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法三十章》困难闲鱼户

6、第 6 章

　　江凡塞着耳机，可他还是在宋少骞关上门的瞬间就抬起了头，并摘下耳机。

　　“你回来了，要喝点醒酒汤吗？”他的手里还抱着塞了一半的笔记本与书包合体，大概是因为洗了头，吹风机吹干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他穿着浅蓝色的纯色睡衣，在客厅鹅黄色的落地灯下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温顺。宋少骞一时间想不出来具体合适的词来形容，加上晚上喝了酒，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见他揉太阳穴，江凡立马站起来说“：还是喝点吧，多多少少会舒服一点点。”说着他就丢下手里的书包和笔记本，赶忙跑到宋少骞身边要去扶他。

　　其实宋少骞也没喝多少，但或许是今天刚见到了个疑似是他碎花小初恋的人，他心里百感交集。又或者是，江凡即便是没有得到的回应也还是一个人一直等着他，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好。抑或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虽然进度条像乌龟爬一样，但江凡终归还是有改变，这让他打心底觉得开心。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总之种种原因叠加下来，他选择了装醉，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江凡身上。

　　他比江凡高，江凡竭力架着他，而他却下巴蹭着江凡的头发，从江凡发现不了的角度注视对方的侧脸。

　　江凡洗过澡了，身上还有股沐浴露淡淡的柠檬味。可这会儿，因为宋少骞全身心地靠着他，偶尔还时不时“敬业”地东倒西歪几下，他的鼻尖已经浮上一层细细的汗珠。罪魁祸首低头看着他一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一手牢牢揽住自己的腰。

　　明明可以和自己说不要乱动，却还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闹了会儿，宋少骞就觉得自己有点过了，老实了很多。江凡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傻兮兮地笑着，只当他还是醉着酒只是没了力气就趁机一鼓作气把他扶到沙发上躺好。

　　宋少骞往沙发上一躺，江凡蹲下来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你在这里躺会儿，我去热一下醒酒汤。”躺在沙发上宋少骞就那么直勾勾、肆无忌惮地盯着江凡看。他的唇角微微上翘，笑的幅度其实不大，可眼睛还是眯了起来。

　　厨房灶头被人打开，有锅架上去的声音，宋少骞望着天花板晃了神。一个他从来没想过的念头闯进了脑海，并挥之不去。

　　也许他的碎花小初恋，并不是个女孩子。也许他的碎花小初恋，长大后可能就是个像江凡这样温柔的男孩子。

　　和周梦萌相比，他没由来的觉着江凡更像碎花小初恋点。虽然这很荒谬，虽然这很无稽之谈。

　　“怎么了？难受吗？”

　　江凡把醒酒汤热上就想着赶紧把茶几收拾好，结果一走近就见宋少骞胳膊压着额头，眼睛都看不见了。他连忙去拉宋少骞的手，感受他的体温，问他哪里难受。胳膊被拉下，与江凡焦急的眼神对上，宋少骞一刹那觉得自己有点不好的迹象。他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可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让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问江凡，“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但宋少骞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当的，话都问都问了，那他就要从江凡那里得到答案。江凡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一直紧张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垂下去看着地毯。宋少骞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句“没有”，而后他又抬起头浅浅笑着说“：你把我当成谁了？”

　　他的语气很淡也很轻，宋少骞知道他没生气，也知道他的答案不一定是真实的。可他并不想戳破江凡拙劣的谎言，只是故作可惜地瘪瘪嘴说“：真可惜，要是以前就见过你就好了。我们一定会很要好。”江凡听了他的话，笑容也轻松了不少，他拍拍宋少骞说“：现在也可以要好，我收下东西先。”

　　“嗯。”

　　江凡背过身跪在地毯上收拾着茶几上的书包和笔记本，还有些书籍、纸笔。宋少骞侧了个身，江凡大概178左右，偏瘦，所以后背看起来有些单薄。他的笔记本应该是和书包宽度差不多，因此塞起来比较麻烦。宋少骞枕着胳膊看他在自己面前和书包、笔记本搏斗，肩膀向后时，他背上的蝴蝶骨很明显。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够强壮的人，却让人觉得很安心。

　　也许是因为他和故人很像，也许就只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安静淡然。

　　宋少骞想摸一摸他的后背，即使这个想法眼下有些变态，但他还是付诸行动了。他的指尖刚碰上江凡的后背，对方立马就僵了一下。宋少骞也跟着反应过来，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僵着张脸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有些耍流氓的行为。江凡抱着书包转过头问他怎么了，可眼神里警惕不假。宋少骞急中生智，立马摆上一脸的委屈。

　　“我渴了。”

　　江凡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抱着书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就这事？我还当你怎么了呢，跟个小猫挠似的。等着，我去给你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等江凡拎着书包起身走了以后宋少骞才把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塞了回去。可这心刚塞回去，他的脑子又飞快转了起来。明明没喝多少，但这会儿一下是江凡支支吾吾、眼神闪躲的模样，一下又是江凡抱着书包笑起来的模样，他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没多久江凡就端着热好的醒酒汤回来了，宋少骞立马喝了醒酒汤就溜进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澡睡觉。

　　隔天江凡压根没把昨晚的种种放心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倒是宋少骞睡了一觉醒来，对着江凡更是怎么看怎么心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好在江凡也不是特别敏感的人，对于宋少骞的别扭他压根就没注意到。

　　几天后，被宋少骞早忘脑后的周梦萌突然约他出来，说是想要给她表哥买礼物但是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好，就想找他出来做个参考。宋少骞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去也不是不行。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家境不一般，很容易就会惹上麻烦，所以关于碎花小初恋的事只和从小就一起穿开裆裤的张朗说过。但这回显然周梦萌是有备而来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周梦萌模仿的很像，所以他想或许通过周梦萌能让他找到些线索。

　　他派人去查了江凡的过往，但关于他小时候的事只有只言片语。如果他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么一个男孩子从小做女孩子的打扮不可能没有些痕迹留下来，除非有人刻意抹去了江凡的那段过往。

　　而且，把心思从江凡身上拿开也能让他冷静下来，好好去思考这莫名出现的别扭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的，也没想过碎花小初恋会是个男的，可是这种感觉又很奇怪。

　　如果江凡就是他一直在茫茫人海里搜寻着等待重逢的那个人，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是喜欢吗？万一江凡真的就是，那他以前的那些对未来的规划，还要加上他吗？

　　他不知道。

　　但，与其成天自己一头雾水，倒不如想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然后再做决定，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这边宋少骞被江凡闹得心烦意乱，那边江凡依旧有条不紊地上班下班。

　　下班后，江凡开着车去了一所大学旁的大学城。宋少骞说今天不回来吃饭，江凡淡淡回了句“好，少喝酒”就不再多问。宋少骞和谁在一起，干什么，他并不在乎。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十万八千里，这辈子也就只能，也只会，最多是普通朋友。

　　他把车停到大学城的地下车库，一个人在大学城里漫无目的地东走西走。如果问他那晚宋少骞问他，他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时他慌不慌，答案是肯定的。他没想到宋少骞会这么问他，就像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少骞不仅还记得他，而且居然像小时候的他一样，把奥特曼当成了信仰。

　　都二十多岁了，也就只有他能这么坦荡荡地说我就是喜欢看奥特曼怎么着？一般人就算喜欢也还是会选择藏着掖着，因为害怕被嘲笑幼稚。

　　他走到一棵树下的长椅旁坐了下来，靠着椅背，仰头看夕阳西下。宋少骞变得越来越好，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了点，可还是掩盖不了他的好。反观他自己，如果不是宋少骞的出现，他早就忘了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了。奥特曼什么的，也早就被他丢弃。

　　大学城有超级英雄的Q版雕像，也有奥特曼的。江凡托着腮看小朋友穿梭在雕像群里，模仿着超级英雄和奥特曼，心里却满是羡慕。

　　真好，还是能够相信这些虚无的年纪。可转念一想，不对，还有个人也相信。那个人也就长了一副成年人的样子，心里面还是个小朋友吧。

　　江凡想，宋少骞命真好。要什么有什么，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都很爱他，而且他们都在，都陪着他。有时候他也会认命，大概就是人各有命吧。有些人就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很幸福，而有些人就是命不好，不论怎么做都只能带来绝望。

　　“哇”的一阵哭声骤然响起，他闻声去寻，就见几步之外有个小孩子在哭。他的周围一个人大人都没有，而他则是一边哭一边原地转圈圈，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妈妈”。

　　江凡看了那小孩几眼就不想再看了，他在新闻报道里见过很多利用小孩犯案碰瓷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想去管。

　　他更不想自找麻烦。他信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然而这环大多时候带来的只有麻烦。

　　但小孩越哭嗓门越大，余光里似乎有人朝小孩走过去。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人贩子拐卖儿童的事，于是他一下子就站起来冲小孩快步走去。

　　来人见江凡走到了小孩身边，也停下了脚步，面上有些疑惑。江凡没理那人，只掏出纸巾给小孩擦眼泪，然后问他他叫什么？他妈妈叫什么？记不记得手机号码？小孩磕磕巴巴报出了手机号，江凡刚站起来准备打电话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宝宝！你是谁！？你你离我儿子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