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学堂记事》还追旅途风

5、第五章

　　过了一会儿，天色大亮。凤凤也起床洗漱完毕。李家正屋的餐桌上也摆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江采岑帮着摆碗筷，凤凤往摆好的碗盛苞谷粥。桌子上还是一大碗冒尖的猪肉炖白菘，一盘海椒拌腌菜，不同的是还多了一盘清炒豆腐。
　　今天饭桌上大家都格外沉默，江采岑把苞谷窝头掰开两半，中间夹上海椒拌的腌菜，辣辣的开胃极了。再喝上口热热的苞米粥，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凤凤也学着江采岑的样式吃，兴许是海椒加多了，也可能是吃急了，整个人被呛得出了眼泪。可是凤凤还是直呼这样确实很好吃。
　　可是李明成却只是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清炒豆腐，他从不吃刺激性较大的食物，主要是先生说过，读书因为吃辣涕泗横流，大汗淋漓的样子实在不够清雅。虽说没去明德书院以前，李明成最爱的下饭菜是丫儿做的海椒辣萝卜干，脆辣爽口十分下饭。可是自从去了明德书院，李明成就像厌恶丫儿一样，厌恶她做的萝卜干。
　　吃过早饭，凤凤跑出去找三秀玩，江采岑和李家阿娘一起收拾碗筷和院子。突然凤凤满头大汗跑回家来。
　　“丫姐！阿娘！阿娘！丫姐！“，凤凤气喘吁吁，”阿娘，那高屠户赶着牛车过来了，他说要来咱家接丫姐！“李家阿娘听罢却表现得很是平静。江采岑也不是傻子，当日她因何撞墙她也侧面朝同村的大娘姑婶们打探过。也知道高屠户是想买她回去生崽。也打探到了，李家夫妇对丫儿极为苛刻，甚至算得上虐待。近三个月，却对她极好，江采岑很难不怀疑。一开始凤凤猜测，是因为她和李明成好事将近，所以李家夫妇这才转了性。转念一想又不可能，据打探那李明成未曾中意过她，又怎可能答应娶她。
　　江采岑目光瞥到正要洗的盛猪肉白菘的大瓷碗，高屠户，天天都有猪肉吃，这就说通了高屠户送的猪肉。
　　自己的买家送的猪肉，亏江采岑还心里感激过这李家人。
　　江采岑抬眼扫过去，李家阿娘一脸平静，李家阿爹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沉默不语，李明成手里拿着本破书卷假装读着那狗圣贤书也是冷漠。只有凤凤急得哭起来。
　　这时高屠户的牛车已停在了木门外，车还没停稳，就听到高屠户粗犷的嗓门，“哈哈哈，我来接丫头回家。“高屠户这嗓门引来不少看热闹的邻居。邻居们窃窃议论，这李家做的不地道，小丫头一个就卖给那年过半百凶神恶煞的高屠户当小老婆，这高屠户也是不行，接小老婆哪能只驾个牛车来。这丫儿的苦日子怕不是还在后面。
　　江采岑知道，这时求李家人一定是不管用了，如果管用原主丫儿也不会撞墙。再看李家人整齐划一的冷漠的态度。他们一家人定是已商议好，再留在李家怕是没有可能。现在丫儿出落得好看了，现在是卖给高屠户当小老婆，若是江采岑这次不同意，李家人要真想处置她，说不定会把她买到青楼楚馆那等腌臜地。
　　现在的丫儿，兴许是以前吃喝不济亏了身子，这三月虽是吃食好了，也只是长高了许多，身上长了点肉，还是未有少女初潮的。没来月事就还不能怀孕生子，高屠户是有老婆的人，既然是买她回去生崽传宗接代，自然是不会过早碰她。
　　于是江采岑转身回屋，想收拾东西跟高屠户走。进屋看了一圈，害！啥东西都没有。梳子被子拿走了凤凤就没得用了。衣服就身上这一身，还有两条旧亵裤，于是江采岑所有的行李就是打包了的两条旧亵裤。
　　江采岑出门就看到李家在数银子，三十两白银。“我可真值钱“，江采岑心想，”兼职给资本家打工的时候才一小时八块“。然后江采岑走到抹泪的凤凤身旁，偷偷塞给她一个手帕。里面包着几颗梅子。
　　”留着吃“原来上次江采岑看凤凤爱吃就将逢春堂的重生送的梅子留着给凤凤了。本想年三十晚给她的，当新年礼物。
　　“呜哇”凤凤破了大防，大哭起来。凤凤刚被阿娘打了一巴掌，现在的她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劝说阿娘留下丫姐，只能大哭起来。挥手告别凤凤，江采岑转身，出门，跨上牛车，坐稳，一套流程下来，一个眼神都没给李家人留下。李家阿娘忙着数钱，李家阿爹忙着抽烟，凤凤忙着掉泪珠子，高屠户忙着催李家人拿出丫儿的卖身契。谁都不没注意，江采岑已然安坐在牛车上。
　　方才李明成拿出卖身契交给高屠户，转脸便看到了丫儿。明明之前十分厌弃丫儿，可如今看她转身如此决绝，到底是有些意外。也是上次听说丫儿宁愿给自己当小老婆也不嫁高屠户。遭到拒绝后，决然撞墙。可是这次，他明明就在丫儿眼前，丫儿竟然视他不见。也是，他先前对她那样坏。李明成家境贫寒，在学堂难免受委屈。哪朝那代何时何地不都是没钱没势的受欺负。每次在学堂受了委屈，李明成难免会将气撒在丫儿身上。必定不会给丫儿好脸色看。可是越是这样丫儿就越是讨好，李明成最看不惯丫儿的奴才性子，可是他不知道他那优越感自尊心都靠丫儿的奴才性格得以小心维护。
　　人钱两清后，高屠户便将卖身契揣进怀里，踏出李家木门，就见一少女坐在牛车上，也不看他。就低垂着眉眼扣着自己的指甲。看着乖极了。
　　高屠户急忙引车，他想赶紧把这丫头接回家去。牛车走了一会，高屠户扯着粗犷的嗓门大声问道：“丫头啊，看到那竹筐没有？“江采岑往旁边一瞥，确实有。
　　高屠户看她没回话，就当丫儿认生，又接着说：“那筐里啊有糖油果子，有甘草梅子，有核桃杏仁，我们到家还有不少路要走，先吃一些回到家咱就能吃午饭了。“江采岑还是不想里高屠户。心想着你倒是会疼小老婆，可不敢吃，怕到家被大婆打。江采岑看这高屠户没用绳子缚住她手脚，这牛车又走得极慢，要不跳车。可是跳车又能去哪？这高屠户虽是面目可怖，可是这家庭条件看着不错。这些零嘴吃食可是在李家都不曾见到的。去到高屠户家还能偷偷攒些钱。所以江采岑就想着自己如何让高屠户夫妻打起来，激起高屠户老婆得嫉妒心和占有欲，让他们夫妻内斗，自己也好争取时间早日离开。
　　高屠户见牛车里得丫头高低是不会回话了，以为是自己吓到这个小丫头了。随即也就噤了声。
　　不知不觉这日头也是越升越高，越升越大。在牛车上整个人都晃晃荡荡，江采岑觉得日头是晃荡的，土路是晃荡的，路旁的树也是晃荡的。就连这寒冬正午的风也是晃晃荡荡直扑人来。没有一丝平稳，不带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