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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楼怨(一) ...

  •   秋风褪去了燥热,携着一丝寒凉寂静,已是深夜,漫天是云霞纱笼,明月无瑕。

      明秋湖畔上架着一座曲折婉转的九曲木桥直通湖心,小桥两旁雕刻着精致的暗色纹理,瑞兽腾云。静谧幽暗的湖水里,石花腾水而出,花心托着幽幽莹润的夜明珠,珠身洁白若皎皎明月。

      湖面朵朵玉色的白莲晶莹剔透,露水落在花瓣上,衬得芙蕖清丽雅致,月光轻轻融在湖水里,水面像水银一般神秘华丽,好似披了一层银丝钩织的浅薄水纱。

      水雾泷泷弥漫在镜面上,朦胧而迷幻涔清;月辉溶溶似梨花落雪,清冷而凄瑟,清风一绪,凉月一湖,细腻精湛的水中月,湖中纱,生出一丝温润薄凉。

      蓝色的秋湖漾起层层淬云,丝滑的水纹拨开凉雾,透彻的玉石揭开白纱,泠泠的清凌映着天边一丝瓦蓝碧絮,像是滴落的泪花绪起一泓凄迷冷寂,潜藏在深蓝夜色里。

      银蓝玉雕琢的寒玉白灯在月色里化成水的冰凉和清辉耀耀。

      明秋楼建在偌大的明秋湖心上,相对而望的仙临阁依湖而傍,这长安第一美人醉仙儿便是阁里的百花之魁。

      清清凉凉的秋风吹起明秋楼枋下的薄纱,在澄澄秋水里,那琼楼玉宇里惊艳人心的面容半掩半遮,雪白的月光洒落玉体,莹白幽幽上覆着一席白衫。

      此景应是多情妩媚、衣衫半露的模样,小楼如佳人,半卧在深蓝的湖水里,衣衫半湿;迷漓濛濛的水雾里显得圣洁清冷,如水中芙蕖,人中君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便说这明秋楼,取自“月明秋欲寒,云深春渐掩”,这般风雅别致的意象,却是个风花雪月、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

      在这繁华似锦、春深秋浓的长安里,也算是独领风骚,霸占鳌头。

      但其上,还压着一头巨鳄,其便是仙临阁,仙临阁原叫春阁,后来才改成了仙临阁,意蕴是“鹤仙临春阁,俏女醉仙谪”。虽是没什么雅趣,但耐不住谣言四飞和仙人的噱头。

      传说永徽年间,有位仙人似的道士,道号“云清子”。原是隐居林野,后其弟子宣扬道教,将其师父的厉害一并传了出去,京中百姓以一传百,便传出了“云清子”容貌独绝的话来。

      说其子面容姣姣,眉似远黛,眸如点漆,唇似红榴,一举一动都似画里的水墨仙人一般,浑身都是仙气儿,道一声艳冠华绝也不为过。

      先皇听闻盛名有心拜见,见得其容,便称其“容颜似玉,才抵九洲。”

      这般,云清子的盛名便传播到了天下皆知,百姓更称其“鹤仙人”,连着云清子的山头也被改头换面,建了许多道观;民风也凶猛了许多。

      后来,这活似仙人的道士被扰了清净,做不成闲云野鹤,便出了山,云游四方。这不出还好,一出便出了事儿,至今百姓还对此乐此不疲,纷纷上那临仙阁一探究竟。

      这事儿落到京城公子身上算是风流韵事妙趣一谈,可落在这在云在野的鹤仙人身上,到让人有些大跌眼镜。

      一日,那鹤仙人偶路春阁,顺手救下了春阁里的一位姑娘。那姑娘也甚是勇猛,对仙人一见倾心。一颗春心跌入仙人里去后,便日夜黏着道人眉来眼去,一来二去,道士便赎了她的卖身契,带着那姑娘离去不见踪迹。

      本以是人走茶凉,不料,还留下了一个女娃,白嫩嫩的活似年画里的娃娃,这娃娃便是如今的醉仙儿。

      春阁里的老鸨心思也乖巧,便改了名儿,让小厮把自己写的诗传得满京妇孺皆知。

      这才有了当今仙临阁的大鳄地位。

      话回正题,这阁子里的美人如云,花魁醉仙儿更是倾城倾国。

      可惜,有幸见过鹤仙人的老人惋叹不如当年名冠满京的仙人,更有人玩味笑称“边角料”。

      但就是这位“边角料”如今算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更有小诗题词赞赏,曰婵娟“静若朗朗弯月,引王谢踏门楣。动如十里春花,湖蜂唐蝶争戏。”

      也莫说她,就是那里的姑娘各个身段都温软娇嫩,皮肤白皙得欺霜赛雪;粉藕般的玉臂绕着青纱,一双柔夷美得似青葱碧玉;尤是那一双眼眸,媚眼如丝,直勾勾望得人浑身酥麻,每一回眸就有羽毛轻轻挠在心尖儿上、就是唇上一点胭脂红便惊艳了无数痴男痴女。

      让人忘乎所以,沉溺在美人乡里。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只是醉卧美人膝便叫痴男怨女失了三魂六魄。

      来这仙临阁的公子小姐儿们,不爱江山只爱美人儿,为佳人一掷千金。

      那里,佳人软玉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儿来,浓郁的胭脂满阁里飘香,丝竹声乐、靡靡之音昼夜难停,寻欢作乐一把也足让人回味三日。

      就是不能与美人颠鸾倒凤,行场鱼水之欢,听些小调琵琶也是极好。

      各具千秋的楚楼玉人或是娇媚妖艳,一身儿红衣绯绯,啼血的杜鹃牡丹也比不过起娇艳独绝;或是一轮弯月就望穿秋水,落下满天杏花;或是一脸娇容泣泪,落得梨花带雨,如花似玉……

      而那隔湖相望的明秋楼弱它一等,亦是因为楼里的公子只卖艺不卖身,唯有求娶,才可离了这楼。

      可里头的才子样貌才情也是一等一的极好,一曲《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一手琵琶曲《夕阳箫鼓》难遇知音,五经六艺不说通全,会得最少也是七七八八,可登高台。

      吟诗作对无一不通,字画一出便价值千金,且端得都是君子之风,行得是君子之义。

      清清冷冷的模样本就比可以得到的美人更有征服欲,明秋楼在京城里的地位也是居高不下,颇得达官贵人的喜爱。

      若非有那鹤仙之名,楼里的袁二公子定要一压醉仙儿。

      在这満京的秦楼楚馆里,一掷千金是日日都有的事儿,连那身家丰厚的一方富豪在这寸金寸土的长安里也可能一夜被打回原形。

      毕竟“宝马配英雄,珠玉衬美人”才是一方佳话。

      没有珠玉字画怎么讨得美人欢心?显出自己的一片真心呢?

      所以,这满京的花楼楚馆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愿为一人散尽身家许了誓言,那美娇娘俏公子愿意,多半会跟了那人,铸就一个“得一人白首”的佳话。

      但若哪家楼阁里的美人心悦一人,这郎有情妾有意,便会来一场露水情缘…也算是一场风流韵事,免得遗憾而错过了终身。

      天才蒙蒙亮时,几驾马车从不同地方驾向宫里。

      而至清风徐徐,吹得漫天云霞染上了红晕,阳光渐露头角,气温渐暖。

      灿烂的金辉掺着迷人娇俏的粉霞,清秀的湖中小楼露出了迷人的身姿。湖水映着彩霞飞絮,颇似楼居云端,枋下的白纱轻柔,小楼像是仙家宫苑缥缈清正。

      明秋湖畔的仙临阁种满了粉桃,青嫩的桃花清浅盛了几滴晨露,一场倒春阳,吹得桃花雨落,朱墙里的美人愈加娇美。

      一刻钟后,满京的大街小巷挤满了摊贩,随处可见的杨柳柳丝翡翠,依依杨柳,缠着丝丝柔情。

      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西风吹起了清凉秋风,京里早已挤满了如水如潮的人来,粥摊早点铺里汇满了百姓。

      言书坐在粥铺特意设得长椅上,桌子是杨木制的,擦得锃亮。

      这位子得之不易,也好在客人大多都是带着回家吃的,不然连个落脚之地也难寻得,好在他时运好,恰巧赶上,这足见周家生意兴隆未艾。

      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有一种怪异的感情像枝蔓缠绕上言书的心头,侵入肺腑。

      粥铺是这远近闻名的周氏铺子,虽是小到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且周家小娘子的手艺可是一绝,人也清秀。便朴实贴切得了个美名,时人都唤她为“粥娘子”。

      许多人就贪老周家的这碗小粥,再搭上鲜嫩多汁的包子,美味至极,简陋而充满人情味儿。像这般几代人的老店铺,吸引得不仅是老主顾还有许多闻着味儿赶来的新客人。

      况且手艺好不说,就是这铺子价钱实惠,人也厚实热情,招了许多顾客,生意是蒸蒸日上。

      看着每日摊上人满为患,笑得周家大郎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客人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小小食铺里满是人情暖暖,朴实而真挚。

      叫食客会心一笑,喊道,“周郎,再添份清粥。”

      周郎“唉”了一声,端着盛得满满的清粥送到食客处,收了几枚铜钱放入褡膊里。

      竹蒸笼里白烟滚滚,热气蒸腾,乡情味愈发浓烈。

      言书要了份清粥,细细浅尝。

      米软濡滑嫩,泛着清香,言书一勺一勺慢慢吃着,也不嫌样式粗陋,他向来喜好简洁。

      这铺子旁站着两棵杨柳,翠绿刚吐露新芽的柳枝因着倒春阳,袅袅如丝的身姿染上了烟火的真实,牵着情丝,愈发动人美丽。

      清秀娇俏的粥娘子一家正在为生计而忙碌,情意却是融融。

      两棵柳树上各挂着一幅大字,题着“一碗清粥煮透人生百味,半壶浊酒吟来山水多情 ”

      言书喝完清粥,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此时食客已走了大半,稀稀拉拉仅余言书一人。

      周郎放下手下忙的活儿,也不嫌弃言书的拖拉,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兄弟,你可总算吃完啦!俺和夫人以为还要等会儿呢。”

      言书摇摇头,从钱袋里取出银子交给周郎道,“我未有细碎的铜钱,仅有一些银子。”

      周郎见了银子也无贪婪,厚实地拒绝道:“我家是小本生意,找不出多余的给小兄弟你…再下去也是左右为难…”

      周郎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不如免了粥钱可好?”

      言书也不拒绝,承下了这番好意,“还请问柳树上挂得对联是何人写得?”

      “自是我家夫人!”周郎笑得傻兮兮的,又有些腼腆看了眼劳碌的夫人,道,“字是俺写的,露丑了。”

      言书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了周郎,“您和尊夫人有如此之才,岂值这小小纹银?我既看了恁和夫人才情,为何不付上银子。”

      周郎嘴笨,绕不过舌来,不知如何拒绝。

      “郎君收下这财又有何妨?”周郎有些犹豫,郎君说得也不无理,他家娘子才华甚好。

      可,周郎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眉宇间拧起的沟渠仿若可以夹死只苍蝇。

      收下怕被娘子责怪;又一想他家娘子嫁与他为妻后,好日子未过上几天,净跟着他吃苦穿麻衣破布,若有了这银子,好购置些布料,买些珠钗来讨夫人欢心。

      “这……”

      “周郎若觉不妥,那便每日清晨送碗粥到陈书人的府邸,每到月底在下会托人给您结算银钱,可好?”

      周郎瞬间喜笑颜开,接过银子爽朗道,“可以,多谢小兄弟了!俺一定叫娘子多盛些粥送与陈府。”

      周郎偷偷藏起银子,帮自家娘子收拾摊铺。

      看着自家娘子清秀如柳的娇俏模样,周郎心想着寻个机灵点的由头找个机会去趟银楼(首饰店)买个花鸟钗给夫人戴着。

      心里高兴得开出了朵太阳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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