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庄稼会说话》槐荫里

16、第 16 章

　　林凡哑然。他仰望高高在上的隋烬，心里跳了跳。

　　刚下的雪积得厚，林凡这一摔不觉得疼，但他还是拧起眉毛，妄图找回场子，责道：“你干什么坐在那里吓人！”

　　林凡听到一声轻笑，随即是隋烬的声音：“你干什么来我门前找吓？”

　　林凡语塞，同时心中一闷。隋烬这话说的，说好了在他家过年的，现在这么说，是真生气了，不想他来找他？

　　肚子还饿着，地上还冷，林凡心里酸酸的，委屈起来。怎么的，又不是我非要回去！

　　林凡闷声不吭地捡起从林家顺来的战利品，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雪，梗着脖子路过隋烬院门往前走。

　　“不吃年夜饭了？”隋烬一脚踩在院墙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林凡冷脸走开。

　　林凡别过脸，“我吃过了，”他把包袱甩到肩上，“吃的可好了。你知道的，林府好歹——”

　　“是吗？”隋烬音调一转，“那林府吃饭真早。”

　　林凡脸微微一热，他这谎话可太容易拆穿了。现在这个时候，除非林府是吃过午饭就马不停蹄地吃年夜饭才对得上他回来的时间。他抬眼飞快地瞥了隋烬一眼，低着头没说话。

　　隋烬似乎是长长呼了口气，从院墙上跳下来，正好落在林凡身前，挨得过进，林凡想躲，又控制不住往后仰。隋烬一手捏住他肩膀，把人扶正。

　　“走吧。”

　　很近的高处飘下来这句话，林凡看着隋烬往回走几步，直接推开了院门。原来门没锁。隋烬直接进了门，门没关，林凡迟疑片刻，就听院内传来他的声音：“怎么，脚又扭了要我背？”

　　一下子，林凡又羞又恼，噌噌追进院子，不忿道：“我那回可是真扭了！”

　　隋烬走得快，已经进屋去了。林凡抿唇，转身把门关上，好好上了门闩。

　　院子里雪清扫得很干净，即便是刚下了一场，现在也只是铺了薄薄一层，走起来很方便。进了屋子，林凡那点儿气恼顿时烟消云散。太香了，为什么会这么香。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菜，隋烬还在从锅里拿菜，应该是早就做好了，放在锅里热着。林凡把身上的包袱放在一旁，进厨房帮隋烬打下手，实际上也就是端个菜。东西都摆出来后，林凡站在桌边，双眼发亮。

　　隋烬准备的都是比较家常的菜色，但因为原料天然，厨艺又好，闻起来格外香。桌上摆了土豆烧鸡块、浓汤酸菜鱼、蘑菇小炒肉、冬笋野鸽汤、南瓜蒸排骨、清炒小白菜。甚至还有一盘烤兔腿和一碟烤地瓜干！一桌子摆得满满的，林凡看花了眼，不知从何下手。

　　他之前是说了他全都要，他敢说，隋烬也真敢做。现在摆出来才发现，居然这么多，一大家子吃也绰绰有余了。

　　林凡千挑万选，第一口选了块排骨。排骨裹了米粉，上面还撒着小葱花，林凡咬了一口，清新的米香和排骨的酱香在口中迸发，还带着一丝丝南瓜的甜味。排骨很嫩，一咬就脱骨。热乎乎的排骨一咽下去，身体瞬间就暖了起来。

　　林凡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嘴里吃着，筷子一边在桌上搜寻。融入了蘑菇鲜味儿的小炒肉好吃，和鲜笋一起炖的野鸽好吃，小白菜也是清甜的，鱼也完全没有腥味儿，十分鲜嫩。

　　他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才暂停，认真道：“你以后要是不想打猎了，可以去会芳楼应聘厨子，你一去，他们肯定哭着喊着要你。”林凡捏了根地瓜干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我天天去捧你的场。”

　　隋烬笑了笑，随口道：“嗯，谢谢。”

　　林凡嚼着入味的土豆，突然想到，“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隋烬放下筷子，抬起眼直直地看向他，一双眸子黑幽幽的，“不然呢？”

　　林凡默然无语，被他看得心虚，躲开他的视线。这一大桌子的菜，工程量应该非常大，他本来还计划帮隋烬切切土豆洗洗菜，结果现在坐在这里欢乐地吃白食。啊，真是剥削。

　　林凡飞快地把今天不在的原因说了一通，又吐槽了几句中午饭桌上遇到的人，紧接着，不等隋烬说什么，迅速地转移话题。

　　“你这鱼怎么做的？一点腥味儿都没有。”林凡夹了一块鱼骨，抿下上面的鱼肉。

　　隋烬顺着他的话答：“用酒腌制了一会儿。”

　　闻言，林凡蓦地抬眉：“有酒？你喝酒？”

　　隋烬点头，“我不喝。”

　　“我喝呀！”林凡一脸期待地看着隋烬，“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喝酒呢！”

　　隋烬蹙着眉上下打量他，道：“你喝不了。”

　　林凡不乐意了，“我怎么喝不了了，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很能喝的。”他以前跟着他那堆酒肉朋友没少喝酒，会芳楼的梅子新酿他能喝小一坛，虽然酒量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

　　隋烬明显不太信，没动。被勾起了兴致，林凡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好生磨了一番，隋烬最终还是拗不过，起身去了厨房。

　　回来的时候，他手上端了个小碗，林凡一看，“这么点儿？”

　　隋烬把小碗放在林凡面前，道：“喝得完再说。”

　　瞧不起谁呢？

　　林凡拖过小碗，碗里的透明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一看就知道劲儿不大。感受到隋烬正看着自己，林凡心里憋了口气，豪爽地端起碗就是一大口。

　　“轰”的一声，林凡脑中空白一瞬，嗡鸣起来。灼烧感从喉头一路到腹部，林凡猛地放下碗，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头。

　　“怎么？”隋烬问。

　　林凡呼了口气，抹去额头沁出的一层热汗，抬起头来，“还行吧。”

　　隋烬勾了勾唇角，“那就好。”

　　接下来的一顿饭，林凡硬是一口菜，一小口酒的把那一小碗酒喝完了。菜太多了，就他们两个人，吃下来每道菜的量没减少多少，就地瓜干被林凡全吃完了。隋烬收拾桌子的时候，林凡正抓着只烤兔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神情有些恍惚。

　　隋烬把东西都收进厨房后，出来看到林凡正翻着他带回来的包裹，被啃了半边的兔腿就直接放在桌上。

　　包裹里大多是笔墨书本等物，偶尔有一两个精致的小玩意儿。

　　隋烬拿起一本模样全新的《史记》，“看不出来，你还挺爱读书。”

　　林凡没说话。他用油乎乎的手抓起一只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毛笔，喝道：“小隋，磨墨！”

　　“……”

　　不会吧。

　　隋烬一手捏住他的脸，林凡一张脸被迫凑到隋烬面前，脸颊还是白皙的，但一双大眼睛此时迷迷瞪瞪的。林凡皱起脸，摇头晃脑甩开隋烬的手，“放肆！”

　　林凡这人喝酒不上脸，醉后的反应也比较平淡，隋烬方才在饭桌上见他一直埋头吃饭，也不说话，还以为他是饿狠了，又坐了一天马车累的。就那么一小碗……隋烬也真是没想到。

　　林凡不高兴地揉着自己的脸，见隋烬还杵在那儿不动，气得直跺脚，“慢吞吞的！扣你工钱了！”

　　“你要写什么？”

　　“新春佳节，当然是写春联！”

　　还知道今天新春佳节，尚存一点儿理智。

　　隋烬捏捏眉心，去给林大少爷磨墨。

　　磨好墨，隋烬又拿出之前林凡带过来的红纸，铺在桌上，供他发挥。林凡被伺候得很满意，赞赏地看了隋烬一眼。他提笔蘸墨，在红纸上一挥而就，豪气冲天。

　　只见裁切得整整齐齐的红纸上，两列歪歪扭扭的大字：

　　家大业大事业大

　　你好我好大家好

　　隋烬：“……”

　　林凡看起来倒是挺满意的，他摸着下巴，“横批，横批写什么……”

　　隋烬在旁提醒：“财源滚滚。”

　　“这个好这个好！”林凡高高兴兴地写上去。他吹了吹对联，确认干了后，小心地拿起来转身要走。

　　隋烬拦住他，“做什么？”

　　林凡迷茫地睁大眼睛，“贴春联啊。”

　　隋烬面色一变，“还要贴？？”

　　“怎么了？”林凡突然敏感起来，“我写得不好吗？”

　　看了眼那扭曲的字体，又看了眼林凡耷拉下去的眉毛，隋烬犹豫道：“也不是，写的挺好的。”

　　得到了肯定，林凡的心情转得飞快，兴高采烈地抱着对联就往外跑。隋烬去厨房取了点米饭，也跟了出去。

　　两人在院门外折腾一番，最后由隋烬贴上最高处的横批，贴对联的传统节目宣告结束。

　　不知道是不是贴春联的愿望完成，林凡安静下来，没了之前那副拽上天的样子，让他干嘛就干嘛，听话得很。

　　“林凡，把你东西收好。”

　　林凡乖乖地把包袱收好。

　　“林凡，去洗碗。”

　　林凡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答道：“好哦。”说完，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算了。

　　隋烬递给他几根木柴，“把这拿到那个房间去。”他指向卧房。

　　林凡抱着木柴，乖乖去了。

　　良久，隋烬处理完手上的事了，林凡还没见出来。他进门一看，炕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包，一旁还扔着林凡的外衣。

　　就在刚才，林凡抱着柴火进来，无意间发现隋烬的床竟然会发热！天气冷，他头又昏昏沉沉的，脱了外衣就爬了上去，坠入热烘烘的被窝。

　　隋烬走近，林凡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喝醉都没见红的脸此时被暖气熏得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张开同样红艳艳的嘴唇呼着气。

　　时候的确不早了，林凡又醉得晕乎乎的，隋烬还是决定不打扰他。

　　将一切收拾妥当，隋烬回屋准备休息，他从柜中拿出另外一床被子，把包成茧蛹的林凡推到里侧，自己躺在外侧，吹灯睡觉。

　　夜黑沉沉的，外面似乎又下雪了，迎接新年的夜里，一片安宁祥和。

　　安宁没有持续很久，半夜，隋烬感到有什么东西蹭着自己的胳膊，他无声地睁开眼，那只手蹭到了他的脖颈。

　　“林凡？”他道。

　　身后有布料摩擦的声音，隋烬听到小心翼翼的声音：“隋、隋烬，我想……我想去……”

　　隋烬了然，跟他说了茅房的位置。

　　林凡彻底从被窝里爬出来，隋烬长得高，老长一条挡在他身前，他又着急，顾不了太多，直接从隋烬身上爬了过去。

　　“啧。”隋烬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林凡爬下床，急急忙忙跑出门，没多久，在远处惨叫一声。

　　隋烬警惕地坐起来。

　　林凡很快跑了回来，抱着胳膊发着抖，嘴里念叨着好冷。

　　隋烬扔给他他的外衣。林凡披上又跑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隋烬有些头痛，问：“又怎么了？”

　　林凡蹲在床边，“外面好黑，我找不着。你带我去吧呜呜……”

　　隋烬看了眼他，估摸着酒还没醒。他坐起来，手指点着林凡的额头，咬牙道：“这是最后一次，林凡，你以后，不准睡我家。”

　　林凡脑子迷糊，身体着急，嗯嗯啊啊地胡乱应着。

　　隋烬起身，披上衣服带他出门。外面雪停了，院子里被雪映得没那么黑。天冷，林凡迅速解决完，哆哆嗦嗦地跟着隋烬往回走。

　　林凡爬上床，老老实实地睡在里侧。隋烬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他今天过的也并不轻松，此刻倦意缓缓涌上来。

　　没过多久，一道模糊的声音唤道：“隋烬。”

　　隋烬闭着眼睛皱眉，却感到一只手伸进被窝扯住了他的衣角，林凡困得迷糊的声音传来，“新年快乐噢。”

　　窗外寒风呼呼吹着，暖炕的热度不断从身下传递入身体里。

　　隋烬皱着的眉舒展开，心里一软。

　　“嗯，新年快乐。”

　　-

　　“什么东西！那是你晕野猪的？！”

　　大清早，林凡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小院飘扬出来，震得屋檐上的雪都啪啦啦坠下好几团。

　　他本来坐在床边揉着眼睛，听到隋烬的话立马瞪起了眼睛。

　　穿戴整齐的隋烬靠在门边，注视着林凡。嗯，看样子酒是完全醒了。

　　“我说了你喝不了。”他淡淡道。

　　“你要是跟我说你是拿去晕猎物的我才不会喝！”

　　“是吗？”隋烬怀疑地挑起一边眉毛。

　　林凡胸口上下起伏，摆摆手，“算了。”

　　他捡起一旁的外衣套上，一边穿一边到处摸。

　　“在找这个？”隋烬抬起手，手指上挂着一枚玉佩。

　　“诶对对。”林凡说着要来拿。

　　隋烬却手一翻，把玉佩纳入手中，在林凡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这个你昨天赏我了，说我伺候得好，饭做得好，给我的辛苦费。不愧是林少爷，出手大方，这玉佩抵我打猎半年了。”言罢，露出十分感激的神色。

　　林凡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他的心在默默滴血，林府他的房内没摆什么贵重物品，只笔墨之类的没被收走，他觉得有用便带上，唯一比较值钱的就是当时丫鬟拾掇他给配的玉佩了。

　　“好吧……”林凡认了，他是绝对不可能腆着脸要回来的。

　　他悲愤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把东西先放回他住的地方。

　　林凡一步一个脚印的出了隋烬的院子，重重地拉上门，捶胸顿足。

　　一撇眼瞧见隋烬的大门，林凡“嚯”的一声后退两步，大红的春联鬼画符一般，辟邪效果一流。

　　……

　　林宅门口，林凡撞见了来给他拜年的刘宏。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裳，脸蛋也红扑扑的，满脸喜气洋洋。

　　见林凡在，他小跑着跑过来，“林公子，没想到你在啊？”

　　林凡奇怪，“我不在的话你跑来干嘛？”

　　“昨天听说你走了，我爹娘本来想来给你拜年，又怕你不在，就先让我来看看。”

　　林凡了然，道：“不用来给我拜年了，好意我心领了。我这儿也没什么能招待人的，你们一家人好好过。”

　　刘宏有些为难，“不然你去我家吃午饭吧，我爹我娘中午做了可多好吃的了，正好今天还有新邻居在，多热闹啊！”

　　“新邻居？”

　　“对呀！新搬来的，陈小宝他们家，一大早就来了，说是到时候和我一起读书呢。”

　　林凡讶异，没想到新租户来的这么早，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要支楞起来！
抱歉消失这么久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