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学堂记事》还追旅途风

4、第四章

　　背着空背篓，比来时轻快不少。江采岑快步追上凤凤，看着凤凤欢快的样子，她知道凤凤是头一次手里有这些钱，兴奋也是难免。可她还是决定逗一下凤凤，“凤凤，这些钱我们要不要留一些？”江采岑狡黠地看着凤凤，又接着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樊城镇头饰铺子里的头花嘛？”快到年底了，凤凤知道每年阿爹阿娘都会带她去赶年集置办年货。去年年集时凤凤看着别的女娃头上的头花羡慕极了。样式有牡丹，有荷花，有红梅，可是哪个都买不起。凤凤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一朵头花需要一百二十文，十文可买一斤米。李家的情况，哪能有大米不吃，戴在头上的道理。
　　凤凤回答说：“丫姐，我觉得还是不能私留，这些钱要留给二哥读书用呢。”得，培养凤凤利己思维还得需要些时日。
　　江采岑张开手，把甘草梅子托到凤凤眼前，“什么都要留给你二哥，鸡蛋，精米，肉食，喏，这些梅子总可以不留给他了吧？”江采岑打趣道。
　　“呀，梅子！梅子！”凤凤拿了江采岑手里的梅子，放到嘴里，圆圆的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山野孩子哪里有什么零食，也就是摘些山枣解解馋，更何况上次的山枣被大姐打劫走了。凤凤倒是吃过几次梅子，阿娘买来给常熬夜看书的二哥暖胃生津用的。梅子在农家到底是稀罕物，李家阿娘倒也不会买太多，每次李明成都会偷偷个给凤凤嘴里放一颗。而丫儿是一颗都没有的。
　　“丫姐这梅子可是重生哥哥给你的？”，凤凤边吃边说，“他人可好，就是不爱言语。”
　　“重生”江采岑觉得这倒是个好名字。
　　江采岑把手里的梅子大概分成等量的两份，其中一份给了凤凤。两丫头便边吃边走边说话。凤凤说：“丫姐，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江采岑问。
　　“感觉很多都不一样”凤凤回答。凤凤觉得确实很多不一样，以前丫姐十分惧怕阿娘，吃饭都是不敢多吃的，只知多干活。哪能生出私留钱的主意，有和好吃好喝更是都先紧着二哥，今日却抱怨二哥占的多。阿娘也是变了，不知为何待丫姐比从前好上百倍。
　　这样真好啊，丫姐没有再挨过阿娘骂阿爹打，也能吃上饱饭。这样的日子一直好下去吧。
　　一阵冷风吹来，杨树叶又是一阵纷扬。这最后一场秋景谢幕，这冬天就快要到了吧。
　　傍晚时分李家阿娘回家来，凤凤把卖草药得钱给她，她直说今日的钱格外多些。
　　凤凤和江采岑已是煮好晚饭，一家人吃罢晚饭便都去歇息了。李家土坯房子一共三间，正屋隔成两间，里间住李家夫妇二人，外间就是客厅也是饭厅。东偏房住着李明成，里面有着简陋的书架，书架虽简陋，到也有不少书。房间也算是整洁。西偏房就住着凤凤与江采岑，床摆在向东开的窗子前，东升的月亮透过窗户照进来，房内影影绰绰。两人躺在被窝里，都睡熟了，月光也照进了二人流光溢彩的梦。
　　又这样过了将近一月，已经是阴历十月初了，李家村也已完完全全是冬天的景象。明天就是李明成回家的日子了。
　　其实考试早已考过，成绩也已放榜。李明成名落孙山未能考中。李明成只是往回托了消息，明德书院的老师谢先生留李明成在书院补习功课。所以才归家迟些。
　　凤凤和江采岑帮李明成整理房间，翻晒被褥。李家阿父阿娘也没闲着，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出去帮工的出去帮工。山里就是朴实，村里人农闲时候修葺房屋都是同村男人相互的帮把手。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所以这一晚睡得格外沉。兴许是这寒夜里的被窝太暖，直到天色大亮江采岑和凤凤才和周公告别。
　　江采岑揉着惺忪的双眼，穿好衣服出门去柴房打水洗漱。这冬日起床确实需要勇气。凤凤说她还想多睡会儿。于是江采岑一人去了柴房，打水洗脸漱口，一套流程下来，洗漱完把水泼出去后才发现，东偏房门口站了个青衫少年。江采岑抬眼定定望去，少年深目高鼻，大眼小脸，肤色也是农门里少有的白皙。长相和凤凤确实有几分相像。“这就是李明成吧。”江采岑心想。便抬手摆了两下说了声：“嗨“。随即便回房里去了，这大清早实在是太冷了。赶紧回屋保命要紧。留少年空愣在原地。这还是丫儿吗？是又不像。
　　以前的丫儿，喜欢李明成喜欢的紧。在李明成面前尽是讨好。偏偏又生得黄瘦，性格怯懦。李明成对她自是十分不喜。尽管以前每早都是丫儿捧水去给李明成洗漱，每晚端盆去给李明成濯足，小心翼翼地讨好和眼里的羞□□慕都让他反胃。李明成是断断不会娶她的。
　　早在半年前，明德书院里的谢先生就有意将独女谢连金许配给李明成。所以李家才急忙想将丫儿卖给高屠户。
　　说来那高屠户，五十有三，长得凶神恶煞，嗓门粗犷吓人。或许是常年杀猪的原因，光是那杀猪刀别在腰上就是杀气逼人。普通人根本不敢多和高屠户搭话。好在高屠户的妻子是个和善人。所以高屠户负责买猪杀猪，招徕生意则是高屠户的妻子来做。高屠户夫妻二人感情倒是很好。只是因为高屠户妻子的原因，二人至今膝下犹空。高屠户来买丫儿，最初给李家的理由就是想给高家留个后。估计是把丫儿接回家给高屠户生个娃。
　　李明成本就不喜欢丫儿，可是把十四岁的丫儿卖给五十多的高屠户去生孩子，他多少是心里有些别扭。他也算是读书人。可是李明成学问是有一些，良心可能没有。再加上谢先生催得紧，着急要李明成做表态。家里有童养媳哪能行，童养媳必须处理了才能给谢先生千金腾地方。本来三个月前就该把凤凤卖给高屠户了，可是李明成万万没想到对他一往情深的丫儿一头撞了墙。
　　李明成知道了这事，本有些动容，心底也升起一些愧疚。本次回家，他本想劝阿爹阿娘把丫儿卖给别人家。比被那年过半百的高屠户糟蹋强。是的，动容归动容，内疚归内疚，该卖还是得卖得。谁让丫儿妨碍他娶谢连金，娶了谢连金，他就可以离中举又进一步。咱也不知道他凭啥这么自信的，可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如今见了丫儿，那可当真和往常不一样了，脸圆润起来了，皮肤白皙起来了，人长高了不少，可不像是以前的干巴鸡模样。李明成不由得看得有些发呆，可是被她发现后，她也只是轻轻一个“嗨“，眼睛里也没有以前的那些谄媚热切爱慕，彷佛他就是个陌生人。李明成心里袅袅升腾起一丝疑惑夹杂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