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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偏激的执念 ...


  •   艾斯抬起头来,怒极之时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长相与洛卡极为相似的男人。

      “我拒绝。”

      对面的男人微微挑眉。

      “洛卡的研究是她自己的东西,就算你说不用我插手,我也无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研究成果被盗而无动于衷。况且,你也并不像那种会向全世界承认你的错误的人。你的交换条件极有可能是不会成立的,我为何要同意?”

      而且他真的忍受不了,洛卡还要生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下。

      “唔,谈崩了呢。”眼前的男人看着却像是不甚在意,“果然你这样年轻气盛的人是不会同意的么?真是的,我已经跟不上最近的年轻人的思路了。”

      艾斯站了起来:“我看我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却没有转身,看向路基的眼神里充满了警觉。

      路基是不可能放他走的——这么好的人质,那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船上了:“哎呀,因为刚才的战斗,我那艘船恐怕是沉了……浪费了难得修起来的囚室呢。”

      *

      ……艾斯早该想到,路基这样的人,要制伏别人并不需要自己动手,一剂迷药便足够了。

      他醒过来看到的是装着琉璃吊灯的天花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那刚才路基为何同自己打架?消遣么?

      他失去意识之前恍惚听见路基说什么浪费了难得的囚室,于是他现在被关在一个一看就不是囚室的装修精美的房间里,一旁的柜子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显然对方已经掐准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艾斯坐起来,颓然地垂下了脑袋。

      他好像给洛卡添了不得了的大麻烦。

      走到门口推了推,门果然是锁着的。柜子里所有抽屉都是空的,柜子上放着的花瓶里倒是有新鲜的花——明明这是在海上,不知道路基哪里弄来的新鲜的花。房间很大,看着也十分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清扫,但身在此处却总给人一种空旷寂寥之感。

      艾斯环顾四周,屋里亮着灯,西面的墙上倒是有扇窗户,只是被红色的帘子挡了起来——莫非这是靠海的房间?

      艾斯走过去一把扯开了帘子,却一下子懵住了。

      那并不是什么窗户,却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上坐着一个容貌绝伦的女子,正静静地冲着他微笑。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单肩礼服,双手安静地交叠在腿上,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漂亮的戒指。

      她有一双漂亮的祖母绿的眼睛,温婉纯净如同一汪清澈的湖。微卷的金色长发垂在背后,一部分落于身前,挡住她一双漂亮的锁骨。刘海随着耳际那一部分头发一起以月桂枝束起在脑后,露出她精致的耳廓。流畅的下颌线勾出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弯的双唇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大约是神话中女神的装束——月桂枝束发仿佛是某个神系中女神们的爱好。艾斯记不清这是听谁说的了,好像也是听那个白发蓝瞳的少女说起的,她说贵族中曾出现过如此装扮的潮流,虽然只是出现在名媛们的小型茶会上,却也曾风靡一时,极受贵族女性的追捧。

      艾斯看着她光洁白皙的脖颈——她曾经打碎了餐盘的碎片,用碎片反复划开了脖颈上的动脉,鲜血一定如注,疼痛一定刻骨。她的眼神也必然不再清澈。她对尘世毫无留恋,对尚且留在世上的小女儿毫无不舍。

      身后出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艾斯警惕地转身去看,却是先前见过的那位执事。

      执事朝他欠了欠身:“艾斯大人,我来取您的餐具——啊,您还没有吃吗?是我冒犯了。”

      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让艾斯觉得有些不适,却并未对这位上了年纪的执事产生反感:“我……我待会会吃的。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安格斯,是布兰查德家的执事。”安格斯又欠了欠身,“您正在欣赏的是夫人的油画。”

      “夫人?”

      “就是老爷的妻子,奥莉薇亚小姐和洛卡小姐的母亲,艾娜夫人。”安格斯看向那副油画,那精致的容颜即使只是在一副油画里也是那么夺人眼球,却并不让人觉得炫目,“老爷极为思念夫人,所以他在所有房间里都挂上一副一样的油画——您暂住的这个房间本是老爷用于暂时休憩的。不过您不必放在心上,这样的房间还有很多。”

      也就是说这样的油画也还有很多么?

      把妻子的油画放置于各个房间——看来是对她相当执着。

      “恕我冒犯——洛卡小姐在外面过得好吗?”

      艾斯怔了怔,他不敢说她在外面过得好,却也不敢说过得不好:“我觉得,只要她做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可以过得好了——她说那是很重要的事。”

      “是吗?”安格斯笑了,牵动了眼角因为年迈而愈发明显的皱纹,“她真是和老爷一模一样呢。”

      “……”听到这样的评价,艾斯下意识地有些不悦,“我承认她确实有些固执,但她和她父亲并不一样吧。”

      安格斯看着那幅油画:“毕竟洛卡小姐得到过老爷的亲自指导……艾斯大人,如果您想打倒一个恶魔,首先该怎么到达地狱呢?”

      “你是想说,想要打倒恶魔的人,自己要先成为恶魔吗?”艾斯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我知道,她是那样成长起来的。但就算她手中握着和敌人同样的刀刃,她做的事都是无愧于心的——这点,我敢保证。”

      “老爷也是如此。”安格斯收敛了彬彬有礼的笑容,严肃地说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的过程,从小的生长环境和他所受到的教育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只从一个方面来判断一个人,未免太过武断和片面。”

      “……”艾斯听了这话反而消了怒气,主动问道,“此话怎讲?”

      “我以为您会对我发怒。”

      “曾经有人也告诉过我这样的话,同你一样。那人教会了我许多事,他的话常对我有极大的启发,这次我也想看看,他的话究竟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原来如此。”安格斯颔首,“我从小就就侍奉在这个家里,可以说是看着老爷长大的。老爷还是少爷的时候,家族陷入危机,资产被少爷的父亲挥霍殆尽,本就毫无地位的家族从此一蹶不振,而当时的老爷完全没有振作起来的意思。”

      “那——一蹶不振的家族究竟是怎么被你的少爷振兴起来的?”

      “当时的夫人忍无可忍,于是有一天,我就从夫人得到一个指示。一个月后,老爷病逝了。”

      艾斯愣了一下,看向安格斯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夫人带着微薄的资产和少爷在宅子里生活——但是,剩余的资产已经并不足以支撑当时还年幼的少爷继续求学了……所以夫人不得不想些办法。夫人的脾性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化的,少爷的噩梦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

      十岁上,路基发现母亲变了。

      她开始早出晚归,疲于应付学业的路基常常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她。父亲暴病去世后,家中的生计必须由母亲来想办法。若不是安格斯一直跟在身边,母亲怕是还要疲惫许多。

      他们仍然住在家族的宅子里,这是父亲唯一留下的遗产——家中的家具多数已经变卖,包括祖辈收藏的名贵藏品和母亲的许多首饰。一部分是为抵偿父亲的赌债,一部分是为暂时糊口。

      但是那天学到深夜的路基走出书房走进饭厅去吃他那早已凉了很久的晚餐,看见晚归的母亲正坐在壁炉前面,借着火光看着戴在她手腕上的手镯。

      那是她的陪嫁品,银色的镯子映着跳跃不止的火光,火光之下镯子上繁复的花纹间不断出现交错不一的光影。她近乎痴迷的看着它,仿佛那是她毕生所求。这一刻的幸福和欣慰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温柔至极。

      “路基。”她朝自己的儿子挥挥手,把他招了过来,抱住他有些瘦弱的肩膀,“妈妈找到让我们一起体面地生活下去的方法了。”

      体面地?

      路基不懂那话的含义,整日学习的疲惫夺去了他清醒思考的能力,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脸庞被壁炉的火焰烤得有些热:“妈妈好厉害,谢谢妈妈。”

      “谢谢妈妈……谢谢妈妈!”

      少年的脸孔惊恐地扭曲着,看着他年轻不再却依然美丽的妈妈——她的脸在壁炉里火焰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狰狞,由于激动,她的脸庞显出一种病态的红润,眼白布满了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愤怒而产生的红血丝,与此相对她的唇色却异常苍白。

      “你究竟……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路基惊恐地看着这个女人:“您都是为了我!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回报妈妈对我的恩情!”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为了谁,每天都在受这样的痛苦!”女人一巴掌打到儿子的脸上,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都是为了你!”

      他生生挨了一巴掌,左耳先是一懵,接着剧烈轰鸣起来。

      他滚到地上,上半身几乎滚进壁炉里——还好他死死抓住了椅子腿。壁炉里劣质的火柴啪嗒一声,爆出一颗火星,几乎要飞溅到他的脸上。

      左边的脸颊被女人抓伤,火辣辣地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是的,是的,我知道,都是为了我……我一定会加倍回报您……所以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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