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竹马的他》酒三迭

33、章三十三

　　久违地梦到了过去的事。

　　说是过去的事也未必准确，梦境擅自编造出了新的未来。你的父母离婚是你八岁时候的事，那一年，你国小二年级。离婚后，你没有再见过他们。

　　你的母亲是抚养你的一方，照理说她应该要负起责任。可是她没有，她离开了。只有金钱每月准时汇入。你们家在亲戚中是最不受欢迎的一户，因此也没有叔叔阿姨来照看你——不，仔细想想还是有一位的，然而她在你们父母离婚前就出国了，之后的联系也愈加少。你总是一人在家。

　　孩子们的孤立是毫无缘由的。或许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要存在这样一个被孤立的人才算正常。桌椅被刻上伤人的话语，本子被撕碎。团体活动无人与你组队，好好在走廊上走路会突然被推倒。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老师虽有加以制止，然而在所有人都是加害者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什么？所以你在某一天上课的时候，带了把小刀，向着那天第一个向你动手的人，刺了过去。

　　那之后，若按现实世界的发展，你的母亲会出现处理这件事情，接着，她会把你送到并盛，她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到达房子的第一天，你会遇见泽田纲吉和他的母亲。她们会成为类似于……你家人的存在，代替你的母亲。

　　可是梦境改变了。

　　你的母亲她……她留在了你的身边，没有离开。她哭着抱住你，跟你说对不起。

　　无数遍的对不起。

　　她带你离开了那座小镇，也没有去并盛。一座新城市，你们一起在那里生活。风景、环境、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过去无人知晓，被掩埋在地底，厚重的泥土阻止了它发芽生长。后来这干瘪的种子逐渐枯萎，风化在永夜中。

　　十三岁那年你与你母亲参加了一次画展，你触碰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你的母亲无条件的支持你的兴趣，二十岁那年你成为了一名插画师。你在绘画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只在空闲的时候，会与母亲或者朋友出去旅游。偶尔三四个人，偶尔两个人，偶尔一个人。

　　你没有遇见泽田纲吉，但那也是幸福美满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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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从梦境中醒来，浑浑噩噩，仿佛还停留在那个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梦境中。

　　时间是午夜十二点。

　　你抱着被子发呆。

　　这个梦境似乎有点不像是梦境，细节具体，逻辑清晰，事件完整。你还从未做过这样的梦。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你的生活完整地投射到了你的脑海中。

　　但是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真的嘛。”你嘟囔着。那个女人又冷酷又无情，在她离婚后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不管怎么想……“都是不会带我离开的人。”

　　但是流泪了。

　　脸颊有泪的痕迹。

　　在她抱着你的时候，在你再次感受到她温暖有力的怀抱的时候，在她说着无数次对不起的时候，在你终于颤抖着回抱住她的时候。梦境中的你与梦境外的你，都留下了泪。

　　她抱着你哭，她痛哭流涕。她语调嘶哑一句对不起说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她抱着你哭，她与你亲密无间，她仍爱你如初。

　　“妈妈，带我走吧。不要让我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

　　“好。”

　　“妈妈哪里都不会去，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真好，真好。就和童话故事上演的一样，主人公得到了幸福美满的结局。你面无表情回想着，闭上眼躺在床上等待睡意再次来临。

　　然而在这片幽暗中，你发现你无论如何都忘不掉梦中的一切。

　　第二天你带着硕大的黑眼圈起床。拉开窗帘，日光毫不犹豫地洒在了你的身上，温暖舒适。你阴郁的心情也因这灿烂的天气有所好转。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是白兰的手下送来了早餐。与早餐一同被送来的还有密鲁菲奥雷的制服，白兰的手下说是白兰为你准备的换洗衣物。

　　“因为我的手下里没有初中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只好委屈小望穿下制服了~”这是他的原话。

　　“好歹都是一个家族的老大了……让手下上街买套衣服这么难？小气。”你觉得十分不满，小声抗议。

　　这一天你没有见到白兰。你在密鲁菲奥雷跑上跑下，不过大多数地方都无法进入。你尝试外出，但在大门口被拦了下来。活动的范围仅限这栋楼。你无从得知关于泽田纲吉、里包恩以及其他人的情况。回房的时候倒是碰见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雷欧君，他算是除了白兰之外，唯一会对你微笑打招呼的人。

　　面对这个自带友好度与你聊天的人，你理所当然的试图问出更多有关未来的情报。遗憾的是，雷欧的答案中，“我不知道”占了大多数。你最终只得到了密鲁菲奥雷在未来势力很大，彭格列被打得很惨这些你已隐约猜测到了的答案。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你带着些许低落忧虑的情绪回房，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桌子上。白兰并没有因为你是敌人而在饮食上对你苛刻——或许因为你起不到任何威胁，晚餐十分丰盛，你却无心下咽。

　　夜晚，你又一次梦到了你的母亲。这一次你的母亲在离婚后没有抛下你不管，她直接带你离开了老家。没有孤立，你也不用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在这个梦境中，你踏上了成为摄影师的道路。你奔波在野外，出入各种危险的地方，有时与野兽为伍，有时只有风景，仅仅只是风景，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森林，浩浩荡荡飞流直下的瀑布，深不见底的悬崖。那些——那么壮丽的景色。你一一踏过。

　　真好。真不错。你从梦中醒来，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睛有点疼。你不是很想继续睡觉了。房间安静，只有你的呼吸声。窗外、门外都一片寂静。那些梦境……毫无意义。你想，毫无意义。

　　第三天你倒是见到了白兰。他看着心情不错——事实上你根本没见过他不笑的时候，他似乎永远心情都很好。这次他主动提出带你参观密鲁菲奥雷，已尽地主之谊。你心想有这功夫还不如直接放你回彭格列。白兰很热情地带你走过密鲁菲奥雷的各个区域，告诉你这里是干什么的，那里是干什么的，以及……楼层里的安全装置和布下的兵力。你歪着头想着十年后的你是强成什么样子，毫发无损——可能是这样，来到白兰的面前。

　　于是你直接问出了口。

　　“那个啊~我是特意让十年后的小望来到我面前的。我还从没见过那么主动跑来送死的人呢。”

　　“……哦。”冷漠。

　　“哈哈，开玩笑的。”白兰的语气依旧轻佻，“因为我都没有机会和其它世界的小望好好交流嘛~”

　　你愣了下，“其它世界？”

　　“是啊。嗯？我没有跟小望说过我的能力吗？我可以窥知其它平行世界哦。”

　　你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白兰笑着注视你，你不知道你的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但你的内心百分之九十的情绪都被震惊填满。

　　“那……”你颇为艰难的开口，你想起了这些夜晚做的梦，“其它世界的我……是什么样的？”

　　后面的音量微不可闻，可白兰还是听到了，他的心情比之之前似乎更加愉悦了。

　　“被我杀了哦。”轻飘飘的话语，明明不带任何重量，可仿佛有数百斤大石压住了你，“唔……不，这么说也不对。”

　　“？”你不指望能听到其它答案。

　　“严格来说，是与泽田纲吉有所接触的小望，被我杀了，包括你的家人。”

　　你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眼前的人已然成了一条毒蛇，吐露出的话语也带着冰冷的毒液。

　　“泽田纲吉，害死了你，以及你的家人呢。”

　　你胸口闷的发慌，白兰的话在你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但你已无力去听他讲了什么。你想你的脸色一定十分苍白，眼前的走廊突然变得很长，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你的眼睛睁得很大，你尽可能不去眨眼，好像一眨眼，就会有某种东西落下来。最终雷欧君带你回了房间，白兰在中途就离开了。

　　你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这让你的呼吸有些艰难，但你的脑中塞满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根本没注意到呼吸的问题。过去、未来、监狱、平行世界、怀抱、爱、对不起、他、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部在你的脑中搅成一团。

　　你又做梦了，你又梦到了她。但这次，她死了。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身体冰冷，肤色发青，双眼无神。

　　她——死掉了，不会活过来了。

　　仅仅因为这次平行世界的你，在十八岁那年遇见了泽田纲吉，你认出了他，小学时候你和他是同班。你还保护过他一阵子，不过后来你的母亲带你离开了并盛。

　　十八岁的你再次遇见了他，你开始与他相熟，你成为了彭格列的一员。于是你的母亲死掉了。

　　场景转换，你带着你的母亲逃跑。身后是敌人的追击。你打倒了敌人，可你的母亲在混战中也受了严重的伤。

　　你怀抱着她，你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贴。仿佛这样就能将你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然而最终也是徒劳无功。

　　她非常努力，非常努力想最后一次伸出手碰碰你的脸。可只剩一厘米，只有一厘米，她的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碰到，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在其它的平行世界与你是关系很好的一对母女，她带你走遍了很多地方，她从没有抛下过你，她在其他的平行世界里因为你死掉了。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死亡。

　　因为你遇见了泽田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