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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他眯眼,仔细观察着中年男人。随即,蓦地睁大眼,这不是去年和福云掌柜起争执的那个人吗?

      那时他第一次去福云香铺,人多,还没走近,那场争执就结束了,所以他没看清中年男子的模样。

      要不是中年男子说自己开过香铺,林凡完全想不起他来。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意加深,“公子认识我?”

      林凡似乎要点头,又止住了动作,只道:“见过。”

      他记得福云香铺对面有个香铺,那时生意就不太好,今天去更是无暇注意,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凡的视线落在货车大大小小的木箱上,心想,看来情况是不太好的。

      中年男人注意到林凡的举动,心中对他那声“见过”已有了猜想,“在下徐晖,曾在陵城开有一家朝晖香阁,但去年出了一些意外,自那以后小店便难以为继,上月停了业。”

      徐晖的语气很平淡,林凡依然从他的话里咂摸出了几分苦涩。

      林凡看了眼货车,“徐掌柜这是要离开陵城了?”

      徐晖略一颔首,“今日先送妻眷离开,待过几日理清铺面的变卖事宜我再启程。”

      林凡有些唏嘘,他记得当时朝晖香阁的生意看起来虽然冷清,但铺面很大,规模和福云香铺差不多,可见以往的辉煌,当初应该是福云香铺有力的竞争对手,没想到竟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他想起驴主人说的话,那个和福云香铺齐名的香铺,不会就是朝晖香阁吧?再加上去年他第一次到福云香铺所见到那场争执……

      林凡犹豫着开口:“徐掌柜你可知道福云香铺……”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徐晖冷哼一声。

      林凡确定了,朝晖香阁就是驴主人口中那个被福云香铺整垮的铺子。

      “那个郭福云,狼心狗肺之人,听到他的名字我都觉得脏了我的耳朵。”

      林凡明知故问,“徐掌柜和那福云香铺的掌柜有渊源?”

      “实不相瞒,郭福云从前可是我的伙计,他的制香手艺全是我一手教成。”

      徐晖靠在拉货车上,说起从前。

      这大概就是一个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故事。

      郭福云多年前曾在徐晖手下做事,人精明可干,跟着徐晖数年,学了不少手艺,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也尚可,即便后来郭福云分出去单干,二人成了同行竞争关系,表面上的来往也还保持着。

      但随着郭福云的事业越做越大,并不能满足于屈居朝晖香阁之下,近几年偶有摩擦但并未撕破脸面。

      直到去年,郭福云设下圈套,让朝晖香阁损失大笔钱财,难以支持制香的开销,朝晖香阁自产自销的格局被打破,苟延残喘的拖了几个月,最终还是只能选择关门。

      徐晖叹气,“是我识人不清,一时大意。”

      “您说福云香铺掌柜的制香手艺是和你学的?那你的这项手艺岂不是顶级的?”

      不怪林凡惊讶,陵城中香铺大大小小的不少,能独立制香的却不多,工艺更是有优劣之分。福云香铺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作为郭福云之师的徐掌柜,技艺也绝对不会比他差。

      徐晖冷声道,“若不是他用那肮脏的手段,此生绝不可能超越朝晖香阁。”

      见他表情越发愤慨,林凡心中一动,一手搭在徐掌柜肩上:“徐掌柜,你就这么甘心这样离开陵城?”

      徐晖叹气,“朝晖香阁传自我父亲,当年只是街边的小摊,由我一手经营壮大,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自然是不甘,可如今也别无他法。”

      “若是你能制出别人没有的香呢?”

      徐晖摇头,“制出别人没有的香并不难,但也要这香销路够好才能有利润。且原料来来回回就那么些,新产品一面市,很快就会被仿造。”

      “那如果只有你有那种原料呢?”

      “这……”徐晖迟疑地看着他。

      林凡招呼他跟过来,到城墙边两个平平无奇的竹篓旁。徐晖刚一走近,眼睛便蓦地一亮,“这花香是……”

      “徐掌柜可曾听说过双英花?”说着,林凡掀开竹篓盖子。

      徐晖刚要回想这名字,一瞬间被浓烈的香气熏晕了头。他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公子你身上的味道我曾闻过。”

      双英花刚流行时正赶上他的香铺遭遇危机,加之它价格昂贵货源难寻,他便一直没有主动注意过这种花,更何况这花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之后便销声匿迹。

      毕竟是处于这个行业中,双英花的名字和它的味道其实他都听闻过,只是第一次将这两种东西对上号。

      “我听说这花货源极其难寻,你怎会?”徐晖望着那满满一篓鲜花,有些恍惚。

      “这花本来是要卖给福云香铺的。”

      听到福云香铺,徐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

      林凡一笑,“我第一回跟人做生意,不太熟悉,遭了个圈套,这花我本卖福云香铺十两一株,那郭福云本来同意了,最后却反悔。”他将盖子盖上,抬头看过来,“徐掌柜你若是愿意与我合作,我保证这花只有朝晖香阁有货。”

      徐晖看看那竹篓,又看看林凡真诚的眼神,心里嘭嘭直跳。

      “好。”他一口应下。

      先前几人正搬着箱子走过来,徐晖叫停他们,“先停了吧,把东西搬回去改日再说。”

      几人面面相觑,正要再问什么,徐晖已经带着林凡重新进了城。

      二人进了城中,来到朝晖香阁的后门,进了院子。

      徐晖开诚布公,有些惭愧道:“林公子,在下手头紧张,可能买不了你多少原料。”

      “我并没有说要卖给你。”

      “你的意思是?”

      “我提供给你原料,盈利后我们分成。我先不收你钱。”

      徐晖有制香的工艺,经营香铺这么多年,各项操作已经完备,林凡正是看中这点。与他合作分成,而不是单纯的贩卖原料,这与林凡最初构想的双英花的发展十分吻合。哪怕徐晖这次不能成功,林凡也不算亏,最多是损失一批花,还承受得起。

      反正再怎么也不比卖给福云香铺恶心。

      想到这里,林凡磨了磨牙。

      徐晖没想到林凡竟是这样的打算,一时又惊又喜,这简直是让他撞上大运了。

      林凡愿意采用这样的方式的确能减轻他不少压力,朝晖香阁之所以难以为继就是因为资金不足,不足以采购必需原料,失去了竞争力。之后恶性循环,请不起手艺熟练的师傅,无法大批量生产优质产品,连老客户都留不住了。

      一番商议,二人定下分工,徐晖负责制香与售卖,林凡负责提供原料,所得利润四六分成。林凡本想五五分成,但徐晖坚持之下,最终定下林凡六成徐晖四成。

      这一次,林凡得到了十分正规的一张契约。

      暮色西沉,二人商议完毕时,天边只剩下一小片残阳。

      天色已晚,此时早已没了回新桃庄的车,就算有,走夜路不太安全,也没有那个必要。

      徐晖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作为林凡今夜的歇脚处。

      晚间,林凡谢绝了徐晖家的晚饭,简单沐浴过后,独自一人游荡到街上。

      刚入夜,街上灯火通明,林凡背着手漫无目的随着人群走。进了熟悉的小酒馆,坐下来点了两样小菜,草草吃完,走时还顺带买了坛酒。

      今日街上热闹得很,他刚要往那热闹处去,却一眼瞧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当即停下脚步,别过脸去。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和一中年男子并肩走着,好巧不巧,两个人林凡都认识。

      少年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林钰,中年男子是林凡和这位弟弟共同的父亲。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偶然相遇,林凡全无惊喜,只觉得尴尬。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近,林凡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他背过身去,窜进一条小巷里。不知走了多久,街上热闹的声音全然听不见了。

      小巷没有灯光照明,只天上半轮明月洒下微薄的月光。

      左右两边是小小的宅院,是陵城少见的荒僻角落。林凡眼中有了几分疑惑,一转眼,只见左边院墙上,冒出不甚茂盛的树冠,一如多年前沐浴着冷冷的清辉。

      林凡怔在原地。

      沉吟片刻,他扯开酒坛的塞子,将一整壶酒都洒在墙根,扔下坛子转身离去。

      晚风中,稀疏的树叶在风中微动。林凡恍惚间听到一声叹息,又好像没有。

      -

      次日清晨,林凡坐上徐晖安排的车回了新桃庄。徐家家仆小五一路将他送回。

      徐晖制香需要时间,二人约定,徐晖那边有什么消息便让小五前来传达。省得林凡三天两头往城里跑。

      至于福云香铺给的三百两定金,林凡本想尽早还回去,了了一桩麻烦事。但今早离开的时候,他发现福云香铺竟然已经给双英花造起了势,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林凡思绪一转,临走前到福云香铺门前,对伙计说会在三月前把货送来,不等惊喜的伙计去通报,就赶紧离去。

      -

      临近三月,新桃庄的农事繁忙起来。

      作为一种果实长在地里的作物,花生的种植地得深耕才利于高产。在此之前,新桃庄的地基本都是贫瘠的水稻田。

      自秋日收割过后,大部分的地都没有再动过,虽有冬天雪水的滋润,但到底还是十分坚硬,普通的耕耘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深耕一尺深。

      再过不久就是三月,庄里的农户们都在抓紧时间耕地。

      西边的一处田埂上,几个人影正在田里劳作。

      一个妇女直起腰来,扔下锄头,狠狠的啐了一口。

      “这新桃庄是什么地?比石头还硬!还要耕一尺深?!把我当老黄牛使呢?!”

      说话的人正是陈氏,她扶着腰,五官皱在一起。不到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她穿着却轻薄,额头还有汗水,沿着脸颊流下。

      见她停下来休息,一旁的陈紫来端递过去一碗水。

      陈氏接过,喝了一大口。

      一旁的男人见她停下来,皱起个眉头,砸吧两下嘴里的旱烟。“差不多了吧,还要歇到什么时候。”

      陈氏胸口起伏两下,把碗塞回去,什么也没说,扛起锄头狠狠砸进地里。陈紫来缩在一旁默默地拔草,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一会儿,陈氏的丈夫也受不了了,他想了想说道:“不然算了。”

      陈氏:“什么算了。”

      “反正那个什么林公子不是说了,少赚的钱他会补?那费那么大劲干嘛,不管收成好不好,他总得补我们银子不是?”

      陈氏闻言一笑,“他爹,还是你聪明。”

      两人顿时轻松不少,也不再深耕,只用锄头浅浅地把田地表面刨松了些。

      休息的间隙,旁边有租户见他们的田已经是一片松土,惊讶不已,“小宝娘,你们这么快?”

      陈氏扬扬下巴,“多大点事儿!都是和庄稼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这有什么。”

      有人眼尖发现了不对劲,“诶小宝娘!你们这花生地耕得这么浅,能种出个啥?”

      其他人听到这话,仔细一看,果然只是耕了浅浅一层。

      “就是啊,种花生可跟别的不一样,你这地耕的这么浅可不行。”

      “都种了十几年地的人了,怎么这也不知道。”

      陈氏冷哼一声,“你们懂什么?以为自己多聪明似的。”他们随便种种还不是照样有钱拿。

      她又念叨了几句,其他人失去了兴趣,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开。

      陈氏接着侍弄脚下的田地,一双耳朵却竖起来,把别人的话仔细听在耳朵里。

      “听说今年花生十五文一升。我们种上两季,岂不是快有十两银子!”

      “我看今年天时也好,可能不止!”

      陈氏听着这话,心里又开始动摇。虽说什么也不干也能有银子拿,但往年新桃庄种水稻的收入肯定达不到十两银子。

      “不过这地也实在是难耕。”他们又说道。

      “那可不是,多年的水田。不过李家昨天就耕完了,有牛就是好。他们今儿把牛借了出去,肯定过两天也都耕完了。”

      “我们也可以借啊。”

      几个人说着说着,正儿八经地商量起了借牛的事。

      肯定不能跟李家借,新桃庄只有他家有牛,就算人家都肯借,只有一头牛,庄里那么多地也耕不过来。

      往常新桃庄也有借牛的先例,以前王大娘和郑福运送租粮到陵城就是在隔壁村借的牛。隔壁村和新桃庄同名,名为新桃村。村里条件不错,耕牛不少,他们新桃庄地少,不用太多,三五头就够了。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再和村里其他租户商量一下。

      当天,王四来找林凡,把借牛的事说了。

      林凡听了情况,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毕竟马上就三月了,事关庄里的产量,当然是怎么有利怎么来好。

      王四走后,林凡继续关上门种花。这两天又送了一批双英花给徐晖,花棚空了大半,该补种下一批了。

      徐晖那边加紧制作,说是后天便可以出第一批成品,让林凡到时候去看看。

      往土里埋着种子,林凡心情极好。

      谁知王四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这回表情还十分不妙。

      林凡让他进了院子,他身后跟着同是庄里的两个租户。

      “他们不肯借?”林凡问道。

      王四犹豫地看看林凡,“说是也不是。他们说林公子你亲自去,就借给新桃庄。”

      林凡睁大眼,重复道:“我亲自去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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