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之回归》野生大汤圆

15、今生-助力+1

　　都尉府置办的庄子在扬州府这个地段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马文才与桓秋二人事先已着下人前来打点过，既是清理不该出现的外人，也是告知庄头管好佃户不要冲撞了主家。并不是桓秋二人嫌弃农户或者是普通人，而是他们有了别的打算。

　　庄子上的景色较为粗野，没有精致的雕梁画柱，也没有精心装点过的花鸟虫鱼，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修建好的水车，黄泥土砖建的农家屋子。春日里再过些日子就要种植小麦了，佃户们正在田里深耕翻土，家中的孩童也没有闲着，跟在大人后面捡杂草，防止后面施肥之后，这些杂草再次生根，抢了小麦的养份。

　　桓秋与马文才二人站在高墙门口，这是整个庄子上惟一由青砖瓦片修建的院子，由于主家平日里也不会来，正门不会开，扫撒的农妇们都从侧门进出。

　　阳光正好，春风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伴随着些微的泥土腥气。光线透过两步外的大树枝叶洒落在翩翩公子的侧脸，马文才似乎是注意到桓秋的目光，微微一笑，看过来似是在询问，想什么呢。这一刻的桓秋只觉得自己独得上天宠爱，获得了这美好的一世。

　　\"你想好了吗？\"马文才的眼神有一点空洞，又像是在透过桓秋看向什么。

　　桓秋回神之后，羞赧一笑，虽然相识很久，她还是很容易被男/？色？/诱/？惑到。\"嗯，文才哥哥你在醒来之后，就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马家从氏族晋升为世族，是先祖的愿望，也是代代相传的追求。我为马家的千秋万世付出有两辈子了。\"说到这里，马文才的语气中略有叹息，\"要想放下近百年的执念与追求，很难。甚至，至今我也没有想清楚，这一辈子若是再次为将，是为了守护我大晋江山，保护百姓？还是为了马家能够受人香火，万人敬仰。\"

　　\"文才哥哥何必如此苦恼？\"许是上辈子受到历代山长夫人英魂的教导，桓秋想开之后，比马文才更加放得下，\"马家是你放不下的包袱，难道大晋这万千百姓你就放得下了？\"

　　\"是啊，都放不下......\"

　　\"既是如此，文才哥哥，你有没有想过，由自己来带领这千里江山？\"桓秋的话语出口，比马文才的要惊人的多，\"不止是文才哥哥你，我也发现了，如今这一世，本就不是我们曾经一同走过的土地。一切都不同了，甚至，能够记得曾经那个世界的，只有我们二人了。\"

　　马文才无言以对，是啊，虽说，他依然是马家未来的家主，但是换了一个世界，他内心深处仍然会有一种无依感。他努力争取而来的一切，又是为了这个马家吗？

　　\"如今这世道乱，我们为的不是让世道更乱，而是天下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桓秋眼神坚定，\"这一世，我背后有了桓家，还有外祖父家，你有马家还有萧家。势力，钱财，军队，世道，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若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站在江山之巅，那还怕什么孤独无依？\"

　　马文才听了这些话，眼神暗了暗，内心似乎有了些许动摇，又好像坚定了什么念头。

　　\"文才哥哥，你自己没有想清楚要怎么走。\"桓秋轻抿嘴唇，让它看起来似乎更加红润而有力，\"我却不一样，女子在这样的世道能走的路本就不多。要想不离经叛道，就需要依附于男子。我有你，但是不能只有你。我想做的，我知道文才哥哥会支持我，更何况，如今什么才是正道？谁都说不清楚。\"

　　要考虑的大事太重要了，途中与奇葩二人组的短暂相遇在此之下被完全遗忘。但大事的决定不是商讨得来的，有了念头，就只剩下一个导火索了。桓秋斩钉截铁地说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便将念头转向了今日的玩乐。

　　\"好了，这些事情，咱们慢慢想，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桓秋巧笑倩兮地跟马文才撒娇，“文才哥哥，我们去那边林子里猎些野鸡兔子吧。今日里好不容易松快，可不能浪费了。”

　　侍卫们原本远远跟在两位少爷小姐身后，此刻见主子们回头找人，便很有眼色地牵着马匹上前走近。二人带着侍卫们前去打猎，这个林子不大，没有大的猎物，因此二人也很是放心。但是没想到，在林子里面，没遇上大猎物，反而遇到了一场好戏。

　　\"怎么，知道今天庄子的主家来了，想去告黑状？\"一个略有些浑厚的男声传出来。

　　听得出来，身板气力不小。桓秋下意识想到，随即又开始皱眉。都尉府的庄子虽说不错，但也养者好几家佃户，若能吃得膘肥体壮，可不是简单的庄子产出能做到的。随即，桓秋想到山长夫人的教导，莫要带着预设的偏见去看人，若是需要你做判断，走出偏见才能看到真相。我们不一定是对的，别人也不一定是错的，要看真相怎么说。

　　如今桓秋自己是幸福的，自然愿意多一份慈悲与宽容。若人生处于痛苦，就容易带着傲慢与偏见，一如上一世的马文才。

　　有着几世记忆，马文才对于江南官场的乱象颇为清楚，普通百姓饱受压迫。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在这个小地方遇到他记忆中的天子近臣，冯拓。

　　马文才目光看向被冯拓踩在脚下的男人，不认识。在他记忆中，冯拓乃是盐商心腹出身，后成为皇子谋士，最后成为光禄大夫。在此之前遇到过什么事情，连与冯拓有仇的那些官员都一无所知。如果这一世，人还是那些人，那么，现在就有意思了。

　　此时的冯拓，仍然是个普通的农夫的儿子。嗯，说普通也有些不对，农家子有那天生力达的，但少有如冯拓这般，一家子都骨架奇宽，壮如屠夫。

　　\"没有没有，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地上的男人陪着笑脸，扯到伤处笑容都有些变形。

　　\"无需解释，实话是，我也不怕你告状，反正我全家都将要离开庄子。但是，由你去说，就是你背叛了咱们的兄弟情。\"说到此处，冯拓鼻孔微张，似是压抑不住愤怒。\"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的事情啊？阿拓，你是不是听林家那个小娘们儿说了挑拨的话了。\"男子连连讨饶，不敢接话，\"那都是她挑唆的，我可没有真的去告状......\"

　　\"你给庄头说的我都听到了。\"似是不耐烦，冯拓打断了男子的狡辩。\"我也没想拿你如何，这一顿打，就算是我们兄弟情结束。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来找我，我是不敢再认你了。\"虽说嘴上硬气，看冯拓胸膛的起伏，还是被伤着了。

　　见冯拓不吃这一套，男子也不再多做挣扎，\"你就是误会我了，我没什么坏心思的。我怎么会背叛你呢？真的是......\"

　　桓秋不认识冯拓，也不知道他未来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此看来不过是庄子上的两户农家子有些口角，其中一人似乎还想离开。这让桓秋有些诧异。须知，如今的世道，身为背靠世家保护的佃户，是不知道多少平头百姓做梦都想替代的。外面普通的小吏小官不敢随意欺压，流民也不敢冲撞有专人守者的庄子。

　　冯拓正在面临的，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拐点。二选一，是去做那织坊的掌柜，还是盐商铺子里的帐房。上一世，他便是从盐商的帐房，一步步爬，做到盐商家主的心腹的，再有后来的改头换面。此时，他还是青涩的农家子，虽因着读书略有些才智，却还没有那许多的见识。

　　马文才此时心中也是犹豫，人才的出现不是天降，都是一步一步磨练而来，若他现在就将冯拓收入门下，没有在盐商那边的万般见识，未来的冯拓还会有那许多计谋么。

　　不及细思，此时见两人的争执已进入尾声，马文才便拉着桓秋制造出一些动静，能让他们被注意到。冯拓二人一惊，没有想到会有他人出现，连忙转身。见是从未见过的华服贵人，脑子机灵的冯拓立马猜到这就是庄子的主家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说是主动请辞，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一家子也能平安离开。若是主家觉得，他因着要去外面铺子当账房先生而离开，是庄子的叛徒，打一顿赶出去，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桓秋见马文才的举动，自然明白他是有想法的，因此也不开口，静静看着他，想怎么处理。

　　马文才心中一动，将冯拓收入门下，自然会有新的历练，也不拘泥于非要在他人处历练成才，只要人是这个人，有潜力，有能力，他可以安排马家的产业给予培养。\"听你二人争执，这位哥儿可是心生去意？是这庄子上有人作怪么？\"说着，眼带厉色看向那瘦弱男子。

　　瘦弱男子浑身一个激灵，不敢抬头。不管是做了什么事情，被主人家当面戳穿，还有可能会连累家人一并被赶出庄子，成为流民。想到这里，他越抖越凶，像个筛子一样。

　　冯拓连忙摇头否认，\"少爷许是听差了，我二人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此次不过是为将来取舍有了争执，庄子上并未有人作怪。\"虽然被伤了心，但是他并不想讲自己的发小全家逼入死路。

　　\"哦？说来听听？\"马文才也不深究，现在他想的是如何拿下这个未来的人才。

　　冯拓讲述了自己读书后仍然每日种地的不甘，看着家中父母亲年老体弱却依旧辛苦劳作的无能愧疚。这一切都太常见了，常见到耕读之家的每一个学子几乎都会经历，只是像冯拓这般有魄力，并且找到机会和愿意赏识他的伯乐的人，太少了。

　　听到此处，桓秋出声询问，\"你不想种地，那你想明白了为什么要读书吗？读书有什么用呢？\"

　　冯拓苦涩一笑，\"小子读书，原是父母为了改变全家的命运而做的决定。然而，小子读书只做到了认识世界，却尚未能够改变命运。\"

　　\"读书三重境界，一为认识世界，二为改变命运，三为明理改变世界。你能走到第二重，已是你父母倾尽全家之力供养了。\"桓秋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感叹。

　　并不是桓秋内心真的看不上这些农家子，而是，人性本就恶劣，若是唾手可得的好处，得到便不会珍惜。此时她以高姿态评价，再由马文才予以施舍，反而会让自以为走入绝境的冯拓心生感恩。

　　\"文才哥哥，不如你来考教考教一下这个读书人？若是合用，便给他一个有出息的差事当当，也算不负他全家的期待。\"桓秋漫不经心地开口。

　　桓秋铺垫好了，马文才自然不会假作清高，非常顺理成章地便让冯拓在两日后前往静扬山庄，找金管家。

　　听到这个名字，冯拓忍不住屏息，又抬头细细看了马文才一眼，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