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安妮》歌尽繁花

68、尘埃落定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比如陈袁静对陆亦薇的恨，比如陆亦薇的反击迫使她嫁给了柯振宇，夫妻感情的淡漠，对柯亦洛的疏于管教，和家境的优越，造就了柯亦洛的任性妄为，安妮对林暄的依恋，陆亦薇的冷嘲热讽，高烨的煽风点火，邢修的刻意成全，都给柯亦洛的落井下石创造了足够的理由和条件，只是谁都没有留意一个精神本就有点疯狂的女人会为了报复做出点什么。

　　时间回到二十年前，陆亦薇踏入康元公司，高帆是董事长，一个美丽脱俗的女人，和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经常出现在一起，总能给公司的人制造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陈袁静的不安越发明显，当疑神疑鬼扩大到一定范围时，高帆已经烦了，他提出离婚，一是陆亦薇确实吸引了他，二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人，是不可能委曲求全的。
　　遗憾的是陆亦薇还在为摆脱了李铭湛暗自舒了一口气，公司的流言蜚语，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她能做什么？李铭湛的困扰和高烨的家事不在她的操心范围之内，李洛耀的离世已经让她伤心过度，父亲早年的移居国外，李家的一切，自年少时便成了她的依靠，她是满心以为自己能嫁到李家的，结果一场事故将一切化为泡影，心灰意懒不说，痛苦的是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就失去爸爸的孩子，所以当陈袁静来闹事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讥讽了一番，一个吸引不了丈夫的女人，怎么能怪别的女人引起了她丈夫的注意？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陈袁静受了气自然难以善罢甘休，偏偏陆亦薇逐渐明显的怀孕症状将公司里的流言蜚语推向了高潮，大家幸灾乐祸地猜测高帆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二个孩子。陈袁静的情绪不好，两个人在高帆的车上吵了起来，动没动手谁也不清楚，总之那辆车子撞上了前面高速行驶的中巴，高帆当场死亡，陈袁静在医院住了半年才出来。公司所有人的苗头都指向了陆亦薇，迫于无奈，陆亦薇选择了董事会里最不起眼的柯振宇，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可以给她足够的支持让她将所有制造谣言事端的人赶出公司，所以陆亦薇生平最恨的事莫过于造谣生事。

　　陈袁静终于以另一场车祸终结了她与陆亦薇的恩怨，她死的时侯并没有多大遗憾，她知道陆亦薇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莫过于她的儿子。
　　她猜的没错，陆亦薇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死的的心都有了。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悲痛欲绝，但修剪完美的指甲硬生生的在医院的长椅上抓出了几道印痕，指甲折断了，她却茫然不知。
　　李承风，李铭湛全在最短的时间积聚在医院的门外，光警卫员就跟来了三个。这样的阵仗已经足够惊动了院方的领导，不消说后来托的关系，从别的医院借调来的大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进手术室。
　　“对不起，李叔叔。”陆亦薇望着李承风，心酸的道。一句话刚说完，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她多少年都没有哭过了，她突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命不太好，不然不至于爱她的人不是有牢狱之灾，便是生死永隔。李承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句话也没有说，出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他坚信结果还没出来，现在不应该是悲伤的时候。
　　李铭湛站在父亲身后，他很想靠近她，给她安慰，可他清楚这件事不论是在他妻子面前，还是在柯振宇面前，都很不妥当，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几个星期一眨眼就过去了，迟迟等不到柯亦洛的离婚协议，上班，来回的奔波消耗了安妮过多的精力，下班，睡觉，什么都不想，日子变得昏昏噩噩，看天，好像都是昏昏沉沉的。正因为她的混沌和邋遢，陆亦薇的突然光临，才杀得她措手不及，十几平米的房子，给这个女人衬得更加鄙薄简陋。陆亦薇走进她租的房间，破天荒没有露出轻视和冷漠的表情，她看起来有点憔悴，甚至是心不在焉。
　　安妮不知怎么了，一见到她，心里就惴惴不安，好像专门等着挨训，条件反射一样，自觉得矮了三分，陆亦薇不像是她的婆婆，倒像是裱在墙上的名画，冷冰冰的，让人捉摸不透，也挪不开眼。
　　“我想找你谈点事情。”陆亦薇看着她，声音透着莫名的情绪。
　　安妮低着头，心想恐怕是找她谈离婚的事，看来柯亦洛已经失望到了顶点，连亲自谈个离婚的空都没了。
　　“小洛出了点事，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谈离婚。”陆亦薇直视着她道，“无论他嘴上说什么，至少心里对你还是一心一意的。你要是因为公司的事怪他，不如将这个罪责算到我头上，我当初答应你们结婚，给他开出的条件便是让他把高烨斗下去，他利用林暄，多少也有你的原因，如果不是你跟林暄的那一段，如果不是我刺激他，他也不会偏激到这个程度。”
　　安妮顿时心惊肉跳，“他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看你的表情，应该还是在乎他的。”陆亦薇并不急着说他儿子的事，“我知道我过去对你并不好，相反，你没把我当初威胁你的话传给柯亦洛，单凭着一点，我应该感谢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改进，如果你还愿意继续留在他身边的话。”
　　安妮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陆亦薇态度的转变已经把她搞懵了，如果柯亦洛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个女人不可能跑来低三下四的说这么一番话，她太习惯高高在上了，“他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在你走的那天，高烨的母亲跟着他，制造了车祸。他现在人还在医院里，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我能看得出来，他是希望你能回去看他。”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拿柯亦洛为她儿子陪葬吗？安妮激动起来，这两家的关系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这些人好像根本不是为了钱争来争去，而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种仇恨。
　　“她恨的人是我，具体的缘由，你没有必要知道。今天的这种局面多少是由于我跟那个女人的恩怨引起的，小洛不应该为此事负责。”陆亦薇缓缓的道，“你是不是怨小洛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公司当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跟我有协定，不凭自己的本事掌控公司，就别想我完完全全赞成你们的婚礼。”
　　“他伤得重不重？”安妮现在哪还有心思纠结为什么没有婚礼，要不是她离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危险期已经过去了，腿部骨折，需要做复健才能恢复过来，可现在他却宁愿赖在床上，他大概是希望我能把你找回去，我当母亲的不可能不明白。”
　　陆亦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利用了这么多人，心机太深，可你想想，他城府再深，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很多人可能还没出校园，他生长的环境不可能跟林暄和邢修一样，是他喜欢的东西，就是抢也要抢回来，我是这么教他的。你真要喜欢他，就应该同时接受他的优点跟缺点，如果你觉得受了伤害，轻易就走开，那只能说明，你并不怎么在乎他。我之所以不满意你们在一起，多少也是由于你先前的态度，我无法想象一个宁愿拿几万块钱，就选择走开的女孩，会有多么爱我的儿子。”
　　安妮被陆亦薇的一番话说得有点抬不起头来。她承认，她连争都懒得争，多少是因为她自卑，她不想太累，所以轻易就败下阵来。她以为是为他好，却从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她以为他轻易就能找到爱他的女孩，却从没想过如果他真喜欢她，她的行径会给他带去多大的伤害。在他面前，她习惯了装成满不在乎，心里却希望他能明白，偏偏他就是不明白，结果弄得两败俱伤。

　　安妮跟陆亦薇一起回到医院，病房外她看见不仅柯振宇在，自己的父母也在。她诧异之外，心底不由有些害怕。
　　陆亦薇是什么角色，她特意将安家人请这来，就是做了十成的打算，这个婚不可能离，“孩子我都请过来了，让他们俩自己好好谈谈。夫妻吵架很正常，我家小洛固然任性妄为，但因为这个离家出走，闹离婚，未免太草率了点。”
　　安鹏城哪里听不出陆亦薇的言外之意，重重的哼了一声，瞪着安妮道：“我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家这个也好不到哪去。”
　　安妮怯懦的道：“爸，我们是闹着玩！”
　　“闹着玩，能闹出车祸？”安鹏城也不是真想教训女儿，他气恨的是要不是陆亦薇通知，他女儿离了婚，他或许都不知道。
　　“这车祸也不关小安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聊聊好了。”柯振宇在一旁解围道。

　　安妮连忙逃入病房，她至此才知道陆亦薇到底厉害在哪了，别说柯亦洛只是腿部受伤，就算柯亦洛半身不遂，成了植物人，她也不可能离掉婚，否则连她父母都不会放过她。
　　她小心翼翼走近病床，柯亦洛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柔顺的黑发露在白色的被单外面，欣长的脖子像只天鹅，这么久，他都没通知她，真那么失望吗？想到这一点，她有点心酸，仔细望着他沉睡着的面容，右边擦过眉角，有两道不太明显的疤痕，医生可能仔细处理过了，当初一定是让玻璃划伤了，可能还流了很多血，除此以外，都还完好。太好的东西总是招人妒嫉，幸亏这小子不是那么美好，讨厌得连上帝都不愿收他！都一个月了，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可见当时伤得有多严重。
　　她现在才发觉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他做错什么事，她要么敷衍他两句，要么拍拍屁股走人，也不告诉他错哪了，丢他一个人胡乱揣测，明明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像开玩笑一样，胡乱应付过去？也许正因为有林暄存在，她才会讨厌他的玩世不恭，嘲讽他的不务正业，他一定能感觉出来，一个人老被拿来跟别人做比较，一定是件很悲哀的事。等他醒了，她要记得夸他两句：比如柯亦洛，你怎么帅得连车祸都舍不得毁你？鸡蛋里挑骨头的事，以后还是不做了，能顺着他，尽量顺着他，谁叫人家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安妮看着他安安静静，完完整整的样子，忍不住开心，一点一点贴近他耳边道：“柯亦洛，你赶紧好吧，我答应不再跟你吵架了。”
　　柯亦洛终于睁开了眼睛，耳朵因为她呼出的气息，变得很痒，片刻的惊喜之后，便是牙尖嘴利，“你在这干嘛？忏悔吗！”
　　嘲弄的语气跟预期的一样，恨得人牙痒，安妮才放低的声音一不小心又高了八度，“柯亦洛！你出了事，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你还记得来看我呀！”柯亦洛赌气道。
　　安妮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紧了又紧，“柯亦洛，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万一你要救不回不来了怎么办？万一你被撞成了残废怎么办？”
　　“所以我为什么要通知你？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被撞得支离破碎，我要被撞成终身残废，就不如乘早离婚，找个残废凑合过的了！”
　　安妮盯着他，又气又闷，这张乌鸦嘴，幸好没事，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就凭他那臭美的模样，不寻死寻活才怪！“柯亦洛，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抽你！”
　　“你又不是没打过我！”柯亦洛从床上一点一点挪起身道，“我要出院。”
　　“你腿伤都没好，出什么院？”
　　“反正我要出院。”柯亦洛悻悻的道，“我现在才弄明白医院是个缺乏人权的地，上个厕所都有女人跟着。”
　　安妮怔了一下，半天才明白过来，“人家那是女护士好不好，你腿不方便，总得有人扶你吧？”
　　“那也不能个个都扶到卫生间里，杵着不走吧？”
　　“有那么夸张？”安妮奇道，看着他英俊的五官，可疑的红晕从脖子一直爬上脸颊，实在是憋不住了，笑声可气的从嗓子眼里窜出来，压都压不住，这是她第三次看见他会脸红。现在才明白有些人走哪都逃不了被骚扰。
　　“很好笑吗！”柯亦洛很想生气，可又气不起来，等她笑声停歇，他才缓缓地开口道：“邢修的刑期已经下来了，判了三年。”
　　安妮笑容僵住了，“出来会怎样？”
　　“我妈会把公司的经营权交给他，她自己跟我们一道回海口，所以你不必为他找不着工作担心。”柯亦洛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揣测她是否会继续往下问，比如林暄会怎样？
　　安妮的确很想问，可她知道那也许是席筱该操心的事，就让她没心没肺这么一次好了，尽管是这样的难过，尽管她很想装成没事人一样，轻松的宣告：“柯亦洛，我们今天就回家吧！”可最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下来。
　　柯亦洛伸出手，搂过她，温柔的吻了她一下，他已经不想再追问这眼泪是为谁流的，也不想知道是谁最终成全了他的爱，有时候难得糊涂一下，未必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