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十章》困难闲鱼户

5、第 5 章

　　一周后宋少骞拿到了江凡的资料。

　　他的过往乏善可陈，幼年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均一夜去世。而后，他就只能不停在各路亲戚之间流转。资料里有江凡刚进大学军训时拍的照片，他站在最后面的最边上，晒得黢黑的，但表情和现在差不多却又有些不同。

　　一股由内而外的冷意，不是对别人的冷意，而是对活着的冷意。只是这个时候的宋少骞还看不懂，只当他傻乎乎地试图用这样的外表去保护自己。

　　江凡的父母是因为半夜家里遭入室抢劫而去世的，据说年幼的江凡被母亲藏起来幸而得以逃过一劫。父母去世后，懵懵懂懂的小男孩被奶奶接走，可没过两年他的奶奶也去世了。自此这个世界上对他好的人，仿佛都像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宋少骞想象着小小年纪的江凡背着书包，每隔半年一个月就换个亲戚家住。也难怪他性格那样，寄人篱下，终归性格是要收敛，每过一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想好后面三天要怎么过。

　　眼睛明明那么小，却很少笑起来能全部眯起来。但是在变故发生前，江凡应该会经常会笑起来眼睛都闭起来的吧？就像他的碎花小初恋一样。可惜资料没有变故发生之前江凡的照片，事实上关于他小时候都没有。仅有的一张照片还是他大学军训时的，晒得跟个黑煤球似的。

　　也不知怎的，其实这样经历的人茫茫人海里多了去。可能是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人，宋少骞对于经历过这样遭遇的江凡莫名就有些心疼。大概是就算其他类似经历的人，他也碰不上，碰上了就想着好好与人相处，做对方的好哥们，让对方可以开心起来。

　　小时候生病住在寺庙那会儿，他问过他的碎花小初恋为什么要天天背着一书包的“破烂”来找他？

　　“因为我碰上了啊，既然碰上了就想让你开心一点。”他的碎花小初恋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往外拿她的宝贝奥特曼玩具，一边咧着嘴、眯着眼傻笑着回答他的问题。

　　“唉……”

　　一想起他的碎花小初恋宋少骞就扎心难受，也不是没找过她，可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只知道她很喜欢奥特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全球约有六十五亿人口，□□有十三四亿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人的地方，他要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其实他不信牛鬼蛇神的，但他外婆在他生病后就突然信了。小时候听多了，宋少骞想或许他多做善事就能感动上天让他再见他的碎花小初恋一面。

　　可他是个脾气很坏，性格恶劣的小少爷。做善事对他来讲太难了，他做不到对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和颜悦色。但他却想对江凡好一点。

　　或许是因为江凡很安静，安静到哪怕有一天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察觉。

　　五点半江凡发了条短信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宋少骞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下班？”

　　“嗯。”

　　电话那头还能听到学生放学后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江凡大概是在去拿车的路上。宋少骞隔着电话听到少年大嗓门的“江老师明天见！”

　　“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江凡还是那副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声音，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和深入研究，宋少骞知道他一定微微弯着嘴角，很温柔的眉眼。他突然那着手机就无声的笑了。

　　“想吃腰花。”

　　“又吃？”江凡的声音有点惊讶，但一定微微蹙着眉。

　　“嗯，因为你的厨艺太好了。”

　　“改天再吃可以吗？你不能连着吃那么多天。”

　　宋少骞已经让他做了五天的爆炒腰花，再炒下去别说宋少骞会不会一次性吃腻，反正他是肯定要把爆炒腰花拉黑名单的。

　　耳畔传来敲桌子的声音，但江凡知道宋少骞妥协了。“好吧，那我要吃肉。”

　　“好，那我等会儿经过菜市场去买点牛肉回来。”

　　“嗯，那我先回家煮饭。”

　　“好，那我挂了。”

　　“嗯。”

　　江凡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宋少骞和他认真相处几周后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的怂。可能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示好，偶尔也会开开玩笑，怼怼宋少骞。

　　宋少骞先回到家的，换好鞋后就去淘米煮饭。他不会做菜，所以只能真的煮饭，然后等江凡回来。淘米的时候张朗打了电话过来。

　　“你在干嘛呢？水声那么大。”

　　“在淘米煮饭。”

　　“我！靠！”张朗的嗓门很大，宋少骞耸高肩膀，头却往另一边偏了偏，吵死了。张朗在那头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事，嚷嚷着叫唤，“宋少骞你没病吧？你居然煮饭啊？”

　　米淘好把水珠擦干就可以放进锅里煮了，锅是江凡之前买的，上面还有只小熊图案。宋少骞没干过这活，都是江凡教他的。

　　“嗯，江凡做菜，我吃。所以总得也干些什么吧。”

　　电源插上，万事大吉，就等饭煮好。擦了擦手，宋少骞打开电视靠着沙发。张朗似乎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没声，宋少骞问他有什么事？别浪费时间。

　　“我就是觉着太神奇了，你居然煮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真的，太玄幻了。本来还想喊你出来玩，不过现在估计你也不会出来了。”

　　“嗯，”宋少骞边调着台边回答张朗，“今天不去了，江凡一个人在家吃饭不太好。”

　　张朗在电话那头夸张的嗷嗷叫，“少骞，江凡一个人吃饭关你什么事啊？”

　　“一个人多孤独。”宋少骞不假思索地说道。

　　张朗嫌弃地“啧啧”两声，“那过两天一起出来聚聚？还有其他人。”

　　宋少骞算了算自己也的确很久没有出去和他们聚聚了，就答应了。

　　过了两天，张朗就拉着宋少骞去聚餐。

　　去的路上张朗还贼眉鼠眼地跟宋少骞说今天还有妹子来。宋少骞皱眉问他是谁。

　　“嗨，就是周纶的一个表妹，叫周梦萌好像。我那回就待了十分钟不到就被我老爹召唤回家了，也没和人家怎么接触。”

　　宋少骞“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倒是张朗等红灯的时候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的一拍大腿说“：老宋！我突然想起来了，这姑娘好像笑起来跟你说的那个碎花小初恋贼像了！眼睛眯都瞅不见！真的！而且那姑娘好像也喜欢穿碎花裙子来着！你说会不会……？”

　　本来张朗突然咋咋呼呼让宋少骞想熊他，但是听到噼里啪啦的一大段不喘气的话后，他愣住了。那旁的张朗还在自言自语，越说越激动。

　　“我记得他们谁好像说过这姑娘好像也有个什么约定，但找不到人。所以周纶才带她出来，让我们帮她留留心。”

　　张朗用胳膊撞了下发呆的宋少骞，“哎老宋，你说你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周梦萌啊？”宋少骞找人这事没有大肆宣扬过，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就没人和他提过这个女孩子。

　　宋少骞茫然地扭头看了张朗一眼，“我不知道。”

　　他在茫茫人海里找了十几年都毫无头绪，如今猛的接收到这些信息，告诉他他可能就要找到人了。要真问他心情如何，他还真的说不上来。激动是有的，但是茫然忐忑也是有的。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见面相处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好。

　　进包厢前宋少骞有些忐忑不安，既紧张又害怕。里面的人是他要找的人，他要怎么去和人家接触？里面的人如果不是他要找的人，失望的落差大概会很大。但既然都来了，老是站门口不进去也说不过去。

　　门打开迎接他的是一群狐朋狗友的热烈慰问，入座的时候他见到了坐在周纶身旁的周梦萌。

　　“少骞，这个是我表妹，周梦萌。萌萌，这是宋家的少爷宋少骞。”

　　少女冲他伸手，眉眼弯弯笑起，“你好，我是周梦萌，叫我萌萌就好了。”见宋少骞晃神，张朗立马撞了下他打趣道“：看见美女，眼睛都直了。”女孩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身碎花裙，及肩的头发，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就这个表面来说，宋少骞不得不说，太像了。

　　“你好，我是宋少骞。”

　　席间宋少骞的心乱得不行，周梦萌和周纶坐在一起，不在他旁边。中途江凡给他发了短信，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准备点醒酒汤？最后还特意叮嘱他注意安全。但觥筹交错下，手机调的又是静音，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周梦萌有偷偷看他，但宋少骞都当做没看见或者淡淡朝她一笑。

　　结束后，周梦萌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多交个朋友。然后张朗又说他没喝酒，就干脆一起送回去吧。周纶看了周梦萌一眼，点点头答应了。

　　张朗性格开朗，所以不愁没话说。他看了看宋少骞索性就做主替他问了。

　　“那个萌萌啊，我听他们说你是不是在找人啊？上回我和少骞都有事，现在都是朋友了，要不你和我们说说，我们也给你找找呗？”

　　少女坐在后座突然脸一红，抬头瞄了宋少骞一眼说“：嗯。小时候去过一个寺庙待过段时间，认识了个男孩子，和他约定好以后每年都要在那里见面。但是我后来……”说到这里，周梦萌的肩膀塌了下去，声音沾染上了愧疚，“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食言了。也不知道现在他还记不记得我了……”张朗听到她这话立马就瞥向宋少骞，但是对方却没有出声，他只当宋少骞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想再替他开口，“那个少”

　　“我会帮忙留心的。”宋少骞开口打断了张朗的话，对方立马也就附和道“：对对对，我和少骞会帮你留意的。”周梦萌听到他们的回应后抬头看了看宋少骞，神情立马有些低落。坐她旁边的周纶则是盯着宋少骞明暗不清的侧脸，眼神暗了暗。

　　送周家兄妹到家，走之前宋少骞突然开口没头没脑问了句“你喜欢书包还是挎包？”周梦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宋少骞挑挑眉说“：你的挎包很好看，很适合你。”周梦萌的脸立马红了。

　　车开出周家后，张朗立马就问宋少骞为什么不和周梦萌说清楚？宋少骞支着下巴眨眨眼说“：因为我不知道点破后要怎么和她继续说下去啊，而且，我觉得奇怪。”

　　“哪儿奇怪啊？人家到现在都还惦记着你呢！”

　　宋少骞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就是奇怪。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

　　回到楼下，宋少骞一抬头就见家里的灯还亮着。他立马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江凡很久之前给他发的短信，而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撇撇嘴，立马大步走向电梯间。打开门的时候，江凡正坐在沙发上往他那个黑不溜秋的书包里塞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