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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   沐啸先走到水管边,把头低下去冲了水,才走过来拿起碗准备吃饭。

      掀开了大炒锅上的木盖,“……”

      洛彦饶有趣味的看着沐啸神色变来变去的脸,颇觉的不能探查到对方脑洞是件很可惜的事。

      “你不吃羊排吗?这个羊排很嫩的。挺新鲜,今早才杀的羊。”沐啸局促的扭过头避过洛彦的眼神,用一个大海碗把剩下的饭和羊排都铲了起来。

      “留给你吃,看你锅里都没肉了。”洛彦实话实说,才说完,就看到沐啸的耳朵和脖子瞬间红了。

      想不到这帅小伙还挺容易害羞。

      沐啸坐在石桌子旁捧着碗吃饭,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城里人那种拖沓和神散的样子。

      洛彦拄着木棍走到他身旁坐下,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药香,他微眯着眼,背靠着桌子,仰着头看着天。

      “你们这村寨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洛彦喃喃的开口,“看上去更古老,更偏远,更…不沾世俗。”

      就连那奇怪的陷阱都足够让洛彦觉得神秘了。

      男人坐在洛彦身边,健壮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暖意,他的肌肉轮廓十分漂亮,刚冲了凉的头发没有用毛巾擦过水,乌黑的发梢微微翘起落在额前和耳侧,水滴沿着锁骨凸起的轮廓一路滑过胸口。

      见对方不说话,洛彦也不在意, “你家里可真干净啊,不会是你们整个村寨都这么干净整洁吧?”洛颜一边问,一边试着站起来拄着木棍往院外走。“现在这么干净漂亮的村庄,不多见。”

      沐啸笑了笑,站起来扶住他,没让他乱跑,“对,如果没有人引路,我们这里基本是没有外乡人进的来的。大概是因缘巧合,你闯入了我们的迷瘴阵,还顺势摸进了我们寨子,也是天意。”

      “也要谢谢你没把我扔在陷阱里喂野兽。”洛彦抬起手冲他懒懒的作了个揖,他举手头足间自成一种洒脱的格调,有种绿水青山,天高海阔的自由感。“我就说呢,那么大的雾,现在怎么算都不是秋冬季节,夜也不长,出现无云风小的机会较少,地面也不热,这莫名其妙的水汽凝雾,来的邪门的很。”

      沐啸眼睛弯成一个闪闪发光的月牙,他把碗筷放下,走进房间里拿出一个研磨药材的钵,然后走回洛彦身前,解开绷把钵里面的药泥掏出来帮他换药,神奇的是,这不知名的配药却是很管用,洛彦的腿已经渐渐不疼了,肿胀也慢慢消了下去。

      “我已经有五年没出这个山谷了,你是来旅游的吗?从哪过来的?昆明?成都?”沐啸一边帮帮他扎紧绷带,一边问。

      “去过上海吗?我是从上海过来的。”洛彦不急不缓的说,沐啸怕他乱动对脚伤不利,于是什么都不让他做,洛彦好生享受了一番大少爷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上海,”沐啸沉默了半晌,把这两个字放在口里嚼了又嚼,才继续说:“那里没有山吧?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才喜欢往我们这些有山的小旮旯地里钻,美其名曰找刺激。”说罢他拍了拍洛言的小腿,示意他好了。

      “没有山,有很高的楼,大厦,一到夜晚霓虹灯亮成一片,整个城市万紫千红,十分热闹,想去吗?”洛颜说完,歪头看着沐啸问,“你怎么会有五年都没出山谷了?难道这山谷会吃人,人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我要说是,你怕吗?”沐啸平静的说。

      “怕是自然不会怕的,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环境那么好,比城里的空气呼吸起来舒服多了。往好处想想,如果真的出不去,在这里养老也挺好的,但,我还有些事放心不下,如果不出去把这些事了了,恐怕心中难安。”洛彦说,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沐啸正在削木拐的刀。

      沐啸的手非常稳,手指和手背都十分消瘦,用力握住刀时候手指关节突兀而呈现出有力的美感。

      阳光穿过篱笆外摇曳的竹林,斑驳的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部棱角分明,如琥珀般明亮的双眸里,带着一种天真的透彻,可又矛盾的飘起几缕顿悟世事,看破红尘的沧桑。

      “凯里的肠旺米线和牛打滚你吃了没。”沐啸问。

      “吃了,肠旺米线里的五香卤肠味道不错。”

      “有时间去花溪尝尝羊肉面,味道也不错。”沐啸眉尾微挑,像回味似抿了抿嘴唇。

      洛彦说:“我到粥溪的时候,看到舟溪这边还有马车,就是那种一匹或者两批马拉着的大棚车,马夫在上面吆喝,坐满了人就走。挺有意思的,这种马车我原本只在云南看到过,没想到贵州也有。”

      沐啸笑着说:“以前我去上学的时候,就是坐的这个马车,坐了马车出乡,然后坐三轮摩托车到镇上,才能坐小巴车,交通实在是不方便,辗转折腾一两天才能到城里。现在应该比那会好多了吧?”

      洛彦默然的看着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道“对,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沐啸低下头沉默的继续给洛颜削拐杖,没有回答他。

      “不止上海,北京,大连,还有国外,那些欧洲国家,开满郁金香的荷兰,坐在热气球上可以俯瞰秀美山川的土耳其。你不想去么?”洛彦的嗓音放低,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引诱。

      这时,沐啸站了起来,他把煎在药罐子里倒了满满一碗,双手捧着递给洛彦:“喝了这个药,你的脚很快就会好的。”

      帅哥帮自己熬的药,再苦也要一口干!

      药汁是黄褐色的,看上去有些寡淡,但喝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这药的味道可谓十分辛辣刺激,苦里还带着一点酸,不过这酸在这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实在太苦了。

      洛彦知道,每一种药材苦的部位都是不一样的,如黄连,则是苦到心里,苦参,尝一点发现满嘴都是苦的,中药里颇负盛名的苦药有这么几种:“龙胆,穿心莲,黄连和苦参。”

      洛彦怀疑这帅哥莫不是把这几种药都放了进去…

      苗方果然惊悚!

      沐啸看他把药皱着眉一口喝完,心下大为赞赏,嘴角也弯的更加好看。

      洛彦也笑着把碗递给他。

      沐啸看到他的表情,于是问:“好喝?再来一碗?”

      洛彦:“………”

      二人对视半晌,皆一同笑了起来。

      “想去,怎么不想去?我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谷里,想像城里的大学生一样………”沐啸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
      “但我是苗医,你知道苗医是什么吗?我们整个寨子里的生死我都得管,这是我生来注定的命运,我走不了的。”

      沐啸抬起头看了一眼洛彦,把手里削制好的拐杖递给洛彦,让他试试看顺不顺手。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一。

      洛彦沉思了片刻。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慢慢挪到楼上卧房,从背包里拿出了请朋友从日本给他带回来的索尼LIBRIe电子书。

      这个东西自己没用过几次,书倒是下载了不少,不少外国名著,名人传记,地理地志记载,本来这次带出来是准备闲暇时间在路上消遣用的,此时这机器看上去外表一点划痕都没有,就跟新的一样。

      当洛彦听到沐啸说他已经5年没有出过这个山谷的时候,洛彦的心就像豁开了一个小口,酸流顺着那个小口往里淌,个中滋味,说不清也难以道明。

      洛彦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电子阅读器,以沐啸的普通话水平,猜也知道,肯定读的书只多不少,如今却憋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山谷里,有志不能舒。然而自己跟他聊天,说其他事,沐啸可能沉默多一些,并不会接口,但一说起外面的事,沐啸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

      一根小小的柱子,一截细细的链子,拴得住一头千斤重的大象,这不荒谬吗?可这荒谬的场景在印度和秦国随处可见。那些驯象人,在大象还是小象的时候,就用一条铁链将它绑在水泥柱或钢柱上,无论小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小象渐渐地习惯了不挣扎,直到长成了大象,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链子时,也不挣扎。

      就像这个村寨一样。

      就像困在里面的沐啸一样。

      当天晚上,洛彦就把这个电子阅读器送给了沐啸,沐啸被宠若惊,战战兢兢的收下了这个东西,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的激动多一些,还是面对洛彦时的紧张多一些。

      就这样一转眼,洛彦就在寨子里住了一周有余,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洛彦明显地看到和感觉到自己的腿正在飞速的痊愈,拜沐啸的药所赐,他整个人甚至精神了许多。

      往常在铺子里怎么吃都补不胖的自己,居然被沐啸成功的养胖了一小圈。洛彦也是醉了。

      虽然来这个寨子的时间不长,但洛彦闲不住的性子和在沐啸对他的放任下,他已经认识了整个村寨大半的人。也知道一些这个村寨与其他地方大相庭径的习俗。

      比如说沐啸不仅仅是村医,还是巫师,当然,苗医在很多闭塞的小村庄里都扮演着同样的角色。

      但巫师地位凌驾于村长之上,洛彦觉得这就有些奇特了,应该说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很少见的,洛彦曾经不止一次看到村民们对沐啸毕恭毕敬的态度和若有若无畏惧。可以说沐啸一言仿佛就定别人的生死一样。

      出乎洛彦意料的是,除了沐啸,整个村寨再也没有能找到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的人,大人基本都说地方方言,而这种地方方言又跟过去洛彦听过的苗语不太一样,似乎更弯弯绕绕些,特别是女人,不管是老少,从嗓子里发出来声音都带着点小桥流水的韵味。

      只有几个孩子能断断续续的说一点点带着地方方言的普通话,抓来问了,才知道会说的那几句还都是沐啸教的。

      这个村寨十分的闭塞落后,但人却十分淳朴好客。村民们三天一大聚,两天一小聚,晚上热闹的围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他这样的外来生面孔,更是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虽然语言不通,但酒碗一端起来,不用说,自然而然就成了熟人,要是还不成,那就多来几碗!

      可想而知,酒桌文化简直深入中国人的血脉之中。

      沐啸则坐在洛彦身边,成了一个临时御用“翻译官。”

      村长的儿子喝到兴头上,脱了身上的大马褂,结实的肌肉被火光映出一层铮亮的油光。

      这个大块头脑门和鬓侧都剃的精光。只留下头顶留了厚厚一把头发,扎成了辫子状。

      他蹲在洛彦身前,把手里的碗倒满酒,递给他,又拿起身侧的碗,也倒满了酒,然后示意洛彦干了。

      洛彦:“……”有人心疼下我这个病患么?

      难得沐啸也没说话,于是洛彦只得豪爽的和大块头碰碗干!

      高浓度的酒从口腔滑过又滑下喉咙,火辣辣的烈味儿烧的人心头一阵激荡。

      洛彦脑袋里闪过四个字:烈酒豪情。

      大块头看着洛彦喝完了酒,开心不已的拍了拍洛彦的肩膀。然而拍的时候,却没有收力。

      像洛彦这样看起来好像文弱书生一样不堪一击,大块头手落下去的时候,沐啸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那扑掌带着摧石破竹的力道拍下。

      然而,大块头手落下的时候,洛彦的肩膀却一动没动,整个人端坐在地,稳如泰山。

      沐啸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大块头仍然没心没肺的拍完洛彦,又搂过沐彦的肩膀,哇啦哇啦说了一通,看样子是要跟他不醉不归。

      “他问你,你在你们那边是做什么的?”沐啸递给洛彦一块刚割下来的羊肋排,肋排外表金黄油亮,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羊肉味清香扑鼻,颇为适口,又撒了大量的调料,和胡椒,辣椒粉,吃起来别具一格。

      “我是开小卖铺卖杂货的。”洛彦认为自己继承下来的万宝斋,确实跟杂货店的说法不谋而合。“我那小卖铺不错,前面是铺子,后面可是别有洞天,相当不错的。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沐啸抬起酒碗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接着又好奇的问:“那你是来贵州进货的?”

      洛颜想说,我是想来你们这里进货,但我进的不是货,是人,还是你,就不知道你肯不肯跟我走。

      他酝酿的半天,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好。于是开口对沐啸道:“我从小就知道苗医是一个很了不得的职业,我知道苗族有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草鬼婆,但却是专门克这草鬼婆的。
      《乾州厅志》(湖南湘西自治州吉首市)也说:
      苗妇能巫蛊杀人,名曰「放草鬼」……其法不论男女皆可学,秘设一坛,以小瓦罐贮水,养细虾数枚…

      魏晋六朝,妖魔当道,巫术横行,乱世,正是这些不洁之物滋生繁衍的最佳土壤。

      蛊术之泛滥猖獗,影响深,也远,连正史都不得不予以重视。

      南朝刘宋大臣顾觊之任吏部尚书时,国内出了一件奇案,有人喝酒后生病,腹痛如刀搅,嚎啕终日,吐出十几枚蛊虫,临死嘱咐妻子,要她剖开自己的肚子查看病症。死后妻子切开他肚子一看,发现脏腑已经完全碎成了渣,可见蛊毒之烈。”

      说罢,他看着沐啸,一改先前的懒散,正儿八经的对他说:“要是我猜的不错,你们这个村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古苗寨了,也叫做蛊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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