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庄稼会说话》槐荫里

15、第 15 章

　　除夕当天，林凡起了个大早。他对今天充满了期待，在林府那么多年，每回过年他都是只等着府里准备好，到时候了去吃一顿饭就行。

　　今年就不一样了，就他跟隋烬两个人过，他还能给隋烬打打下手，处理肉不会，洗个土豆萝卜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林凡从衣柜里挑了件最好的衣裳穿上，又好好整理了头发。本来还该配些配饰，可当初他没顾得上带这些东西，后来林府送来的除了衣物也没有其他，但凡夹了个玉佩，他当初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还没完全收拾好，林凡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往篮子里装鸡蛋的手一顿，瞟了眼窗外的天色，大清早的，谁找他。

　　“吴冬？”林凡高声问道。

　　无人回应。

　　林凡放下手头的东西去开门，一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正站着两个林府家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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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驶往陵城的路上，林凡靠着窗口，手指一下下点着膝盖。窗外的风景渐渐熟悉，林凡没有一点回府的兴奋，内心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焦虑。

　　那两位林家家仆不由分说就拉着他说要回林府，他想跟隋烬说一声都被他们以时间紧拒绝了，问他们府里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说不上来。林凡换了个坐姿，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隋烬会不会发现他今天不在，他这下岂不是失信于人了吗？

　　马车行驶得很快，到林府的时候时间还早。林凡从车上下来，看见熟悉的大门，心中却涌上一股陌生感。府门两侧挂了灯笼，比林凡在隋烬门口挂的那对要巨大华美得多。

　　曾经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带了几个丫鬟来接他，林凡走过去，问道：“今天府里有什么事？”

　　小厮笑道：“今日除夕啊，老爷说了，要过个团圆年。而且今日太公要来。”

　　林凡听着，觉得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太公是林老爷的大爷爷，德高望重，前些年才从朝中要职上退下来，和林家关系一直还不错，这次竟然来了陵城，林家肯定是要好好招待他的。

　　可是，林凡不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和那位太公见过的面屈指可数，话更没说上几句。

　　“用得着特地把我叫回来？”他问。

　　小厮边领着他往他从前住的院子走，笑道：“您好歹是林家一份子嘛！”

　　林凡没说话，四处望了望，府里这会儿忙得很，还挺热闹。路上遇见的人还是像以前那样跟他行礼问好。

　　到了他从前住的院子，几个跟着他们的丫鬟找来衣物配饰等物，重新收拾林凡。一切收拾妥当后，林凡背着手，逛着自己的屋子，小厮跟在他身边。

　　“少爷，等会儿太公来了，您去见老爷夫人他们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出纰漏啊，这回大少爷都回来了，夫人老爷高兴着呢，您趁这机会，说些好话，也许您就能回来了！”

　　“大少爷？”林凡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那是哪位？”

　　小厮睁大眼，“大少爷啊！林端明少爷，夫人长子。”

　　“哦……”林凡还是没什么印象。

　　小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虽然大少爷在外求学多年，您与他相处不多，可等会儿遇到了您可不能这样啊，那好歹是您的大哥。”

　　何止是相处不多，林凡印象中根本就没跟这人说过话。

　　“知道了。”真麻烦。

　　临近中午，一个婆子来到林凡的院子，领着他不知道往哪儿走。

　　路上，婆子交代道：“少爷，您等会儿见了夫人老爷可得规矩些，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错。”

　　“……嗯。”

　　“这回太公来了，那可不是一般人物，您可别往他老人家面前凑，他没提您就别过去。”

　　“哦。”

　　婆子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太满意，停了步子严肃道：“少爷，您今天要是表现好，没准夫人就准你回来了。可您这样，可真不像认了错的样子，到时候夫人要是向我问起你，我恐怕不能保证为你美言，若她还不消气……”

　　见林凡渐渐皱起了眉毛，婆子表情放松了些，心中有些痛快，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个林少爷还不是得看她们脸色，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凤凰。

　　林凡幽幽道：“若她不消气，再找个旧桃庄把我贬过去？”说完，他绕过她径直往前走。无论她再激愤地说什么，林凡只当听不见。

　　林家宴请的地方热闹非常，来了不少人，包括一些或远或近的亲戚，至于见那位太公，林凡只是过去凑了个人数，那位德高望重的太公一直拉着那位传说中的大少爷说话，林凡站的远，没看清他的脸。林老爷倒是殷勤地把林钰拉到太公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一旁的林夫人脸上挂着的笑带了几分嘲讽。

　　到午时，宴席开桌，林凡早早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有一些林家的亲戚，林凡认得的不多。即便都不怎么认识，同桌人都还是寒暄了一番，林凡应付着，有些心累。

　　席上，一男子突然“啧”了一声，道：“这魏家是怎么了？今年的花生种成这个样子。”

　　埋头苦吃的林凡听到种东西，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从那小碟花生中夹了一颗，品了品，味道是有点发苦。

　　另一男子也附和道：“确实。”

　　林凡没太明白，便问道：“二位，你们说的魏家跟这花生有什么关系？”

　　最先说话那男子一笑，道：“这魏家啊，家中官位不低，他家名下庄子也多，其中有个庄花生种得最好，陵城一大半的花生供应都来自他家。可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品质大不如前。连一些散户都比他家品质好。”

　　另一男子道：“怕是农户偷懒，那些人，拿着工钱连这么个小小的东西都侍弄不好，怪不得只能得那么点钱。但凡他们肯读书，考个秀才举人，还至于吃不饱饭？”

　　桌上几人笑起来。

　　林凡听得有些不太舒服，“农户能造成的影响很小，土地和水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况且，他们要是读得起书也不会吃不饱饭。”

　　那男子嗤之以鼻：“那地就在那儿，还能被搬了不成？水就是天上下的，谁还把天换了不成？小兄弟你这么为他们着想，也种过地不成？”

　　众人看了眼林凡的衣着，无声地笑了笑。

　　林凡心道：我还真种过地。

　　那男子继续道：“我看就他们那样，就算真能读书，怕也是读不出什么名堂。”

　　林凡心想，那也比你这种连读得起书和吃不饱饭的因果关系都弄不清楚的人强。

　　他又伸手夹了颗小小的花生，正往嘴边递，却感到周围诡异的安静。他抬眼，见刚才说话那男子正涨红着脸，朝他瞪着眼睛。

　　林凡心道不好，他不会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男子的反应验证了他的想法，他拍案而起，指着林凡：“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凡把花生米放进嘴里，没有回应。他今天被交代了好几次，要保持低调。虽然现在不太可能了。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里，却没见到争执另一方。林凡低头嚼着花生米，努力保持着单方面的低调。

　　男子身旁的人把他拉下来，好言相劝。他也反应过来这是在别人府上，憋着口气恨恨地坐下来，嘴上没停：“好好一个公子哥，读书人，甘为下等，假惺惺的给种地的说什么话，呵。”

　　“没种地的你还没力气在这儿说话呢。”仗着他不敢在林府发作，林凡反唇相讥。

　　“你！”男子气急，又被身边人按了回去。

　　看见他那张脸，林凡就倒胃口，实在吃不下去，他放下筷子，朝他翻了个白眼就离席。

　　男子的怒火到达了顶峰，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林凡，“你别走！你哪家的，我非要登门拜访拜访不可！”

　　同桌已经有人开始尴尬了，那几个认识林凡的亲戚掩唇低咳。男子却没意识到。

　　林凡一扬下巴，眼神飘向某个方向，“你现在就可以去拜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林家老爷和林老太公。

　　“……”

　　林凡背着手慢悠悠地离了这块地方，一离开众人视线，他立马狂奔起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好撞见他的小厮在里头。见自家少爷气喘吁吁地回来，他正要询问，却被打住了话头。

　　林凡吩咐道：“给我准备马车，回新桃庄。”

　　小厮有些难以置信，担忧道：“少爷，老爷没同意您留下吗？”

　　林凡摆手，“不是，我自己觉得我还是应该历练历练。等到时候老爷问你，你就这么说。”说完，他催促小厮去准备马车。虽然今天那个男的不一定会去找林老爷告状，但今天这事儿是不可能不传到他们耳朵里的。他可不想又惹事，被人念叨。再说了，他真不想在林府待，约好了要跟隋烬一块儿过年的，林府过年无聊死了。

　　在新桃待了那么小半年，他居然不太想走了，庄里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以及还没实现的计划，他不想放弃，就算回了林府，整天也是无所事事罢了。天啊，林凡感叹，他的思想貌似得到了升华。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

　　林凡正往外走，却突然被人叫住。他疑惑转身，看见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

　　“你是？”

　　来人浅笑，“林端明。”

　　一听他这名字，林凡默默把背着的包裹往身后藏了藏。

　　“额，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是要去何处？”林端明问道。

　　“啊，新桃庄还有些事情我没处理，赶着回去呢。”

　　林端明了然地点头，拿出一个深蓝色的荷包递给林凡，“见面礼。”

　　荷包绣得很精致，林凡有些不好意思接，毕竟也不熟……见他犹豫，林端明微笑道：“只有你没拿到了。”

　　看来是大家都有的，那他不要就不太好了。林凡接过，道了谢，随手把荷包塞进胸口。林端明看着他的动作，眼中兴味盎然。

　　“多谢。”他道。

　　林凡奇怪，为什么要谢他？但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走了。林凡赶时间，也没兴趣问他怎么回事。提着一包从自己屋中搜刮来的东西上了马车，回到新桃庄。

　　路有积雪，不太好走。到达新桃庄时已经入夜了。林凡抱着包袱，忐忑地走在新桃庄的路上，他一整天不在，不知道隋烬有没有生气。

　　早晨为了赶路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又和人在饭桌上起了争执，没吃几口就走了，现在入了夜，林凡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特意绕了往隋烬家的路，远远的就看见隋烬门前一对灯笼挂在雪夜里，灯笼里点了灯，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暖和。

　　林凡蹑手蹑脚地来到隋烬门前，举起手敲门，但始终敲不下去。手就举在空中，不上不下，仿佛被冻住。

　　“一直举着不累？”冷不丁一道声音出现。

　　林凡吓了一跳，脚下一空没站稳，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这一摔他才看见，一个黑影坐在院墙上，隐在黑暗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正是隋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