的、真的希望我在你心里是美好的，永远是美好的。感谢天，让你爱我。——这样的爱，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了，还是让我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给自己吧。”
　　宋小念看着窗台上的盆栽珊瑚豆，仿佛它是那个人。
　　“我不想让你痛苦，真的不想。他们看不起你，也不相信你，我没有办法。明天要考试了，我会好好考，为了父母。……原谅我，我只能为他们活，不能为你。”
　　珊瑚豆的样子模糊一片，大滴的泪水落在纸上，迅速洇开来。
　　“该有一个女孩子可以无所顾及的爱你，你值得爱。可是我不能，和我在一起，你还会有太多的苦恼和伤感。你希望我跟父母争取，是吧？可我真的不能，我害怕，真的怕！你是个优等生，不会懂得我的负罪感，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暗。这是我的底线，越过这道线，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这可笑也好，可悲也罢，我没有办法。”
　　“他们不会接受你的，你这样的人，却让他们觉得颜面无光，这样的爱，却让别人以为是欺骗……我知道你也有痛苦，在你欢快的谈话中，常常会有轻微的叹息；在你清澈的眼神里，常常会有不安的波动。我们约会时，如果中途离开一会儿，再回来，常常看到你黯然的出神，见到我立刻就恢复明朗的表情……我真的很心痛，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只能沉默。上天如此慷慨，可我只能看着你这一片真情从指缝间一点一点流逝，无法挽留。我不要长久，有过这几个月的时光，我知足了。也许，只有分别，才是永恒的完美……”

　　小念常写日记，不过，她的日记从来不留。写完了，就一把火烧掉。
　　电话铃响了，她哆嗦一下，抓起听筒。
　　“嗨，我回来了！还在用功呢？该下课休息了。明天考试，今天阿姨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啊？”
　　“他们都上班，我在家做饭。”
　　“那看来不能约你去吃饭了。这么长时间只是打电话，不见面，你还记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儿啊？要不要我现在上去让你认认？我就在院门口呢。”
　　小念放下电话，用凉水冲了脸，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还行，就冲到楼下。

　　韦恒两臂相抱站在小卖店旁边，见她跑出来，放下胳膊，在腿边向外张开双手——一个小小的欢喜的表情。小念真的想扑过去抱住他，他的怀抱，该会有多么温暖啊！
　　可是她在离他二十公分的地方站住了。
　　“趁着关禁闭的这几天，我去了三个城市，搞定五家销售商，怎么样，厉害吧？！这样等明天过后，就有充足的时间陪你放松一下了，你要去哪，玩什么，给你一天半时间考虑喽。这可是超级大放送，你要把握机会了。”见小念没有笑，韦恒心头一沉：“怕考不好啊？没事的，来——”
　　他引着她到路边商家门口的乘凉椅边，让她坐下，就面对着她蹲下，一只膝盖支地，双手按在椅子上，把她环在自己面前。
　　“我今天来找你，破坏了你父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要告诉你。你看着我。”
　　“我，真的不在乎你的这个工作，”他一字一句的说：”有了它，你可以在心理上更安宁，没有它，我还是会在这儿的。也许现在说这些太早了，我会把存折交给你，以后你来管我的账吧，我会努力工作，比过去更努力。我的计划是买好房子和一切用品用具，包括你的交通工具后，——时间不会太长的，我算过了。我会娶你的，不管你有没有工作，只要，你愿意。”
　　他松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我是认真的，你别怕考试，放松了去吧，不管结果是什么，……别的事的结果，也不要管，……不管最后怎么样，我不会怪你的。好了，”他站起身来，顽皮地一笑：“回去吧，明天考完了我去接你。对了，我打算买辆摩托车，以后你也不用骑车上下班了，我负责每天接送，给你当司机。今天就这样吧，你父母看到我，会咬牙切齿的。”他扮个鬼脸儿，眨眨眼想逗她笑。
　　小念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家的楼门，她怕韦恒看见她奔流的泪水。

　　天很热，隔着考场大门的铁栅栏，一眼就看见他站在大太阳地里。突然间就明白了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
　　忙闪身躲在水泥门柱的阴影中，使出全身力气才把眼泪忍回去。深呼吸一个，出了门走到他跟前，他汗津津的脸上挂着笑，晒得发红，可见，站在这里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你在这儿多久了？不知道先找个阴凉躲躲？”
　　“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吧。”
　　那几乎就是整个考试时间，小念不禁怒目而视：“我考试，你来那么早干嘛啊？”
　　“等着呗，想到禁闭室的门可以开了，心情激动啊！”他夸张地张大嘴，做个“啊”的口形：“再说了，你看这附近连棵树都没有，我上别的地儿等着，万一你出来一看没人，走了怎么办？”
　　不回去吃饭总要跟家里说一下，韦恒拨通那个号吗，把话筒交给小念。
　　“爸，我不回去吃饭了。……和他在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极为愤怒的声音：“全家都在等着你汇报考试的情况，你却要跟他去玩儿？！你有没有脑子？！就会玩儿！玩能玩出什么来？！不争气的东西！！你给我回来！！！”
　　听见话筒里一阵的声响，看到她的表情从希望变成绝望，又变成惊恐，还没等韦恒反应过来，小念挂掉电话，只说了一句“我要走了”，就飞快地跑了。
　　韦恒楞在那里，连“我送你”都梗在嘴边忘了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