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旧时呓》弥江

7、契约

　　罗考虑得不错，洛卡果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正处于对方制造的圆球状空间之下。但罗并没有认真和她一决胜负的意思，只是一味躲着她的攻击，将长刀横在身前挡住那些透明的肉眼尚且无法明确分辨的流刃，与刀刃相击的不可思议的重量让他暗暗吃惊。

　　奥克塔之流是通过洛卡的研究才获得超乎常人的格斗能力，那洛卡的能力又是从哪里来？

　　洛卡趁他分神迅速上前一步，伸手去探罗右边的肩胛——罗立刻反应过来，她这是打算将自己的右臂整条切下。他皱了皱眉，反手用力将刀尖向上一挑，洛卡的掌心一阵刺痛，瞬间喷薄出一片鲜红的血珠。但事与愿违，她的来势只是稍稍一顿，右脚在甲板上狠狠一踩，立掌又向罗劈去。然而下一个瞬间洛卡的眼前一个恍惚，罗已经消失在她的身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刚刚被洛卡踩碎的半块木板。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洛卡只感到膝弯被狠狠一顶，跪倒在甲板上，下一秒锃亮的刀刃已经对准了她的脖子。

　　洛卡有些茫然地抬头，似乎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半生甚少失败，也甚少在满腔负面情绪的情况下选择正面和对方动手。她教导训练生的第一条：切不可让情绪控制自己，不甘、傲慢、嫉妒、爱慕等等，都会使你当场毙命。但是方才一战，她已经将自己的教条都破了个干净。

　　“……慢着！”怔愣之时洛卡忽然听见一道男声迅速接近，随即眼前忽然亮起一片火光，刀刃的寒气凛然不过一瞬就快速远离了她的感知范围。

　　罗后退两步收刀静立，看着将洛卡扶起来的艾斯：“我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这一点艾斯心中自然清楚。他将这两人的斗争尽收眼底，也明白洛卡必定会输。上一次艾斯见到那么不冷静的洛卡，大概还是在顶上战争，她斥责企图回到战场的自己的时候。他仔细回忆，大约是身边的人出事的时候，洛卡就会出现一些或大或小的情绪波动。

　　“看来你们的商谈出了问题。”艾斯淡淡地看了罗一眼，“今天还是先请回吧，洛卡的状况不适合继续再……”

　　“我没事，艾斯。”洛卡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右边大腿的伤口又隐隐有裂开的迹象，“刚才是我失态了，我不该这么不冷静的。我和罗先生已经——谈拢了。”

　　“谈拢了？”艾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卡，“你确定？”

　　“我确定。”洛卡的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刚才战斗之时被她遗忘的重伤未愈的疼痛现在渐渐显现出来。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将脸偏过去不愿意再看站在他们对面的罗一眼，“罗先生请回吧。”

　　罗微微点了点头：“我等洛卡小姐的好消息。”

　　他转身离开，洛卡有些踉跄地扶住了艾斯。
　　一众船员还是站在原来的方位，心思各异地看着这三个年轻人。

　　直到罗乘坐的快艇完全消失在附近的海域，洛卡才力竭地倒在艾斯身上，似乎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艾斯紧张地看着她，伸出右臂扶住了洛卡纤瘦的腰：“你这是……怎么了？”

　　洛卡的双唇微微翕动，音量却小得可怜。艾斯一再把耳朵凑近，直到二人的呼吸相绕，他才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的……我的部下二十八人，各自率领毕业的训练生十二到十四人不等……共，三百六十三人……最后，竟然只有奥克塔一人存活下来……艾斯，你知道吗？”洛卡仰起脸去看着正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艾斯，“我的同伴，最终只活下来一个人……”

　　*

　　奥克塔蜷缩着躺在狭小房间的床上，白色的床单被她压出不规则的皱痕。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眼缠着黑色的布条。她的双唇微微张开，多日滴水不进让她的双唇苍白干裂。她明显地消瘦了，白色的袍子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的身上，透过这层布料甚至能够看到她因为消瘦而骨骼分明的躯体。

　　“绝食？”罗嗤笑一声。

　　“是啊。”船员搓着手有些尴尬地说道，“船长你不是说过要保证她活着吗？这几天我们送过去的食物她看也不看，我们……只能直接给她打营养液……我们尝试过硬灌，但是她总有办法把食物打翻，我们也不敢真正对她动粗……”

　　罗只是有些意外——奥克塔身为洛卡之下的最高干部，竟然也会用绝食这么幼稚的方法吗？

　　“船长……船长！”另一个船员气喘吁吁地跑来，“那个女人她……抽搐了一会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罗皱了皱眉，大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奥克塔醒来时身上的束缚已经被人尽数除去。她双手撑着床板有些吃力地坐起来，于是她很快感到被紧紧绑过的手腕上钝痛还未完全褪去。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还是她最初醒来的那个医务室，目之所及都有些熟悉。

　　“停了药就这么严重吗？”
　　迎接初醒的奥克塔的是罗的一声嗤笑，“连最基本的生命体征都无法维持了？”

　　“……”奥克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掌，并没有正面回答罗的问题，“……你，大概知道我会怎么样，又何必假惺惺地问我？”

　　罗没有说话——她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的糟糕，罗这个医生是最清楚的。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嘲讽一下罢了。

　　那性质恶劣的药物长年累月地留在奥克塔的身体里，在使得她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让她产生了依赖性。一旦利用药物尝到了甜头，就必须承担其实远高于成果的风险。

　　“虽然对我来说是无所谓，不过你最好撑到那个叫洛卡的女人来救你。”罗面无表情，“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死不了的。”奥克塔抬起头来，看着刚刚为她结束一场手术的罗，表情渐渐从崩溃归于平静，“长期服用或者骤然停药，都会伴随一定的风险。但是这种药物经过洛卡的改良，已经基本解除死亡的威胁。即使是我们不再具有行动、言语甚至思考的能力，也能维持身体最基本的代谢，包括呼吸、心跳和血压①……直白一点就是植物人的状态吧。”

　　“哦——？”罗听着她的叙述，双瞳渐渐发亮，明显是十分感兴趣的表现。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死。即使是变成了植物人。”她顿了顿，声音似有哽咽，“她也会想尽办法从你这里把我带回去，洛卡她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她都不会放弃我们。”

　　“这就是你绝食自杀的原因？”罗的表情再一次转为嘲讽，“你应该知道这种手段的幼稚程度。”

　　“并不是我有意绝食——”奥克塔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只是你们的食物太不符合我的胃口，另外你们的船员喂食的手段太过粗暴，导致我心生厌恶而已。”

　　罗皱了皱眉，奥克塔敢肯定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愉悦，果然见他收敛了笑意：“……你，明明看不见东西，却还能准确地找到食物在哪里吗？”

　　“谁说我看不见？”奥克塔悠然地看了他一眼，“看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你的部下那么笨手笨脚，找到那些该死的食物在哪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下次请你注意你部下的言行，否则我打翻的就不是食物了。”

　　“到这个地步你还想跟我谈条件吗？”罗挑眉，洛卡的妥协给他带来的愉快感很快被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消磨干净，“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

　　“我是想清楚了。”奥克塔朝他得意地笑笑，笑容竟然还带了几分嚣张的气焰，“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洛卡不会放过你……不，准确来说她是不会放过拉米。如果你有胆量拿拉米的性命开玩笑，我也乐意奉陪……”

　　“闭嘴。”罗转过身不愿再听更多，“从今天开始你的伙食提升到和我们一样的水平——所以不要再有什么多余的不满了，女人。”
　　他转身走出了医务室。

　　奥克塔冷眼看着他走远，才下床慢腾腾地朝外面走去。罗走后她的表情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她已经开始发病了，那她还可以再撑多久？即使罗帮助她清理掉了不少的毒素，那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服用这药已经十年，积淀在她身体里的早已经是化解不掉的沉疴。作为药物的受益者原本奥克塔已经作好一切心理准备，因此在被打下大海之前她才能够对洛卡笑得那样坦然，可谁知道命运会给她这样一个生机？

　　奥克塔走到医务室外的长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她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给她这种亡命之徒的新的机会。既然罗和洛卡的契约已经达成，那今后无论多么艰难，她也要清醒着再次见到洛卡！

　　①：摘取自关于植物人的360百科，略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