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谣言四起，故弄玄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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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从热放到凉。
虞卿言在外头绕了一大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她那个机关重重的小院里，抱着一本书，靠在摇椅上看得无比投入。
此时已经快要入夜，天色慢慢暗下来，外头又起了风，便让人觉得有些冷。掌灯的下人们忙着四处燃灯，细碎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合香拿着铜杆，小心翼翼将屋里烛火点燃之后，又转身拿了镂空的灯罩套在上头，屋里光线瞬间被分割成几缕，幽幽映在墙面上。
做完这些事，她回过头去看一旁的虞卿言，见对方抱着书看得专心，忍不住便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主上这是在看什么？”
虞卿言抖抖书，冲着她微微一笑，移开了遮住封面的那只手，于是便见上头的几个大字露出——是那些个痴男怨女们最喜爱的杂书，西厢记。
合香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地僵硬了一下。
她原以为按照对方性子，能看得这么入神，应当会是什么珍贵的兵书之类，没想到竟然是一本讲那些情情爱爱的杂谈，倒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虞卿言看她有些呆滞的表情，忍不住便轻笑出声，把书一合，仰着头舒展了身子，慢悠悠地起身，长舒了一口气，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凝重。
合香看她表情变化，心里下意识紧了紧，上前半步，“出什么事了？”
虞卿言皱眉摇头，又有些忧虑地看了她一眼，直把她的紧张情绪给调动到了最高，这才松了口道：“有点饿了。”
“……”
合香呆呆瞧她认真的表情半晌，反应过来后有些愤怒地哼了一声，直接甩袖走人，只留下后头的虞卿言带着笑念她，“看你现在，都敢甩脸子给我看了，是不是我对你太好，才叫你学得这样没大没小？”
而合香连头也不回，就那么气呼呼地躲进了偏房。
笑完，虞卿言倒是不再继续看她那杂书了，而是背着手在屋里晃晃悠悠，闲来无事伸手摸摸花草。前些日子被她那一口血给吐黑了的兰草早就被清理干净，连带着青瓷制成的盆子也给丢得远远的去了，省得她看见又要想起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
虞卿言在屋里晃悠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坐在窗旁，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瞧着外头天色变化——她一向喜欢在发呆的时候想事情，但今天是个例外，她就真的只是纯粹发个呆，脑袋里头空落落，什么也不去想。
因为她在等一个人，等对方带来一些她想知道的消息。
等得时间太久，她坐在窗前，看着外头天色从昏黄变成一片黑，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她便转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而去盯着不远处，桌上的铜镜看。
她已经洗掉了合香帮她在脸上做的那些伪装，五官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眉毛弧度重新温柔起来，一双似乎永远都含情脉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瞧。
外头风声盖住细碎的落叶声，虞卿言悄悄抬手摸了摸瘦削的脸颊，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她最常见的柔和笑容，只是现如今，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抚脸微笑，这样的场景就显得有些诡异。
“火点了吗？”
她自言自语似的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铜镜上，侧着头仔细端详自己镜中模样，但当她话音落下，狼毒就像幽灵一样忽然从窗边冒出头来，冲她一抱拳，道：“火已经点着，不出意外的话，火势应当近几日就要蔓延到皇帝耳根，后续情况就看他怎么随机应变。”
虞卿言抿嘴轻笑，“那就好。”
她站起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双手背到身后去，颇有几分自信满满的味道在其中。
“这把火呀，可得狠狠地烧起来才行……不然接下来，我要怎么给他添麻烦呢？”
她回过头来神秘一笑，垂下的长发贴在她肩头，有一部分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只露出来了尖尖的下巴和挺翘的鼻尖。
狼毒垂眸，有些慌张移开视线不敢和她对视，只觉得这个笑容叫他心跳乱糟糟，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地下意识想躲避，但理智却让他依旧站在原地，并不敢多做什么。
但虞卿言又是何许人也？这么多年来的磨炼，早就让她变得极其敏锐，一眼便洞穿了对方极力隐藏的心思。于是她笑容慢慢变淡，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起来自己手下还有没有能够替换下狼毒位置的人——不论对方隐藏着什么样的情感，但一而再再而三将情绪浮于表面，总是能叫她一眼看穿，这便已经失了在她身旁做事的资格了。
她需要的人，不仅仅要什么都会什么都行，更重要的就是能将自己给彻底隐藏。那样的人虽然很危险，叫人怎么都猜不透，但也是她能留在身旁的好帮手。
虞卿言并不怕她的手下心思太多，因为她有自信能压制住对方，她只怕对方不够稳，到时候再误了大事，可就真的追悔莫及。
而狼毒不敢抬头看她，自然也就错过了她复杂的表情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下去吧。”虞卿言重新背过身去，“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先不用管了，将郭先生好好护送到长安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这段时间里山匪又开始猖獗，再带些人手过去，务必保证他完好无损地到这里。”
“属下明白。”
一阵风吹过，细碎的落叶声再度响起，站在窗前的狼毒已经没了踪影。
虞卿言等了许久，听到外头真的没有了声音，她这才转过身，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窗台上落下的细小灰尘。指尖上沾了些红褐色的颗粒，她垂眸半晌，轻轻一吹，那颗粒便瞬间无影无踪了。
窗户继续就那样敞开着，任由风往里头吹，虞卿言转身离开了窗前，风吹起了不远处的纱帐，飘飘渺渺，像少女柔软的长发在空中飘扬。
*
自打吴王叛乱至今，已是两月有余，成王领兵前去平叛，双方在洛阳一带展开了迂回战，却迟迟不见进展。消息断断续续传回大周，天子却反应平平，依旧只是关心着淮河一带灾情，对此事倒不见有多上心。
而如今，不知不觉也已经进入了四月份，时至春末，随着一同在街头巷尾飘扬的不单单只有那大小不一的柳絮，还有另外一些传言，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飞速传播。
消息传到宫内，建元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上位，沉默许久，忽然轻轻嗤笑出声，地上瞬间跪了一排人，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都跪在这做什么？没有事情可做吗？”
没人敢应声，宫女内侍伏在地上，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于是建元帝揉了揉太阳穴，又笑，“太碍眼了。”他摇头，像是有些感慨，“朕的好兄弟啊……真是太碍眼了，你们说是不是？”
笑声渐渐变大，建元帝捂着半张脸，有些神经质地拍了拍脸颊，忽而站起身来，猛地抬脚踢翻了身旁的矮桌。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香炉骨碌碌滚到跪在最前头的内侍眼前，炉里的香灰也被洒得到处都是，一群人慌慌张张磕头，又不敢大声告饶，便只能听到殿内低沉笑声中还夹杂着脑袋磕在地面上砰砰声响。
门外，柳铭琛急匆匆赶来，看见殿内这情况，下意识先皱了眉，这才跨进大殿走到最前头单膝跪下，拱手唤了句：“陛下。”
建元帝跌跌撞撞走下台阶，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道：“承霄，他们说朕不是正统，你瞧瞧这话荒唐不荒唐？”
对此事早有耳闻的柳铭琛黑了脸，表情十分难看。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是明白得很，这个话题一向都是建元帝最不能碰的逆鳞，可现如今，流言好像就在一夜之间便传得沸沸扬扬，明面上无人敢当众议论，但这话却依旧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已经传到了宫墙内，叫建元帝听了个正着。
更甚者，还有人说淮河一带灾祸不断，完全是因为天子并非真龙之身，压不住这龙气，所以老天爷发怒才降下灾祸，以此作为惩戒。
而被戳中逆鳞的建元帝笑得直不起腰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要拉他起来，“承霄，你快帮朕杀了他们。”
“陛下……”
“去呀！”
一声爆喝吓得底下磕头声音更大了，有几个禁不住事儿的当场就哭了起来，建元帝一脚踢翻了身边的内侍，涨红着脸直喘粗气。
“承霄！动手！”
柳铭琛皱着眉，表情严肃地想要劝阻，没想到建元帝看他不动手，竟然手下飞快夺走了他腰间的佩剑，铮地一声拔出长剑挥舞了几下，寒光闪过，吓得他瞬间背后冒冷汗。
宫内并不允许携带兵刃，但他身为禁军统领，也是得了特许才会带着佩剑在宫内走动，没想到这下，代表荣耀的佩剑却成了祸害。
“陛下——”他赶紧起身过去抱住建元帝的腰，用力把对方往后头推去，然后回头冲着身后宫女内侍怒喝，“还不快滚！”
“谁敢走！”
柳铭琛用力顶住对方，气得直咬牙，“都滚！快滚！”
看着一群人真的连滚带爬跑出大殿，建元帝怒气上头，整个人都变得不理智起来。他一把捏住柳铭琛脖颈，瞳孔中爬满了红血丝，脸颊肌肉都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
“承霄，你也要背叛朕吗？这皇城之内，到底朕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剑柄重重击在柳铭琛后背，力度大到几乎要他干呕出声，被扼住脖颈的感觉也十分不舒服，太阳穴是一跳一跳地疼，但他依旧咬着牙用力搂住建元帝的腰，不让对方再往前一步。
“陛下，冷静。”
他艰难地开口，废了好大力气才算是把人推到台阶上，“就算陛下您现在杀了他们也没什么用，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奴才，消息也并非是他们传出的，别平白无故污了您的手。”
“杀个人，难道还要看有没有用？”建元帝冷笑，“朕想杀就杀，你现在拦着朕，难道也是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谣言四起，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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