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庄稼会说话》槐荫里

3、第 3 章

　　赶在夜色降临前回了林宅，林凡无视王大娘和郑福震惊的表情，低头迅速回到自己屋。一关房门，林凡就扯开衣领脱衣服。那桶水不少，衣服每一丝线都蘸饱了水，紧紧贴在皮肤上，脱下来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剥离时轻微的撕拉声。

　　林凡嫌弃地把衣服直接扔地上，找了块帕子把自己擦干。他闻闻自己身上，没闻到什么异味，应该只是水。把自己擦干后，林凡扔下帕子，他真是想不通，他到底惹着谁了。翻来覆去，他也只能想到王四，可凭什么啊！他怎么他了！

　　林凡想不通，走向衣柜打算找件衣服穿上，突然瞥见衣柜旁的木箱。他一愣，这箱子是他房里的，应该是林府送来的衣服。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冬衣，是他平日穿的那些。林凡伸手进去掏了掏，除了衣服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他那小厮，也不知道给他塞点值钱的东西。

　　收拾完自己，林凡出门找王大娘。厨房里，他们正在做饭，林凡仰着脸瞧了眼锅里白花花的面条，撇撇嘴：“今晚我没胃口，不用留我的。吃完饭你俩来找我。”说完，原路返回自己屋。

　　林凡房内，林凡正坐在窗前的桌上，这桌子是他临时找来的，边角还有些花白印迹没有擦干净。

　　桌上摆着一小叠纸和一支毛笔，是他在仓库里搜刮来的，平日郑福会在那里记账，纸笔什么的倒是不缺。

　　事已至此，他如今需得规划一下未来。林凡握着笔冥思苦想，半天无从下笔。他对新桃庄完全不了解，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会留在这里。所谓的六十石粮食他更是没什么概念，一石多少斤他知道，但新桃庄这荒芜的地界能产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他抓抓头发，郑重地在纸上写下“新桃”“六十”几个字，再挤不出东西来。

　　门外有人敲门，林凡让人进来，一看，只有王大娘一人。

　　“郑福呢？”他不是叫他们俩都过来吗。

　　“老郑啊今儿身体不太舒服，去睡下了，有什么事儿问我也是一样的。”王大娘笑笑。

　　林凡皱了皱眉，还是作罢，正事要紧。

　　“今天林府派人来了，他们有跟你交代什么吗？”

　　“还不就是明年的收成么。”王大娘答道。

　　见她也知道，林凡也省得赘述，单刀直入地问：“明年能交得上么？”

　　“不行。”

　　“新桃庄有多少地？”

　　“不到百亩。”

　　王大娘这些回答让林凡有些不耐烦，加上今天烦心事实在太多，顿时胸口涌上一股火气，他把笔一拍：“不到百亩是多少亩！”

　　王大娘表情一僵，小半月来，即便条件再艰苦林凡也没动过火气，突然这么一下，倒把她给惊着了。看来是回不了林府打击太大了，她觉得有些好笑，答道：“少爷您宽宽心，都是我的不对，新桃庄能耕种的地共九十七亩。”

　　林凡总觉得她说话有些奇怪，但又挑不出什么具体的错处。

　　“每亩地能种出多少粮食？”林凡一边问，一边在纸上记下数据。

　　“新桃的地不太好，一亩地也就勉强一石粮食。今年西边那篇遭了虫，两亩地才有一石半。”

　　林凡边记，眉头皱的越紧，九十七亩地，就算没遭虫害，产量最多也就九十七石，六十石大概是其六成。

　　“新桃一直收的四成租？”林凡突然想到什么。

　　王大娘眼神有些躲闪，“少爷您问这是？”

　　“既然现在这样交不上，那就涨租到六成，不就够了。”如果明年注意些，不生虫害，那就差不多有一百石，收六成不就刚好够了？

　　一听他要涨租，王大娘连忙摇头，急道：“这可使不得啊少爷，六成，六成太高了，那农户日子也过得苦啊，咱们当初说好的四成，可不能背信弃义。”

　　林凡见状，挑了挑眉毛，他真没看出来王大娘还这么替农户着想，前些天对王四连骂带踹的仿佛不是她。

　　“别的庄不也有收六成的么？而且我就只收这一年。这样吧，等明年他们交上六成，我一回府就给他们贴补回来。我房里有些小玩意儿，应该能当个不少——”

　　“哎呀少爷这、这真的不行。”王大娘急红了眼，突然，她想到什么，冷静下来：“少爷你忘了前些天来退租的那些人了？原本新桃庄也就不到四十户，那次可一次退了十几户，空出来了三十亩田呐！”

　　林凡美滋滋算数的笔一顿，他怎么忘了这茬！

　　“咱们新桃本来也不好招人，更何况今年生了虫害，那些退租的指不定在外说我们这儿地怎么怎么不好呢，短期内再招人恐怕是不容易。当初我本就不同意，谁知你一下全答应了呢，唉！”

　　王大娘越说，林凡心里就越堵得慌。他当初哪里想到今天这茬，人家想退总不能硬不让他们走吧。一下子空了三十亩地，也就是只剩六十多亩，那除非他收十成租，不然不可能交得上。

　　见他不说话了，王大娘偷偷松了口气，嘴上安慰道：“就目前这样，这租涨了也没用，您说是不是？车到山前自有路，您也别太灰心，说不定明年天时好产量就上来了呢。”

　　说完，王大娘借口天色晚了，先行离开。

　　是夜，林凡躺在床上，一片漆黑中他大大的睁着眼睛，窗外月光洒进来，黝黑的眼珠映着柔和的月光。

　　他想着记在纸上那些数字，越想头越痛，粮食不是他想想就能想出来的，空缺的那些他还能去哪找补不成。

　　他眯起眼睛，把眼里那点月光挤出去，翻了个身。

　　天空刚起鱼肚白，清晨的凉意渗入房内。林凡已起床，站在窗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眺望远方的田野。

　　昨夜想了半宿，什么也没想出来。林凡决定把新桃庄好好逛逛，了解一下这里，没准就来灵感了让他想到办法了呢。夏天太阳一升起就开始热，林凡不想顶着毒日头到处乱逛，特意起了个大早。

　　王大娘正在厨房烧火做饭，林凡懒得应付她，于是转身往反方向走，打算从后院出门。

　　一进后院，林凡眼尖地瞥到了院墙根那株奇怪的芽。它长高了不少，但看起来不太健康，原本直挺挺的身体有些打弯，叶子边缘也软趴趴的。

　　林凡在它身边停住，“早啊。”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对着个植物打招呼，仿佛被抛弃在乡下以至于精神出问题的可怜人。

　　“早个——哦，是挺早的。”

　　原本要离开的林凡又停住了脚步，原来不是幻觉啊！

　　林凡蹲下凑过去，低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老子是辣椒，不长梨哈谢谢。”

　　“……”

　　“为什么你会说话啊？”林凡问。

　　“搞清楚，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好吗？！”

　　“啊？”林凡遇到了他此生最迷惑的事，“那……为什么我能听到你说话？”

　　“不知道，可能你是妖怪吧。”

　　“我不是！”林凡斩钉截铁地否认。

　　话虽这么说，林凡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他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辣椒不说话了，虽然今天这家伙语气依然讨打，但林凡还是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昨天它不还精气十足的吗。

　　“你怎么病殃殃的？”林凡戳戳它的叶子。

　　辣椒芽的身体被这么一戳，歪倒在一边。

　　“不知道，”它气若游丝，“我可能要死了。”

　　看他这样，林凡于心不忍，他环视四周，辣椒芽生长在院墙角落，太阳基本照不到，应该也就下午阳光能斜斜地照过来。它的根也扎的浅，好几根都浮在地面上，还被他拔过。

　　早晨的太阳总是升得格外快，这么一会儿天就大亮了。

　　林凡捡了块石片，连着泥土把它撬起来，“走吧，带你晒晒太阳。”

　　宅院外有一块空地，王大娘种了些青菜。林凡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挖了个坑把辣椒芽种进去，又用手从墙边的水缸捧了一捧水，浇下去。

　　这时，太阳正好跃出山脉，照过来第一缕阳光。

　　林丹听到一声叹息。他凑近，“怎么样啊？”

　　“你挡我太阳了！”中气十足的声音。

　　“好吧，好吧。”林凡摆摆手，看来是没事儿了，惹不起惹不起。他还有正事要做呢，耽搁这么一会儿太阳出来了，马上就该热起来了。挑了条路，林凡大步流星的离开。

　　沿路的稻田大多已收割完毕，有些稻田里还堆着草垛。即便是被割得只剩下短短一茬，也可以看得出这些稻子长得不太好。剩下的那短短一茬也有茂盛稀疏之分。有几根稻穗遗留在田里，林凡不太熟练地下到田里捡起，一捏，稻穗是空心的，只有谷壳没有米粒。

　　林凡捏着空谷壳，默默无语，问题也太多了吧。长得稀稀拉拉就算了，还有空壳，运气不好还会有虫害。这日子怎么过啊，这里的农户靠一两亩地居然能活得下去，如果是他，别说四成租粮，两成他都不想给。

　　从田里爬回路上，林凡继续往下走。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出门都是正午，几乎没碰到过人在地里干活。

　　说什么来什么，正想着找人带他去闹虫害的地里看看，林凡就看到一个人背着背篓在田埂上割草。那人翻出草的根部，镰刀闪过，左手一扬，一把草就精准地落入背篓中。动作熟练，行云流水。

　　林凡出声招呼，“哎，那边那个……”

　　“大哥”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那人听见声音转过脸来，分明是一张稚嫩的孩童的脸，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浓眉大眼，一脸淳朴，和他脸部极不相符的是他胳膊上鼓起的肌肉。林凡咽了口口水，他好歹比那孩子大好几岁，大臂恐怕还没人小臂粗。

　　“请问你是谁，是在叫我吗？”男孩看着粗犷，说话却十分有礼。

　　“小兄弟，我是林凡，最近才从林府来新桃。你方便带我看看这回遭虫害的地吗，就是王四他家的。”

　　男孩脸色却变了，浓眉蹙在一起，“你是林家那少爷？”

　　林凡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男孩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