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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20 默契 ...

  •   早在布兰奇发言时,克莱曼汀已经预感到快该她出场了。她的心怦怦乱跳,既怕自己底气不足,难以取信听众,又怕不慎措辞不当,破坏大好局势——当然是以伏地魔的立场看来的好。她偷偷低下头,捉住伏地魔的一根食指,拉到自己手里划了划,让他感受她潮湿的掌心。
      “紧张?”伏地魔配合地小声询问。
      “紧张得不得了。”克莱曼汀紧紧握住他的手:“比最早遇见您还紧张,我的主上,我的眼泪都要提前掉下来了!”
      “嗯,也不能怪你,毕竟是第一次当众讲话。”伏地魔略作沉吟:“知道连通咒这个咒语吗?”
      “知道。”何止知道,克莱曼汀在心里补充,不管作为施咒者还是受咒者,她都亲自见证过它的效果。
      “连通咒在近几个世纪多用于家庭医疗,主要是帮助父母齐心协力救治孩子。我研究了它的词源和历史,发现在它本质上是增加默契的咒语。不同于单方压制的摄魂咒,或以双方信任为基的情绪分享咒,只要连通的双方始终心怀同一个目标,它都可以发挥出让人惊喜的辅助功效。”
      “主上,我们有同一个目标,对吧?让约翰逊被判罪大恶极,让食死徒赢得公众信任……”
      “不错。”
      “那么我们能用一次这个咒语吗?啊,法庭并不禁止吧?”
      “不,很多巫师不知道连通咒还能这么用。”
      “那么,主上,我的主上——”克莱曼汀忍不住摇动他的手,小小地撒了个娇:“请您帮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就有经验了。”
      “好,满足你。”伏地魔轻易松口。
      他没有抽走被握住的手,甚至似乎什么都未曾做,克莱曼汀便忽然感到体内忽然多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她细细分辨,称不上陌生,只不过之前的几次,无论是与叶夫根尼还是西弗勒斯,皆是紧接着施展咒语,并未暂停在此处,因此这算是她首次单独体验这个咒语。不消几次呼吸,她心头的石块不翼而飞,整个人像只轻薄的气球一样,被一股强大的自信充盈心胸。
      布兰奇由她的母亲带下去后,克莱曼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先扭头看向伏地魔,得到他行为和心理双重的肯定,才仪态优雅地起身,走到审讯室中央,先收敛衣服后摆,才端端正正地坐在空闲的座椅上。
      “上午好,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克劳奇先生——”她微笑着打完招呼,才像刚意识到这是个严肃的场合,连忙低下头掩去表情。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这个克劳奇和他儿子可真不像,看他不苟言笑的模样,真难想象他是庞弗雷夫人口中爱妻如命的那种丈夫。
      “上午好,华尔特女士。”克劳奇居然也回应了她的问候,顿了顿才言归正传:“你作为目前唯一一位清醒的受害者,并且两度和约翰逊产生冲突,现在,请讲述你的遭遇。”
      “好的,克劳奇先生。”克莱曼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首先感谢诸位法官为这个案件作出的努力,感谢诸位女士先生拨冗前来,愿意对我的故事给予关注。凭这样一颗感恩之心,我发誓我接下来的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严谨严肃,与事实相符,绝不弄虚作假。”她这样说着,目光温和地扫过四方,仿佛谈话对象是在座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是从报纸上先认识我的,知道我是’玫瑰女士’,其实——它原本只是个昵称。”克莱曼汀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虽然心底里还藏有更多的尴尬:“我的真名是华尔特,祖辈世世代代继承这个名字。我曾在德国生活过,后来在法国与伏地魔勋爵结缘,在英国和他重逢时,遭遇了一次莫名其妙的袭击。尽管我是意外被卷入,但那是我不幸的开始。”
      她捏着手帕按了按眼睛,指尖暗中加力,眼皮在重压下变得酸沉,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借着这抹不适顺利酝酿出泪意:“其实本来也是我狂妄,勋爵阁下这样伟大的魔法师,怎么需要我的救援呢?可往往人的理智足够清醒,却有更多身不由己的因素。我不知道怎样有效地抵挡杀戮咒,普通的防护不起作用,鉴于它的咒语含义是’泯灭其人’,大概只有以命换命才能对抗。”
      “我至今也不后悔我曾这样做过。”克莱曼汀回头望向伏地魔,绽开一个真情流露的笑靥:“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还愿意挡在他面前,当然我更希望,这类恶性事件不再发生……”本要畅想一下和平未来,但念及伏地魔的计划,她又不动声色地改口:“或者至少英国魔法界不再对不可饶恕咒讳莫如深,而是能正视它,研究它,乃至寻求国际合作,找到真正行之有效的防御方式。法律庇护好人,惩罚恶人,但在此之前,恶人已经蔑视和践踏了它。所以好人们应该做的,除了事后监督恶徒受到严惩,厄运降临时,我们也该具备能力与之抗衡。”
      她用轻微颤抖的哭腔发出呼吁:“我真诚地希望,每个人在成为好人的同时,也是一位谨慎又不失勇敢的战士,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乃至保护国家和种族。也许是接连两次麻瓜世界大战感染了我们巫师,也许是大幅跃进的麻瓜科技真正威胁到了我们,我们不能保证,身边的熟人朋友会不会像约翰逊一样,忽然性情大变,拿我们做他蹩脚魔法的试验品。巫师已存活千百年,如果到如今再度遭逢灭顶之灾,原因却和当年一样——因为我们无知,因为我们轻信,因为我们失去忧患意识,像温水中的青蛙,贪图安逸,结果变成时代热浪下的一个个牺牲品……”
      “华尔特女士——”克劳奇打断了她的话:“感谢你发自肺腑的良言忠告。我想,你还没有讲完您的经历。”
      “抱歉,十分抱歉,一时感慨万千,让大家见笑了。”克莱曼汀捂住心口连连道歉,当然实际情况是,这里头除了她自己多日构思的说辞,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即兴发挥,根源明确指向连通咒的另一头。她没有心生排斥,是因为她也认可,纵然它们有些过激,但公众讲话怎么能平淡如水呢?只有以声音做刀,才能在听众心里留下痕迹。
      她缓了几口气继续讲下去:“约翰逊非自愿地袭击到我,加上本领不济,死神饶我了这一次,半年无知无觉的沉眠后,我终于苏醒了,仅在半个月前。苏醒的前三天,我的五感几近丧失,没忍住出了一次门,还在对角巷引发了混乱——这里,我要对那日被殃及的女巫男巫们说声对不起。当时我才醒不久,眼睛耳朵都不好使,尚未补上昏迷半年内缺失的信息,也就没能保持公众人物的自觉性。我真的觉得很内疚,如果有谁受到实质性伤害,请告诉我一声,我会尽力做出补偿。”她说着站起身,朝四方各鞠了一躬。
      “没关系的,玫瑰女士!原本也不是你的错!”听众席上站出一名年轻男巫:“我当时在现场,纯属过路人,结果被——”他的视线在附近逡巡,很快停在布莱克和波特身上:“被这两位先生中的一位施展的粉碎咒炸伤了手臂。”
      遭当众指认的两人有些难堪,正不约而同地欲站起来反驳,克劳奇用他手头的金属印章敲了两下,制止他们打岔,才转向听众席:“这位——”
      “斯图尔特,先生,一个混血,毕业于拉文克劳,绝对中立!”
      “好的,斯图尔特先生,现在允许你提供证词,佐证华尔特女士的话。”
      “谢谢您,先生。我不会耽搁太久。”斯图尔特拉开右臂衣袖,露出厚厚一层白色绷带:“我只想说明,打中我的粉碎咒,按严格意义划分,其实是一种诅咒,换言之,它也是黑魔法。黑魔法的范畴远比我们想象的大,霍格沃茨的学习模糊了黑白间的界限。因为它是诅咒,治起来不容易,所以我到现在还没痊愈。不过我已经该感谢梅林了,如果此前先中一个石化咒,我将失去整条胳膊,喝生骨灵都补不回来。杀戮咒确实可怕,可致命的手段远不止它!”
      曾发言过两次的治疗师又出面,为他当众验伤,甚至解开绷带,展示他的创伤,一条皮肤坑坑洼洼布满血痂的胳膊是不言而喻的凭据。
      “我感到由衷的抱歉,斯图尔特先生。”克莱曼汀朝斯图尔特再次鞠躬:“请务必将您的医药账单寄到伏地魔庄园,勋爵阁下及我本人,愿意做出双倍报销。”她环视所有席位:“其他人也有这样的待遇,只要随账单讲清经过。如果有记者女士或先生在,请记下这个承诺,帮助我传达出去,让更多人知晓。谢谢你们!”
      这次不用克劳奇提醒,克莱曼汀已接着讲道:“发生混乱那一天,曾有人问我,能不能替约翰逊说情,帮他减刑。假如他只是在我这里犯了一次错,只是一次误入歧途,我当然也愿意配合。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一言一行也不仅关乎己身,这位艾希·约翰逊小姐——”她朝被告方证人颔首:“从情感上,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你兄长的不当行为,某种程度上出于自私,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会给你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带去怎样的不良影响。”
      艾希·约翰逊不由怔住,没料到会被她点名,反应过来后勉强笑笑,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又闭嘴低头表示放弃。
      “约翰逊显然不仅是失足,他已经坠入黑暗的深渊,还以一名无辜的小女孩为诱饵,试图拖更多人坠落。”克莱曼汀的音调转为低沉,眼皮也疲惫地垂下,人们讲述不堪回首的记忆都是这样:“而他这番肆意妄为的最终目标,又成了本就意外牵连入局的我。我与他无冤无仇,连国籍都不同,他的疯狂念头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她豁然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庞,微微向上扬,让火把的光亮把她照得一清二楚:“他视我为失败的端点,也必将是他成功的起点。怎么会有人把’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这句老生常谈这样理解呢?对于他人生的颠覆,我真的是那块绊脚石吗?对于他命运的陷落,我真的是那一只推手吗?”
      做出如此痛苦质问时,克莱曼汀本有些迟疑,毕竟之前的受害者都没有言之凿凿地向约翰逊发出控诉。但她很确定,这就是伏地魔的意思。他让她哭,并非她坐在证人座位上,无声流泪,让其他人意会就足够。
      她和其他人不同。布兰奇·泽勒享有天然弱势,最直白的表述足以打动人心;受害者亲属到底不是当事人,指责过于强硬,除了引发公愤,也会激起部分人的逆反心理,反而猜加害者是否另有隐情;她作为不幸中唯一的幸运儿,却必须发出声音,才能给同情心提供丰富养料,必须用自己的情感“绑架”听众的理智,才能获得更多声援。
      然而需要小心的是,她不能以质问作为结束语。于是她缓慢滑落在地,掩面哭泣,肩膀不住地轻微颤抖:“我其实不止一次想过,是不是我死在第一次袭击里,他才心满意足,也就不会再发生后来的悲剧,让越来越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是不是我终究做了帮凶,即便这完全并非我本意?如果真是这样,无论哪位神祇啊,请降罪于我吧,我愿意背负强加给我的罪孽,只求他能给其他人一个奇迹!”
      她发言的最终降落点,是情绪过激的自责,先于外界所有可能的责备和怀疑,营造一种近乎迂腐的善良形象;甚至之前给魔法兄弟雕像捐款,已经为她描了轮廓。这场审判的证人自白,从他们踏进魔法部便开始了。
      表现到这个地步,克莱曼汀推测伏地魔是想把她推出来,做他或者整个食死徒“良心”的化身,利用她的性别,她的外貌,博取民众的第一眼好感和非理性倾向,减少事业进程中的阻力,直到真正站稳脚跟,再也无需顾及手段,那么这颗“良心”才功德圆满。
      其实她并不惊讶于他的这种做法,不论在哪个国家,一个团体的兴起,或者复兴,都要集中打造一个优秀代表——他拥有端正的仪表,不凡的风度,必要的才气,以及符合当时价值观的品质,再加上一点悲剧格调的经历。
      在她了解过的麻瓜近代史中,实例首推普鲁士的威廉王子。德国一战的失败,让霍亨索伦家族的声望跌至深谷,威廉二世被迫退位,流亡荷兰,眼睁睁地看着君主制坍塌,魏玛共和国建立。他不甘心做末代君主,一直试图复辟王朝,结果反而被希特勒利用,直至彻底退出政治舞台。然而有意或者无意,在政治影响力不完全等同于社会影响力的情况下,他的孙子威廉王子为家族另寻到一条出路。他以普鲁士精神典范的形象走入公众视野,有过被骗的逸闻,写过一本畅销书,娶了一个平民女子,最后以国防军中尉的身份牺牲在二战的战场上,给战争狂热降了温,间接挽救了许多男人及其背后的家庭。现如今希特勒领导的纳粹党饱受谴责,年年各国各地都有反纳粹游行,霍亨索伦家族却享受着王室后裔的余辉,进可引爆媒体,退可富居田园,哪怕失去实权,仍是人生赢家。
      不过伏地魔显然不愿放下身段讨好大众,毕竟比起受喜爱,他更希望被敬畏,于是克莱曼汀“恰逢其时”地出现了。也许不至于像奥地利王室极力营销茜茜公主的美貌和魅力那样,但至少可以用她的存在暂时包裹伏地魔的锋芒,甚至如同湖中女妖之于梅林,桂妮薇儿之于亚瑟王,仙灵之于乌鸦王,为他增添几分罗曼蒂克色彩。相信看好他的人中,有不少正是抱着见证一代传奇诞生的心思。
      如同映证她的想法一般,伏地魔接下来的做法更为潜在的传奇亲自提供素材。
      “诸位女士先生,原谅我——”他忽然离席,简单告了罪,快步走到克莱曼汀身边,抱住她站起身,在她前额落下一个吻,又温和地拍她的背,说些空泛的安慰话。
      席上的听众似乎还沉浸在克莱曼汀构建的氛围中,一个穿着紫罗兰色长袍的高大男巫大步走来,肩上的白发和胸前的白须茂盛又醒目。
      “上午好,邓布利多先生!”占据视角优势的克劳奇先注意到他:“容我提醒,您似乎忘记穿我们威森加摩的制服?”
      “克劳奇先生,之前我因为校务请了假,现在赶来,是作为被传讯的证人。”邓布利多的视线扫过伏地魔,依稀对他公然抱着克莱曼汀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但没有过分好奇,而是意有所指地补充:“或者说——被告一方的同谋?”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忘记交代了,布兰奇的现实原型是科威特女孩纳伊拉(Nayirah),她曾在美国国会上发言,声称曾目击伊拉克士兵残杀婴儿。她的证词当时被认定为可信,于是接下来便发生了海湾战争。
    本章女主的表现则是综合各方因素写成的,有历史有政治有文学,放现实里可能不可思议,但在文中搭建的环境下,一定的戏剧性正是必要的。
    哦对了,“仙灵和乌鸦王”出自小说《乔纳森·斯特兰奇和诺瑞尔先生》,拍成的BBC英剧译名为《英伦魔法师》。
    审判下章一定结束,且不拖到下周,所以——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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