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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鬼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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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潇然所在的江南一片，无论是陈靖姑的大名——还是她送子娘娘的称号，都并不响亮，只有那些历经多年求子不得的家庭，才会辗转请来她的塑像，供在家里，以求一朝怀孕产子。然而在这位娘娘传说中的诞生地——福建，陈靖姑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
道术上载，这位道姑少时便拜了高人学法，待到十六岁那年，上山给兄长送饭时，遇见了一位在崎岖山道上艰难行走的老阿婆。陈靖姑向来心软，见这阿婆身体瘦弱，便将手中的饭食送给了她。那阿婆正是下凡渡化有缘之人的观世音菩萨，菩萨见陈靖姑心善，又知世间女子生育之艰辛、如同过鬼门关，便传授了她符术道法，又教她驱使五丁之术，嘱咐她多多为民间女子着想，助她们渡过生育一关。
然而这传说到了民间，时日久了，却也逐渐变味，陈靖姑的形象，逐渐化为了可以为信徒带来身孕的“送子娘娘”，即便是去闽南一带，抓个路人，怕是也说不出她原本的故事，而只晓得拜这位娘娘求子之事了。
“在医院洗手间里贴小广告的仙姑...”叶潇然听完陈靖姑的故事，不置可否，“怎么看都是个挂着名字招摇撞骗的人吧。”
“谁知道呢，”暮卿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合上了手中的旧书，“不过，管她是不是真的送子娘娘，和这件事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
“话是这说没错，可我们怎么去找这个陈靖姑？”叶潇然打开手机相册，又翻出那张拍在洗手间拍下的小广告，“装作不孕患者给她打电话？”
“你...能找到个女孩子扮你家亲爱的？”
这话太犀利，叶潇然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这，这还真没有。”
有也不行，他一个小基佬和女人装夫妻？听起来就不靠谱。
“我想也是，”暮卿云看起来一点也不急，甚至还有闲工夫去给叶潇然跑了一杯茶，“而且这个主意，容易打草惊蛇。”
“或者从那块阴玉下手——”
“那块玉啊，我扔了。”
“咳咳咳！”喝着茶的叶潇然这回是彻底的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暮卿云，后者却一脸平静，好像那句话完全不是自己说的，“扔了？那种东西你说扔就扔了..”
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卡住了——暮卿云又眯起自己那双狐狸眼，嘴角微微勾着，笑的神秘莫测。
被耍，又被这个一点也没有天师自觉的不正经神棍耍了。
“我问了杨欣的八字，和你很像，是招阴的体质，也容易死后化鬼。”他解释，“我猜那婴灵杀她的当晚是要把阴玉带走的，可是出了点变故，没能成，只好几天后去袭击杨路平，奈何又被我们和杨欣搅了局。婴灵倒不见得会多说什么，可这么重要的道具丢了，我那位姓陈的‘同行’可怎么继续干活。”
所以他把阴玉“扔了”出去，就是摆明了让婴灵来偷。
叶潇然“啧”了一声，有点明白了，“你是要让她去找下一个目标。不过既然都这做了...你其实已经有办法了吧。”
放任陈靖姑去找下一个目标，如果拦截的不及时，第二个受害者就会出现。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凭借他自己对暮卿云的了解，这人虽然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定然不是那种会见死不救的人。
“对，你其实忽略了一件事，和杨欣过从甚密的那个人，虽然没名没姓，可找她却不难。”
“啊，你是说...”叶潇然隐隐捕捉到了一点头绪，但当局者迷，他一时还没法准确的捕捉到那个关键的点。
“送子娘娘，住在不孕不育病房里的人...”暮卿云玩味的扫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有些悲哀。
会信陈靖姑那条小广告的会是什么人呢，无非是费尽各种方法，都求子不得，只好转而相信江湖小广告的女人。
所以他们要找的，无非就是一个——
“治了很多年不孕不育，几乎被现代医学判了死刑，但在最近突然怀孕成功的人。”
这样的人，对于医生来说，实在再好找不过了。
叶潇然生怕浪费时间，当即就出门给自己在妇科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很快，对方就发来了结果。
在妇科的病房里，确实有这样的一个病人，甚至按照叶潇然同学的说法，她们对这个名字的印象，非常深。
因为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看，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那个病人叫林佳，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却已经因为卵巢功能不全在全国各大医院辗转看了三年的病，得到的结果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先天缺陷，基本没得救。
可林佳嫁的是个有钱人，还是直男癌晚期患者，有好大一份家业等着儿子来继承，她要是生不出孩子，迟早要有小三小四来抢她的位置。
林佳这姑娘，除了一张好脸之外一无是处，只好到处求医，甚至死乞白赖的在本院做了好几次试管婴儿。可是不行就是不行，她的卵子有致命的缺陷，完全孕育不出健康的胚胎。妇科那几个医生说的嘴皮子都快破了，也没能阻止林佳来继续浪费金钱和时间，于是也只要纷纷作罢，只当给她一个心里安稳。
“反正人家有钱，也不在意嘛，”叶潇然的同学说，“她一个成年人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们能怎么办。”
然而就在杨欣死的当天，林佳被确诊怀孕了，而且一口咬定，自己是拜了送子娘娘的像，这才有了孩子。
当天妇科的工作群差点没炸，毕竟她之前可是被一堆知名专业亲口判定的没希望，可检查结果总做不得假，那群医生也只好把这当做奇迹，有几个还在读书的，甚至摩拳擦掌的准确去调阅资料，写个病例分析投投稿，看能不能搞出个大新闻了。
“不是...这拜神像，还能真的怀上孩子？”叶潇然感到自己受的义务教务和大学教育都受到了挑战。
“哪有这么好的事。”暮卿云不屑。“有得就有失，她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被你那位同行骗钱？”叶潇然想了想，觉得如果真的有用，这似乎也算不上骗钱。
“不确定，需要见她一次。”暮卿云说。
“这简单。”叶潇然一口应下了暮卿云的要求。
他没有夸海口，第二天，就带着暮卿云在医院堵住了前来做检查的林佳。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海藻般的黑发裹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未施粉黛，但也是格外出挑的长相了，这会儿穿的花团锦簇，像只得意洋洋的开屏孔雀。
看的出来，被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拦住这件事让她十分不快，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是高高的挑起眉毛，高傲的说了句“麻烦让一让。”
暮卿云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她，“林女士，杨欣死了，你知道吗？”
林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什么杨欣，我没听说过——你快点让开，我还有事。”
“没听说过？那杨欣身上的那块玉，你是不是也没听说过。”
“什么——你怎么知道！”
看到林佳惨淡的神情，叶潇然心里也有了数，他推着轮椅，后退了一步，给女人让出一条小路。
暮卿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借一步说话，不介意吧。”
林佳眉头紧锁，一看知道并不想去，然而她终究是被他们两人捏住了把柄，于是暂时收敛气势，乖乖的跟着暮卿云去了医院门外的小花园。
此时还是上午，花园里人不多，叶潇然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停下来，安静的欣赏起了暮卿云式的坑蒙拐骗大戏。
“林女士，你不会真的不知道那块玉究竟是什么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佳明显很警惕，拎着包，向后挪了挪，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她的演技实在过于拙劣，还前言不搭后语，连叶潇然都骗不过，更不用说已经把忽悠发展成了事业的暮卿云了。“你要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至于跟着我们下来？我看林女士怀孕也没多久，怎么就来医院做产检了？”
“我..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害怕了吗！”
“害怕什么，害怕孩子没了，还是...”暮卿云语气微妙的说，“害怕杨欣的冤魂来找你报复？”
林佳愣了，她紧紧攥着手指，额头上开始淌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暮卿云叹息道，“我劝你一句，林女士——人在做，天在看，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林佳还是太年轻，又没什么社会经验，被暮卿云这么一吓，终于绷不住了，“陈靖姑...她说那块玉只是去借一借小姑娘身上的气，她们年轻，容易怀上孩子，我借了那股气，就也能和她们一样了。”
她咬着牙，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眼角竟然还渐渐红了，“谁知道她就死了，可她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是她自己命不好！我不服啊——凭什么我到处寻医问药，连想要个自己的孩子都做不到，她们这种小年轻，却随意跑来医院打胎！我——”
林佳狠狠的一跺脚，哭了出来。
暮卿云不为所动，“哦，所以你能去害她了？”
“我怎么害她了！”
“不是你？那块玉可是死人的玉，你当然可以说不知道，”暮卿云冷笑，“可死去的杨欣信吗？”
“我...”林佳气劲一卸，好像总算体会到什么是怕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见她怕了，暮卿云话锋一转，摇身一变，从威逼的神棍变做了利诱的神棍，”当然，我清楚你不知道，这也不能完全算你的错，所以为了你肚子里孩子的安全，我们要去找到杨欣真正该恨的人啊。“
“陈..陈靖姑。”
“对了，”暮卿云循循善诱，“她住哪里，给你说过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人在找她求子——都告诉我，杨欣不会找到你的，我保证。”
他恐吓在前，哄骗在后，把江湖骗子那套坑人的戏法玩的滴水不漏，结结实实的说服了林佳。她真信了那一套，和暮卿云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最后居然是千恩万谢的走了。看到林佳的背影从小花园中消失，充当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叶潇然终于憋不住了，兜头就是一个问题朝着暮卿云砸去，“她真的怀孕了？那个陈靖姑究竟是何方神圣？”
暮卿云收回落在女人身上的目光，眼角似乎闪烁着几分讽刺，手指却不由自主，紧紧的按进了轮椅的握把中。
“什么怀孕，她没怀孕，”他低声说，“揣在肚子里那个，鬼胎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