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竹马的他》酒三迭

34、章三十四

　　#

　　“说起来，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名字吗？”

　　“浅川，浅川千重。”

　　“不，不是。不是指这个。”

　　“……千本。千本千重。”

　　“对，对。就是这个。千本千重。”

　　#

　　千本千重的人生始于昭和年代的某个四月，她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八重樱开得正热烈。她的父亲本想为她取名为千本八重樱，无奈她的母亲坚决反对。她的母亲——千本美智子，觉得八这个数字太少，樱又太过累赘。而且——“因为窗外开着八重樱就给女儿起名八重樱，也太不上心了吧！”这些为理由，改名为千本千重。她的母亲一直认为，数字越大越厉害。千本千重的名字里有两个千，以后一定会过上最棒的人生。那时谁都没想到，未来最后的模样。

　　很多年后，千本千重的女儿与她诞生在同一天。她称之为“命运的巧合”。她的女儿被她取名“望”。

　　——浅川望，期许她以后无论面临何种困境，都有希望存在。

　　#

　　“你在想她。”

　　“我没有。”

　　“你想见她。”

　　“我不会再去看她。出狱前，出狱后，都不会。”

　　“你想见她，不然为什么会梦见她？”

　　“那不是我想做的梦。那不是……我的人生。”

　　#

　　雷雨夜。

　　雨哗啦啦打在墙上的声音、不间断的雷鸣声传入她的耳中。千本千重从熟睡中醒来。没有钟表，她无法判断出时间。黑暗包围住她。她没有动弹，几秒后，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夜晚的监狱比白天更为阴森寂寥。

　　窗外的雷声响得更加激烈了。

　　她突然想起被她抛弃在并盛的女儿。她想起“望”并不喜欢打雷，每次遇到雷雨天气，总要躲到她的怀抱。但她又想到，这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今年浅川望十四岁，一个人生活了七年。这七年该有多少次的雷雨天气，再怎么害怕，也早就习惯。

　　千本千重不是个会回忆过去的人，而社会摸爬打滚数十年，多余的情感也早已磨灭。但这样的夜，这样的氛围，偶尔回想过去，似乎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没事干。

　　她是很喜欢她的女儿的，就算到了现在，如果有人问她“你爱你的女儿吗？”，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坚定不移地回答出“爱”。但既然这样喜欢，当初为什么还要抛下呢？她问自己。

　　——或许是恐惧于她父母的人生在自己身上重演。

　　她的父母，早些年也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如同曾经的她与她的丈夫。而后来，两人之间感情失和。他的父亲找了情人，从最开始的早出晚归，到后来的彻夜不回。有一次她父亲难得回家，千本美智子相当干脆利落的拿了把刀，刺进了那个男人的腹部。然后——再次用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在她的面前。

　　——她亲眼所见。

　　——此后终生不忘。

　　父亲的血铺满了地板，母亲的血与父亲交织在一起。

　　那是千本千重十四岁时候的事。而她以同样的手法杀死她的丈夫，发生在浅川望十四年那年。

　　如同历史的重演。

　　但至少——她想，千本千重紧紧抱住被子，她没让望看到那一幕。她也没有像她母亲那样自杀。

　　#

　　“你在羡慕平行世界的你。”

　　“我没有。”

　　“你在羡慕平行世界的你。”

　　“我没有。”

　　“你在羡慕平行世界的你。”

　　“闭嘴。”

　　“我就是你。”

　　“……”

　　“你在躲避什么？”

　　“……我没有。”

　　“说谎。”

　　#

　　离婚代表崭新人生的开始。

　　——所以她抛下了女儿。

　　她与她的母亲不一样。她的母亲到死都没能放下父亲，放过自己。而她在发现感情失和的那刻，就选择了离婚。那时，她觉得自己战胜了命运。

　　——直到七年后。

　　她看见丈夫的手挽着新的女人。那一瞬间，头痛欲裂，理智丧失。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刀，刀上沾着红色的液体。脚下是男人的尸体。

　　——在浅川望十四岁那年。

　　——在她十四岁那年。

　　#

　　“你在想她。”

　　“是的……我在想她。”

　　“但你也怨恨着她。”

　　“她抛弃了我，她把我一个人丢下了。我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那么久！可她明明可以不用丢下我的，就像其他平行世界那样。”

　　“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最后还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但我仍渴求她的爱。”

　　“泽田奈奈和泽田纲吉也爱着你。”

　　“那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是个傻瓜。我到现在才发现，我以为自己从不在乎过去的一切。但实际上我比谁都在乎。我怨恨着所有人——那些——抛弃我的、孤立我的、欺负我的，我从未忘却。我的怨恨、我的愤怒，我假装遗忘，用奈奈妈妈和阿纲对我的好，建立起保护墙。我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他们的爱，从来没有让他们真正的了解自己。我又懦弱又无能，却自以为坚强。这么久以来一直用虚假的幻象欺骗自己，粉饰太平。我是个……什么都不敢接受，什么都不敢付出的胆小鬼。”

　　#

　　千本千重打了一个喷嚏。

　　#

　　“我们都怨恨着她。”

　　“但也渴求着她的爱。”

　　#

　　听说打一个喷嚏是因为被人想念。但她没有朋友，亲戚也早就断绝来往。最近唯一的联系人是她的女儿。那她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期望一下，是她的女儿在梦中想她？

　　她知道有关心她，代替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爱她的人。可也隐隐担忧，她的女儿是否真能走出那一段不被爱的过去？

　　千本千重抱紧了被子，就像曾经抱住幼年的浅川望一样，但当时的动作更加轻柔。现在她知道她的女儿不会再来看她，她只能将这床被子当作替代品，紧紧地，紧紧地相拥。

　　#

　　她在思念着她。

　　她在思念着她。

　　在十年前。

　　在十年后。

　　——望。

　　——妈妈。

　　你感受到了吗？这条我们母女相连的线，在时空的乱流中，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摧毁，却还是颤抖着，传达着我们的思念。

　　#

　　“无人能代替她。”

　　“无人能取代她。”

　　“哪怕她离你而去。”

　　“哪怕她离我而去。”

　　“她也是我唯一的母亲，给予我最初的爱。”“她也是我唯一的母亲，给予我最初的爱。”

　　“可她的罪，依旧无可饶恕。”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准备用第三人称写
是说最近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有时码字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