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探查结果，多重杀机 ...
-
皇后莲步轻移，宽大裙摆下的凤屐若隐若现。
她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散落的奏折捡起，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拍打干净之后重新放在了桌上。
“陛下还是这般爱使性子。”
她这话中带着些许宠溺，好像她口中的陛下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却不是已经四十来岁的男人。而靠在御座上的皇帝不作声，已经重新合上双眼，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更是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皇后静静盯着他半晌，笑容越发冰冷，良久，她终于将脸色沉下去，也舍得转身离开，像她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就下去了。
没了旁人打扰，御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熏香炉里燃着的香已去了多半，乳白色的烟雾都变得淡了许多。
皇帝躺着歇了一会儿，手指悄悄在身旁点上几下，转过身换了姿势，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忽然开始哼起小曲儿。
“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
手指开始在小腹处轻点，一下一下合着曲子，卡的恰到好处。
“乍相逢执手，痛咽难言。想当日玉折香摧，都只为时衰力软，累伊冤惨，尽咱罪愆。到今日满心惭愧，到今日满心惭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尾音转了个调，皇帝眯着眼，手指虚虚往前一指，有些神经质地轻笑道：“玥儿，该你唱了。”
“哎！”尖利刺耳的声音随即响起，轻轻呜咽过后，迅速接上了方才的唱词，沙着嗓子道：“……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几不免。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只为前盟未了，苦忆残缘，惟将旧盟痴抱坚。荷君王不弃，念切思专，碧落黄泉为奴寻遍。”
高高低低的女声回荡在屋内，可这偌大的御书房里，却只有皇帝一人躺在里头。他闭着眼，嘴唇蠕动，方才那带着幽怨之气的女声所唱出的曲段，竟是从他口中所出。
而他唱着，声音呜呜咽咽飘到门口，隔着一层厚实的木门，守在外头的刘德全听出了满头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声音渐弱，曲子是没人唱了，却又是咣当一声响，不知是什么摔在地上，砸出了这样的动静，而刘德全只顾着竖起耳朵去听里头人声，终于是在叮叮咣咣一阵之后，听到了皇帝爆喝——
“刘德全！给朕滚进来！”
他慌得不行，连滚带爬跑进去，也顾不上看周围一片狼藉，只是跑到皇帝脚边满脸惊慌地跪下，忐忑不安地应了声：“奴才在。”
“人呢？怎么还不来？朕究竟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皇帝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彻底变了样，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满脸阴鸷之色，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把獠牙全都暴露出来，叫人不敢抬头直视。
刘德全呆呆地跪了半晌，才想到皇帝口中所指的人是谁，但皇帝嫌他反应太慢，一脚踢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都踢得向一旁侧身过去。他不敢耽搁，狼狈地重新跪好之后俯身贴地，脑门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禀陛下，柳统领人已经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暴躁的皇帝打断，“那他人呢？怎么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来见朕？”
刘德全没敢说这不因为新贵人和皇后娘娘方才都在，所以柳统领才第一时间没有过来觐见，只能连连磕头告饶，一边说自己该死，一边用力抽自己嘴巴子。
皇帝大约也是厌烦他总来这一招，砸了砚台之后就挥手让他滚出去叫人，刘德全顶着一张被打到双颊通红的脸，稍稍松了口气之后，重新连滚带爬地跑了。
去寻柳统领的路上，刘德全不像往日那般总要仰着脑袋走路，反而是把脸几乎要埋进胸口。
面对皇帝的时候，他是丝毫也不敢手下留情，这会儿风一吹，双颊还是火辣辣的疼，让他懊恼地只想把周围路过的内侍都给蒙上眼去，省得见到自己这狼狈模样，背地里又偷偷摸摸笑话他。
好在这段路也走不久，还不到昭庆门，大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迎着日光负手而立，头顶的太阳投下来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德全急匆匆跑过去，堆着满脸谄媚笑容道：“柳大统领久等了吧？您受累，官家这会儿处理完公事，叫您去御书房呢。”
站在昭庆门这儿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的柳铭琛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目光飞快掠过他红肿的脸颊，冷哼一声，“多亏公公及时通报。”
他在“及时”二字上加重语气，这话里满是讽刺意味，刘德全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满脸谄媚地一拱手，摆出请的姿势来。
柳铭琛也不再继续看他，甩了袖子就抬腿朝着御书房方向而去，刘德全跟在他身后，看他大步流星往前，脸色稍微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堆笑的模样。
到了御书房门前，接下来就不再需要刘德全去忙活了。
在他跑去喊人的这段空闲时间，皇帝叫了其他内侍过来收拾屋子，这一来一回，乱糟糟的御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些被砸碎的摆设还没办法在这段时间里补上，屋里就略微显得有些空荡荡。
柳铭琛撩起袍角跪下，沉声喊了句陛下，话音刚落，衣衫略有凌乱的皇帝便急匆匆从屏风后绕出，面带欣喜地过来握了他的手拉他起身。
“承霄，你可叫朕好等。”
身为禁军统领，柳铭琛如今已三十有四，打从当今陛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便随在对方身旁多年，虽然他比建元帝要小上六岁，但从面相上来看，他却是要比对方年长。所以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建元帝就算再怎么小心多疑，对他这个禁军统领，却是难得的信任，而他也总是对建元帝唯命是从，即便心里明白对方吩咐的事情不一定全对，也决计不肯违抗半分。
为表亲密，建元帝从不唤他大名，甚至在朝堂之上也不唤柳大人，只是承霄承霄的叫他。
现如今，听建元帝又是这般满怀欣喜地叫他承霄，四十岁的人了依旧半点不知道什么叫做稳重，柳铭琛那张向来跟块铁板似的脸终于是有了表情变化，一丝笑意染上他的唇角。
“叫陛下等这么久，是臣的罪过。”
建元帝拉着他要往御座上坐，柳铭琛赶忙摆手，就算他们之间关系再怎么亲密无间，他也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所以这直接往御座上坐的行为，皇帝可以放肆，但他还是万万不敢、也不能去做的。
所以建元帝最后只能作罢，拉着他上了矮榻之后，盘着腿听他讲事。
柳铭琛乃武将出身，所以也不耐烦文绉绉的讲话方式，直截了当地就跟建元帝说起了前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成王那边需要安排的人手早已经到位，大军日夜兼程，现在就驻扎在洛阳城外，而听到风声的吴王早一步开溜，带着亲随已经逃离了洛阳城，所以成王接管了洛阳城内的一切大小事务，双方暂时还处在一个互相试探的阶段，并未真正开始兵戎相见。
建元帝听罢，呵呵笑了几声，“朕现在没空去管他们的死活，所以那边还得靠着承霄你先盯住，不管最后打成什么样子，朕只要一个结果——”
他顿了顿，手指轻敲桌面，“朕这两个不安分的兄弟，也是时候该让他们好好歇一歇了。”
他这话讲的风轻云淡，底下却蕴含着无穷杀机，柳铭琛心领神会地一笑，转头又讲起了其他。
“陛下求的那样东西，臣已经查过了，确实不在吴王手里，所以他现在并不能构成威胁，只要能在这场平叛中将他铲草除根，那陛下就无需担忧其他。而成王此人……恕臣无能，并没有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建元帝整个人向后仰去，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和虞弘比起来，朕这位好二哥，反而才是让朕最担心的——别说是你，连朕都实在是摸不清他的真实底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既然东西不在虞弘手里，那就一定是被他捏住了。”
他动了动脖子，含笑继续道：“说起来，朕也很久没有和朕那位聪明伶俐的侄女单独见面了，不如就寻个好日子，和她见上一见吧。”
柳铭琛皱眉，有些担忧地试探道：“陛下这是想……从她那里打探些消息？”
但建元帝很快摇头否决了，“朕那位乖侄女嘴巴可是紧的很呢，想从她嘴里套话，估摸着要比朕那好二哥还要难上千万倍。”
“那陛下您这是……”
“当然是探病了。”
建元帝一脸玩味地摸着下巴，目光微微闪动，“难道承霄你没听说，朕那位乖侄女已经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吗？再怎么说，她和朕也是血脉至亲，倘若不去关心一下的话，这说得过去吗？”
话虽如此说，可建元帝的表情却和他的话并不相符，柳铭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明白皇帝只怕又开始打起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算盘，总之就是不想明说，便也不再多问。
沉吟片刻，柳铭琛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封还未开封的信递过去，口中道：“这是从钉子那里传来的记录，前些日子成王妃不知何故，又和那位二小姐起了争执，两人的关系现在是越发差劲，几乎已经到了即使对面也硬要装作不相识的地步，但是微臣觉得……这其中定然有诈。”
建元帝接过信又挑眉，“说来听听？”
“恕臣愚钝，其实微臣也实在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微臣总是觉得……到底是亲生骨肉，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厌恶到这种程度，所以那位二小姐和王府其他人的关系竟然闹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有些让人怀疑。”
“可是查了这么多年，却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倘若这只是他们在做戏——”
建元帝了然一笑，接了话：“那可不就是做贼心虚？”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探查结果，多重杀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