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十千禾

23、第 23 章

　　“你……胡说什么呢，装模作样的……”
　　木雪阳知道自己在强颜欢笑，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在不受控制的抽搐。商三被她拉扯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一言不发。
　　木雪阳慢慢松开了手，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她怔怔地注视着商三的脸，企图从那个人的表情变化上寻找一丝端倪，却一无所获。方才“梦境”中所见的景色在这个时点莫名地清晰起来，与商三刚刚奇妙的用词融合在一起，搅成一个她不敢细想的答案。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商三再次开口，而这次不知为何，他周身环绕的那种疏离感强烈的气场消退了一点。
　　“一副钻了牛角尖的表情。或者说是‘特异点’，或者说是‘不正常的人’，看你心情。”商三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拧起了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满，“说到底，‘接触式光学迷彩’这么黑科技的东西，你们真的觉得存在于这种朴素的世界观吗，不觉得和普遍的科技水平格格不入？”
　　“可是那是……”
　　“对，是我。但那也不是你们放弃思考的理由。”商三毫不容情地打断了木雪阳的话，然后停了下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常人感知不到的声音一样微微侧过了头，“开战了。”
　　木雪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事情：“……什么？”
　　“昨天的突击检查还是暴露了一点东西。他们来不及慢慢筹划更多的事情，只能孤注一掷地……抵抗了。”商三闭上眼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首美妙的音乐，而这首音乐确实木雪阳完全听不见的。尽管曾经出现在同一件地下会议室里，商三却用“他们”这个词来形容“守夜人”，把自己摘了出去。
　　“是我登场的时候了。”他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木雪阳见对方说不到两句话又要走，连忙出声叫住他：“等一下！你还没解释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觉醒者’又是什么？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些什么？差不多什么都知道。”商三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要走，“有什么疑问的话还是对你身后那人讲吧。由我来告诉你的话，太影响用户体验了。”
　　木雪阳下意识地回头。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商三刚刚坐过的位置。那人出现得过于悄无声息，在木雪阳看来就像是鬼魅一般。
　　而这个“鬼魅”恰好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好久不见的许秋平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示意木雪阳坐过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绕过去，在长凳另一端距离这位不苟言笑的领导不太远的地方坐下。商三最后站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整条林荫路上只剩她与许秋平两人。
　　木雪阳偷偷斜眼瞄了一下身边的上司。她同这位之间绝大多数的交流都是通过脑通讯完成的，尽管算不上是“不熟”，但像今天这样以面对面的方式交流还是头一次。木雪阳轻轻搭了几次食指，硬是窘得没能说出话来。
　　许秋平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吗？
　　数个疑问大山一样压在木雪阳的心口，争抢着第一个被问出来却挤成了茶壶里的饺子，把壶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问话崇尚先下嘴为强。既然问不出来，就只有等着被问的份。许秋平刚抬了个右手，这边木雪阳像是触了电门一样“腾”地站起来，瞬间拉开了自己和上司之间的距离。
　　许秋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就摘个脑贴片，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木雪阳现在的状态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其实原本比起看得见摸得着危险性更大的姜锋，这位始终存在于通讯之中的上司给她的感觉要温和许多。尽管这位平时一直是不苟言笑、对属下要求十分严格的样子，但木雪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位对于自己属下的爱护并不是弄虚作假。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并不是事务所D级调查员，而是信息登录在全网上的“逃犯”。她不确定眼前这位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是如何，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许秋平的指尖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圆形贴片。木雪阳轻轻皱了皱眉：“可是许队，这个东西……”
　　“没关系。”许秋平把贴片揉了一下，确定胶面没有露出来之后放进了衣服口袋，“我是A级。”
　　木雪阳尴尬地轻咳一声：“那什么……我是想说这个东西难道不是个摆设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木雪阳在摘了贴片之后还同许秋平通过脑通讯联系过，这件事他本人也是知情的。
　　“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许秋平并没有明确地回答木雪阳的问题，“我只是不希望这种时候还被人打扰。最后想和你好好聊聊。”
　　木雪阳本来也是想好好聊聊，结果对方用了一个“最后”直接打飞了她接下来的所有问题。木雪阳想起刚刚商三说的自己作为“觉醒者”还有没做完的事，本来以为现在刚刚是个开始，没想到在这位眼中已经是“最后”了。
　　“商三搞错了。你什么都做不到。”许秋平竟然像是能够读出木雪阳心中所想一样，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他虽然知道很多事情，但思维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
　　木雪阳觉得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像是个傻子。她完全没想到“商三”这个名字会从许秋平口中冒出来，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您认识他？”
　　“啊。有些渊源。”许秋平也干巴巴地敷衍了这样一句，随后便转移了话题，“你的右手……看来你应该是已经摸过那堵墙了，对吧？”
　　木雪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绷带，点了点头。
　　“拆开。”
　　许秋平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木雪阳想起商三对自己的忠告，试图挣扎了一下：“可是商三他说……”
　　“拆开。”许秋平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温和而不失坚定，“这是让你理解现状最快的方式了。”
　　木雪阳没有再次争辩，只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绷带的接口并不是很难找，但只用一直左手解起来还是不太方便。她硬着头皮在对方的注视下，一边用牙齿小心配合着，一边费力地解开了绷带上的结。
　　绷带一瞬间散掉了。可在它们完全掉落之前，木雪阳便已经理解了现状。
　　在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下面，她的左前臂上本该是右手的位置空无一物。
　　连断面都没有任何血肉的感觉。纯粹是一片虚无的“黑”。
　　看起来难以理解且散发着危险感觉的“异常”情况出现的时候，人们大多会选择逃离危险。
　　但如果是这种异常就出现在人身上呢？
　　木雪阳怔怔地看着自己右腕上的“黑洞”，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三做的应急处理还挺像样的。不愧是他。”许秋平先是意义不明地表达了一句自己对对方的赞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碰到了‘数据边界’了而已。本来是要整体删除的，但因为处理及时，现在只是数据破损。”
　　……这个人在说什么？
　　“别摆出那种表情。”许秋平微微皱了一下眉，“这里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这一点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
　　“我……”木雪阳话说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裂，轻咳了一声又舔了舔嘴唇，“……没有。”
　　“别人就算了。你明明掌握了这么多信息还没意识到，说不过去。”许秋平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那现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你觉得自己能做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