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旧时呓》弥江

12、初遇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寻找洛卡的事情仍旧毫无进展。

　　艾斯打点好行装，终于又和几个月前一样，踏上了一个人的旅途。

　　“这次预备去多久？”马尔科站在船头为他送行，看着他又跳上自己的小艇，“不会一去不回吧。”
　　马尔科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次艾斯的外出虽然得到了白胡子的首肯，在船队之中仍然是反对之声颇多——一些不甚了解内情的非战斗船员，在目睹顶上战争的惨烈程度之后，极力反对艾斯再将洛卡找回来。

　　——“那种残暴的女人不留下更好，你何必再费那个辛苦去找她回来？”
　　虽然支持艾斯的也不在少数，但一想到平日里照顾洛卡的那个护士憎恶的眼神，艾斯就觉得心下一阵抽痛。

　　在他们的眼里，这女孩为了能够赢得战争的胜利，自私残忍不择手段，又和天龙人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海军不会放弃对她的追捕，在这之前，她又和另一个海贼作了一些至今仍然不为人知的约定。他们看在眼里的某些事实蒙蔽了另一个事实——她救过艾斯。

　　“不会的！”艾斯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朝着马尔科爽朗一笑，“我一定会找到她，再带她回来。”

　　——话是说得很漂亮，艾斯心中却是毫无头绪。真到了这种时候，艾斯才发现，每一次都是洛卡主动来到他的身边，他无须过问她的任何一切，仿佛是笃定了她一直会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事实上，是艾斯太过自信和理所当然。

　　只是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

　　艾斯出发的时候是清晨，天边的朝霞还未完全褪去，赤红一片像是那轮尚未完全跳出地平线的朝阳正在燃烧着东方的天际。他离船队渐渐远了，一个人的海面静得有些寂寥——他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他想起以前洛卡跟着他两个人坐一只小艇的时候，总是自己向她没话找话，她虽然一直是一副稍显不耐烦的样子，却也不怎么会回避他的问题，总是思考过后认真回答。

　　“……诶，你是出来追捕逃犯的啊。”那个时候洛卡也是看着天边的那轮朝阳，一夜未眠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你们当海贼的也真是不容易呢。”

　　“那你又是出来干什么的？”艾斯看着她，两个人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交谈的情景像是要融进他们身后那片火红火红的朝霞里去，“我看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啊，一个大小姐独自出门连护卫都不带，该不会是那种被家里逼婚出逃的老掉牙的桥段吧。”

　　在这场没什么营养的谈话里一直显得有些被动的洛卡忽然笑出声来，噗嗤一声后转过头来看了艾斯一眼，又转回去兀自笑了一阵，弄得艾斯有些莫名其妙：“你也真是说着很有趣的话呢……我叫洛卡，姓氏是布兰查德。”

　　“哦……这算是回答吗？”已经对着洛卡将自己的来历通通翻个遍的艾斯不由得有些不满。

　　“嘛……就像是你的名字里的D一样，是一个将某种势力或者说是力量名词化的象征。”说到这里洛卡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过……没有你们那么有名就是了。”

　　并未意识到已经被岔开了原来的话题的艾斯继续问道：“哦——听着像是一个了不得的名门啊。”

　　“嗯……在名门之中，算是相当不起眼就是了。”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远处海域的双眼渐渐阖上，原本清脆的声线也是越拖越绵软，“我有点困，先睡一会……”
　　于是她让自己在狭窄的小艇上躺下来，头枕着艾斯的大腿，觉得脑袋下面的物事硬度有些太过了，不适地嘤咛几声。

　　——至于事情是如何演变至此的，还得追溯到三天之前。

　　来到这座不太知名的岛屿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艾斯多方奔走终于打探到一点点关于逃犯的消息。就是在正准备享用完在这岛上的最后一顿午餐后就离开这里的节骨眼上，出了一点差错。

　　这差错，主要来自于正坐在他身边，无视了周围小饭馆特有的淳朴的喧闹，拿着刀叉斯文地切开眼前五成熟的牛排，并将一小块一小块的牛肉慢腾腾地送到嘴边，再慢条斯理嚼个一阵再咽下去的挺直了上半身绝不让自己碰到椅背的白发蓝瞳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进食别有一套规矩，不但与身边吃得肉沫横飞的艾斯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样随处可见的廉价饭馆之中，也与行为举止都是十分随意率性的周围食客营造出的气氛格格不入。
　　除了这副优雅的吃相，她的容貌和穿着也十分引人注目。微卷的白发长度大概只够包住她的耳根，另外也许是因为疏于打理的关系，有一些白色的头毛在她自己看不见的角度胡乱向上翘着，尤其是头顶的那一撮，随着窗外吹进的微风微微晃动，像是在嘲笑这姑娘的浑然不觉。套在她身上的白大褂显示她可能是一个医生或者一个药剂师，穿在里头的白衬衫和黑色百褶裙却让她看着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这也可能说明了她对衣品并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

　　因此放眼整个饭馆，最最醒目的大概就是这个明明全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同时却又能让人产生浓厚兴趣的小姑娘。

　　小姑娘进食完毕，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来一个铜币放在桌面上，拿起质地并不柔软的老板娘友情提供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来，转身想要离开。

　　“哎等等！”老板拿起那个铜币对着光仔细研究了半天，“你这是个什么玩意？”

　　“……是铜币。”像是没有想到会被人叫住，小姑娘有些意外，清脆的声线带着一丝疑惑，“虽然发行量并不多，可这确实是能在世界范围内流通的货币。”

　　“你糊弄谁呢？”素来和蔼的老板拍了拍自己连最宽松的罩衫都盖不住的圆滚滚的肚子，硬是让自己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几分凶恶来，“我这个店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这上面刻的是什么？花……？”

　　“是鸢尾花。”姑娘立在原地，幽蓝的眸子没有半分不快，“您拿去银行，银行的职员自会拿其它现金和您交换的。”

　　“……哈？！”

　　她站在饭馆的正中间，被很多食客用或讥笑或怜悯的目光看着，面上毫无半分该有的难堪。空气尴尬地沉默下去，很多人大约是不太忍心对她出言嘲笑，这让她感激这些人的淳朴，但是过了半分钟她忽然想起来，就算是这种几乎成为流动码头的海运畅通的小镇，也会有不认识布兰查德家纹的人存在。这个发现让她惊疑地抬头看向饭馆的老板，他正研究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铜币，表情疑惑不似作假。

　　“……”小姑娘心中有了底，正准备上前一步收回铜币，换个金币付账的时候，忽然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说道，“老板，您不应该因为和我纠缠而忽略别的东西——比如说刚才那位坐在我旁边的食客，他还没有向您付过帐，现在他快要走出这家餐馆了。”

　　“……咦？”已经蹭到门口的艾斯不由得身形一滞，下意识地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

　　“……你说啥？！”果然四下里已经没有了那个戴帽子的青年的影子，老板立刻将那铜币揣进兜里，抄起一个平底锅就向门口追去。

　　“等一下！”洛卡伸出手臂拦住他，“如果我帮您抓住他，能不能抵了这顿饭钱？”

　　“你？能抓住他？”老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洛卡这可以用瘦弱来形容的身板，兴趣盎然地笑了，“……好啊，如果你真能把那个人高马大的给抓了，别说这顿可免，我再请上你一顿。”

　　“多谢。”

　　早已听见里头的动静的艾斯走出餐馆就开始一路狂奔。

　　虽然他不觉得那个姑娘能够抓住自己，但是这事怎么都是他理亏在先，此刻还是甩掉她方为上计。

　　跑着跑着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这位先生，请你停止你那毫无意义的行为，现在转身拐过两个街角再直走，回到那家长街尽头的餐馆付掉你的饭钱，我们就都能够问心无愧地离开这里了！”

　　“……”艾斯加快了狂奔的速度，“谁要回去啊！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缠着我不放！”

　　“你这是想要抵赖的意思吗？”

　　女声仿佛离自己更近了些，艾斯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个姑娘一双蓝眸紧紧地盯着自己，身体前倾，双臂紧紧贴着身侧伸直，一双腿高频率地交替以此达到快速前行的目的，现在她的速度已经相当叹为观止，却隐隐还有些加速的趋势。

　　“……这女人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

　　艾斯不满地嘀咕一句，直道自己今天运气不好，不敢怠慢地继续向前狂奔。此时却听得身后那姑娘一声低吼，街边的路人远远见她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就跳了起来，足足跳起两层楼的高度，卯足了力气扑向她前头正在用力逃命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