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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幽默的平流层 ...


  •   小时候喜欢吃瘦肉,那时候戏称“黑肉”。每次吃肉,我都要先挑好的瘦肉,然后埋到白米饭的底下,等待盘中肉色尽失,我则会扒出米饭里的肉,细细地品尝。
      这估计是小时候最动心思的事情了——吃。每次小心翼翼,但也人尽皆知。油叔每次都会连锅都端过来,然后极有成就感地单独给我加上一勺菜,直说,二姐会吃!
      每当这个时候,老爷子就会“嗯哼”一声,然后用筷子屁股刮着我的小鼻子,嘲笑道:“脑子里就净想着吃了!”这看似夸奖,实则是无尽的羞辱!我反抗不了老爷子,他的牛皮鞋太沉太硬,挨一顿要受好久,所以,有不服只能往肚子里咽;但是每当这时,奶奶就会停下手中的筷子,“哼哼”地抿着嘴,笑弯了眼睛,然后一口气上不了,就开始不住地咳嗽,这时,顺婶对奶奶都是百般心疼地小声问道:
      “大娘,喝点水簌簌吧……”
      老爷子呢,因为习惯而无情地漠视。
      吃什么,脑袋里便会有什么。我曾经是“黑肉”脑袋,呵呵;现在细想起来,真是好玩,我又何尝不知,多读书那就是知识的脑袋。
      去超市,那是为肚子购物;去图书馆,那是给脑子购物。图书馆,充饥的是灵魂而不是嘴巴。多么现实,当很多人总结,活着不就是为了“吃穿”二字嘛,我承认过,又否定了。
      平流层看云,可以假想自己就是活神仙。这里阳光比下面的清澈,透过舷窗,它能刺透皮肤,产生焦痛。
      “回去有什么计划?”金立最终先开口,“要出去放松几天吗?”
      “看下老爷子,回扬州。”金立本来自然,而后听完便奇怪起来,“别误会,我去看下谢老,”每一寸靠近国土,都让我情绪波动更厉害——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金立笑了下,“你总有自己的安排——”
      “不是,不是解释——”我赶紧再次解释,却张口停在那里,“我觉得我走出来了,这么久了,就是回来,会想起很多。”
      “我会在老董事长这边和南通两边跑,需要我——”说到这,金立微笑着深情看着我,“就叫我。”
      这话会直击软弱人的心坎,我转过脸,继续看着云与阳光,待情绪平复,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金爷爷还好吧?”
      “还不错,春天,老人就好过多了,冬天就只能熬了。”
      “放心吧,”我朝着金立灿烂一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举动,毫无顾忌,“这些老家伙比我们想象的坚强!嘻嘻~”这么一逗,金立也笑了;
      我随手拿出一本杂志,翻着,晴朗的平流层,舒适的平流层,我与金立谈笑自如的平流层,和平安详的平流层。
      “看什么笑?”金立手指敲了敲杂志封面,满脸灿烂好奇!
      “女星生宝宝,为什么好多都是双胞胎?”我把书有意递给金立,金立被我说的一愣一愣,“你看看,要就是结婚多年不生宝宝,要生就是双胞胎!”
      “是嘛?”金立故作镇定,掩饰羞涩,手指不停触着鼻尖跟嘴唇,强忍着笑;怎么也不会料到,我们和颜悦色在天上将要探讨的是女星生双胞胎的八卦消息。我见他尴尬,便心生好意,让他放松,便自然扯着;
      “我们家族也有双胞胎基因,隔几代就出现,我怀叔的爷爷跟我爷爷的爸爸,就是双胞胎兄弟!”金立惊奇地瞪着我,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一时没控制住竟“哈哈哈哈”地笑他,还把笑得抬不起的头靠着他的肩膀,用书盖着脸,此时,灵光一现,就感觉住在平流层的神仙或者是我的祖先在暗示我一样,我立刻坐直身子,转向金立,用书戳着金立的胳膊,神秘地说:
      “我觉得,下一个生双胞胎的人是我——”登时,平流层像是烟花点燃,惊艳双眼 ,绚烂无比!
      金立被逗得不行,强忍着脸都红了,这段时间从没见他这样开心!他望着我,幸福满满,我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能生神马!
      妥妥的自己嘲笑自己还不自知,立刻熄灭了欢笑,换了失望,深深叹一口气,自己就活脱脱一个发情的蹦跳的兔子一样,在不自重地求爱般!
      “嗯哼,”金立见我侧脸向外,便可知道方才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但他仍旧笑嘻嘻的,灿烂无比,然后清了清嗓音,将头靠向我的耳边:
      “我们家香火不旺,不如跟我生吧!”
      这是嘲笑的时候?!我赶紧把头深深埋进头发里,手心里,书里;不心动,不往金立说的想,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也太突然露骨了吧,平时不是矜持的很嘛,哎,都是自己一时兴起,口无遮拦;
      “呵呵呵~”金立仍旧小声地笑着,我觉得满脸到脖子都涨得红通通,心脏都要控制不住了,内心强大的我,努力镇定着这颗轻浮的心;接着呢,那个金立,由一开始的小声“呵呵呵”,逐渐变成“哼哼哼”,然后“哈哈”,得意得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抬头也知道这个男人故作不经意喧哗般,手指不停顶着鼻尖、嘴唇和下巴,就连跟空乘要杯橙汁,都一边说话一边笑得跟个神经病一样!
      是啊,还能边喝橙汁边笑,然后呛到气管,咳嗽不止,发笑不止!
      “大哥,你能停停嘛?公众场合。”我恶狠狠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对着金立发狠,金立看我这样,立刻严肃了下,但是他是控制不住面部神经的,“你要用笑来笑死我?!”我再次瞪着眼;
      “亲爱的,相信我,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让我假想开心下!”
      不停的换气可以使人镇定,薛主任就在过道那边,呼呼地睡着,谁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流言可怕啊!
      “玥玥,要是生两个,一个叫金shēng,一个叫金shì,我来改下称呼,哼哼哼~”
      着魔了着魔了,我心里毫不客气地咒骂着:改你个神经病!

      正因为初尝人生,所以才没什么经验。才会有不断的选择和不断的尝试,有放弃有坚持。很难想象,一个对人生纯熟的人,该会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应该像剔除水晶里的杂质般吧,将自己的人生炼就的完美无瑕吧。
      忘记哪个人,在哪个领域取得非凡的成就,就在他技艺纯熟,更加炉火纯青的时候,却要面对死亡。死亡时,他感慨的是,为何不给我多点时间,我对这技艺刚好才纯熟,为何不再等一段时间……多少惊天的创造要随死亡叹息而去。
      有时候我会拿很多老人来类比老爷子,尤其是在回老家的路上,愈是靠近,愈是反复的对比。
      这次回老家没有以前的欢迎队列了,顺婶被儿子带出去旅游了,老爷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薛主任直接回厂报告了。
      家里,静的出奇。回家,非要回到家乡才算到了一个落脚点。我上上下下地找着,敬叔也不在,书房也没人,一些不太熟悉的甚至陌生的人只能点头微笑下,老爷子应该去公司了。
      我把行李放好,便迅速换下征衣,在慵懒的阳光下,肆意地舒展自己的四肢。我跟心海说,我在老家。心海责备我,说过个年不打个电话,我说我根本就没过年,忙得跟什么一样,没有好心情传递给你们。
      确实也是习惯了,我跟老爷子要是正当气头,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会服软。过年,我也不会电话他老人家,他也不会电话我。习惯了就自然了。
      老爷子不在,我正好可以真正的放松下,然后赶紧去扬州。大君说,没有哪个甩手掌柜会心大得跟我一样,我说别夸了,我忙起来都忘记你们了。
      其实老家有很多事情我要去探究,比如,老爷子不在,我正好可以看看那个女人是否有迹象在这生活啊,看看老爷子的起居室啊什么的,或者到书房柜子里巴拉巴拉,老爷子是极其传统的人,任何东西都是纸质存档,而且都是几份分开存档,防止丢失,这样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财富啊……
      这种邪恶的想法往往刚一冒头,都会麻溜地缩回去。为什么,因为“动不得”。老爷子的起居室,一直用着跟奶奶结婚时打的暗红雕花大床,床头有个精致暗红桃木柜子,柜门上有银匠手工打出来的桃心银片,银片上带着锁扣,一把精巧的铜锁,常年锁着,那钥匙就在老爷子枕头下面。
      小时候有这个特权,趁老爷子高兴,从他枕头下面摸出钥匙,打开铜锁,里面有小隔断加四个小抽屉,小抽屉还分别上着锁,我从未打开过,里面能看到的多是古书籍,蛀虫发霉、泛黄卷页,里面还有按照我们每个人的生肖,打出来的金锁,但是我从没带过。
      然后就是一些他小时候在河里摸河蚌开出来的珠子,都装在玻璃瓶里,没有外面卖的珠子圆润好看。剩下的就是一下小玩意,奶奶有时候会说,他能不疼孩子?——疼在心里哦!爸爸跟小叔小时候戴的金项圈银帽铃,玩的铜铃铛什么的,也放在里面……这个柜子,是他精神所在,奶奶说,老爷子的东西别人动不得,因为你就算无意碰到,他就知道,那个东西摆放都是有数的,就连一粒尘土落哪里,老爷子都是一清二楚的,你挪一点都不行的。
      书房就相对好点,毕竟来往的人多点。但是能摆在书房的东西,必定是见光的。最难触碰的就是藏在心里的吧,想这些也无益,不如不去探究老爷子,这些东西将来都要随他入黄泉的。
      就把这些打包成河蚌,不管是珍珠还是腐肉,不开就是了,管他埋在污泥还是石碓。
      我就这样晃悠着,心想着这个点厨房的小讲台应该开讲了吧,就开始踮起脚尖,猫着腰,忍着笑,果不其然,油叔那浑厚的声音掺和着锅勺的碰撞、油火的滋滋,激情四射:
      “辣子鸡来了,备上小酒齐了——了!”多么悠扬的唱腔,婉转动听,不绝如缕。
      “走一个走一个油主厨,润润喉咙,润润喉,”小徒弟献起殷勤来,贼眉鼠脸,尖耳猴腮,每一个字都能让油叔舒适上半个小时;
      “哎好好,走一个,走一个!”然后就是杯盘相碰的声音,“滋”,这是油叔的咂酒声, “哎嗨呀,坐坐——”小屋内人落座后,我也在外面找个凳子坐下,放眼看去,那些被雪压断的枝头,现在都冒出密密匝匝的叶子,顶多就是少了点规模,但是旺盛不减往年!
      “这日子,大年未过就打春,正月不出就上十七八度,”油叔总结着这一年,满满的感叹,其他人也不停地叹着,就像这一年,注定要被偷走些日子,“这一年不如一年有趣味!”
      “你这城市不如俺们农村,俺们那边还兴放炮仗烟花嘞!”油叔的小徒弟比较着,
      “现在管得严,冷清点就冷清点,这不万家平安?!”
      “就是个说法,”油叔放下酒杯,不耐烦的语气,“那巴望过年的都是小娃娃,上了年纪谁想过个年?那过年就净长肉跟岁数,还净花钱,哪一样是好的,啊?!”油叔这么一说,大家一哄笑了起来;
      “花钱也买不来健康跟长寿,”小徒弟们更是敞开了谈,我叹了口气,“年纪”早晚都要上你的身,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这老也有不同的老法,”油叔一句话像利剑一样,斩去嫉妒之气,“你这小瘪三老了,还是清等死,”然后其他人又哄的开始嘲笑这个小徒弟,“我孙叔——老董事长,就算是老了,哪怕是老死,——还装咱心里——”油叔兴许酒过心头,激动了些,旁边的人便开始劝着,动气动情的酒宴,都是塞心的,外面的我听着也塞心。
      我问敬叔,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敬叔说,到门口了,后面有聊天声音,嘈杂的很,但是最响亮的就是怀叔的声音了。
      我怀叔,老孙家最正派认死理,还最容易激动的人。对儿女的教育那是一个严格。怀叔家的哥哥跟姐姐,都是名牌大学。他遇到大事,关系到家族,就会紧张得到处张罗,召集人马,商量处理。
      说到最后,还是一个家族的意识较强,有时候老爷子对一些他觉得要紧的事情不上心时,怀叔颇有古时大将军的“勤王”“清君侧”之风范,会直接开车到家门口,在老爷子的书房,敞开喉咙跟老爷子理论,连老爷子都让他一分。
      当然,应该很久没来家里了。
      我站在大门旁,静静地瞪着,汇报完自己也就可以回扬州。但是心里好奇呢,也不着急,看看我怀叔怎么“拼”老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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